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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幼公喜道︰「吳中詩冠之名,老朽也是如雷貫耳啊,」

「素聞吳中徐文卿,為人疏狂,不拘小節,更是文彩風流,吳中才氣有十,你獨佔八斗,又愛醉酒吟詩,三杯入口,便能吐出錦繡篇章,」

「看來今日老朽要沾了東陽兄的光,得以一飽眼福了。」

「學生才疏學淺,不敢當幼公先生贊譽。」

徐文卿連忙欠身道,不過臉上神情卻不見緊張謙虛,帶著兩分清傲,朝李東陽施禮道︰

「不過今日東陽先生出吳,學生確是歡欣鼓舞,早已作下一詩,以表離情,同時也祝願東陽先生……」

就在這時,邊上傳來一聲刺耳之極的笑聲︰

「嘿嘿,我說這酒怎麼越喝越酸,還有股惡臭,原來是一群腐儒酸丁在這里大冒酸氣,真是倒胃口。」

若是平常,江舟肯定會阻止燕小五招惹麻煩。

不過他剛剛喝了不少酒,有點懶洋洋地不想動。

而且他也听到這些書生剛才說的話,讓他有些不滿。

便任由燕小五瞎鬧,只在一旁帶著醉酒人的那種傻笑,樂呵呵地看戲。

一眾白麓學子頓時大怒。

「何人膽敢大放厥詞!」

幾個白麓學子拍桌站起,尋聲望來,見到江舟和燕小五兩人,不由面露不屑。

一人怒聲斥道︰「原來是兩個皂吏酷役,走犬爪牙,聖人門徒當前,大儒高賢當面,也敢口吐狂言!」

「可知我等一紙狀書,遞上太守府,便能剝了爾等這身狗皮!」

此人的謾罵很是刺耳,本來還覺得不好意思的江舟也皺起了眉。

「好哇!」

燕小五更是一蹦而起,毫不示弱地拍桌子︰

「爺爺我正好當膩了這差事,你要有這本事幫爺爺解月兌,爺爺我給你斟茶倒酒,磕頭認錯!」

「就怕你小子是小母牛拉屎不擦 !」

這話讓對方愣住了︰「什麼意思?」

燕小五歪嘴斜眼︰「臭牛逼!」

那人一張臉瞬間就通紅,嘴唇皮子都發抖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有辱斯文,有辱斯!」

這些書生何曾听過這等粗鄙之語?

別說那個書生,江舟都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嗆得臉通紅。

跟燕小五廝混也有些日子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小子有這樣的才能。

邊上一個衣飾頗為華麗,透著貴氣的書生冷冷道︰「姚兄,不必如此,此等皂吏小人,本就言語粗鄙,齷齪不堪,與彼等計較,憑白失了我等身份。」

「身份?什麼身份?」

燕小五冷笑一聲,干脆拉出凳子,一腳踩了上去,雙手叉腰,一副要舌戰群儒的架勢。

一張小嘴已經口若懸河︰「口口聲聲家國天下,除了在這里吐些酸詞,發些牢騷,還能干什麼?」

「你嘴里吃的喝的,可有半點是憑自己得來的?身上穿的戴的,可知道是從哪里來的?」

「屁都不懂,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知滿口吐酸尿。」

「要是言虞山知道自己的徒子徒孫都是你們這般模樣,非得氣得從地里爬出來,抽死你們這些不孝子孫!」

「這就是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東西的身份?」

「你你你你……」

「你爺爺在此,孫子別叫了,再叫爺爺也救不了你那用屎和了尿捏巴捏巴就出來的腦子。」

這些書生學子哪里听過這麼惡毒的辱罵?

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一個字抖了半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反讓燕小五又佔了個便宜,又是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差點沒噴出來。

一直不屑于與這些粗俗輩費口舌的徐文卿不得不站了出來,負手皺眉,語聲淡然,卻暗藏鋒銳之刃︰

「這位官差兄台,既知言子之名,當是知書之人,怎的說話如此粗鄙?」

「需知人之異于豬狗,在于衣冠德禮,嘴下留三分德,也是給你自己留些體面。」

言子,名言師偃,先聖諸子之一,位列儒門七十二賢。

也是吳中自古以來,唯一一位堪破一品至人之境的儒門聖賢。

其曾于吳郡虞山結廬而居,也是在虞山悟道,而登至人之境。

所以世人也以言虞山稱之。

那是南州文氣根源所系,是所有南州文人心中不可侵犯的神聖。

燕小五口中帶上言子,已經是最為嚴重的羞辱。

便是李東陽和戴幼公兩位大賢的修養,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嘿,你這個酸胚子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原來才是最壞的那個,拐著彎罵你爺爺畜生呢?」

「行啊,你爺爺我就先跟你大戰三百回合,看誰能罵!來!」

燕小五叉腰挺胸,一副你放馬過來的模樣。

徐文卿只是微微一笑︰「我等是讀書人,豈會效那市井無賴潑皮之態?」

「嗤~」

燕小五發出怪聲︰「怕就給爺爺退下,換個能戰的來!」

燕小五現在的反應讓江舟感覺有點奇怪。

以他的了解,燕小五這人雖然有時候不大靠譜,但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人,也不會得理不饒人。

現在這副模樣,倒有點不善罷干休的勢頭了。

不過他現在酒意上涌,也懶得動腦筋想太多。

「看你雖是吏役,卻也不像是沒有讀過書的,既然大家都是讀書人,就不要再擺出這等市井無賴之態了,」

「你若然要斗,便以文人的方式來斗上一斗,我必然奉陪到底,」

「如若不敢,我也不為難你,我等在此為師長送行,你就此離去,你莫要再打擾便是。」

燕小五怒了,兩只小眼圓瞪︰「我不敢?你爺爺我吃的鹽比你小子踩過的屎都多,爺爺會不敢?」

說著卻湊近江舟,小聲道︰「喂,你平時老吹你筆桿子厲害,應該讀過不少書吧?這種小場面你應該應付得來吧?要不然咱倆今天都得丟人了。」

「……」江舟一臉嫌棄。

就想離這憨批遠點,合著你吃的鹽和別人踩的屎是一個類比?

剛才那麼囂張,就是想拿我頂包?丟人也是丟你自己的人,與我何干?

徐文卿已經注意到他的動作,不由看向江舟︰「哦?難道這位兄台還是位飽讀詩書之人?想不到吳郡肅靖司和提刑司中,竟是藏龍臥虎,有兩位兄台這般文武雙全的人物,」

「既然如此,二位一起來也無妨,文卿正要領教一番,還請二位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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