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響徹寂靜的夜晚。
丁蕊一腳急剎車，小半截車身過了停車線，前面的黃燈跳到了紅燈。
宋頌在後排直接摔下了座椅，他迷迷糊糊地掙扎著爬起，抬起頭茫然四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丁蕊皺眉問道。
宋頌此時已經醒了三分酒，他忽然很後悔剛剛說出那樣的話︰「我睡著了，我說夢話了嗎？」
丁蕊內心感到有些失望，她隱約猜到宋頌那句「對不起」指的是什麼，但宋頌終究沒能說實話。
沒過多久，綠燈亮起。
丁蕊松開剎車，輕踩油門，緩緩駛過路口，逐漸加速。
到家樓下後，宋頌搖搖晃晃地下了車，看向丁蕊的表情很是古怪。
丁蕊剛鎖好車門，正要去扶宋頌，但看到宋頌那樣的表情，頓時有些緊張。
難道，他終于決定說實話了嗎？
不！丁蕊誤會了！
宋頌不是要說，他是要吐。
只見他胸口劇烈起伏，眼楮眯成一條縫，喉結不停在動，他猛地轉身走了幾步，手扶路燈桿，對準垃圾桶就是一陣狂吐。
丁蕊有些心疼，走過去扶著宋頌，忍著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兒，輕輕拍著宋頌的背部︰「你真是的，不是說要準備生二胎，要戒酒嗎？怎麼還是喝這麼多？」
「我……高興……嘔！」
一句話沒說完，宋頌又吐了起來。
今晚男女雙方的同事和朋友拼起了酒，似乎都想為自己人爭面子，你敬完了我來敬，把很多人都喝多了。
作為步強的老板，宋頌自然不能退縮，他為了當表率，沖在最前線，自己都不知道具體喝了多少酒，只記得在他還有記憶的時候，是跟那位院長一口干了一杯白酒。
以宋頌的酒量，是很難醉成這樣的，除非實在喝得太多。
過了一會，待宋頌終于不再吐了，丁蕊扶著宋頌，向樓上走去。
以前丁蕊扶宋頌，會跟著前後左右搖晃，好幾次還被宋頌帶著摔過跟頭。
但這一次，丁蕊明顯感覺宋頌沒那麼沉重了，也或者，是她更有力氣了，幾乎是一路半扛著宋頌，上樓回到家里。
葛桂琴和宋小妮已經睡了，宋衛軍還在客廳看著電視，好像是戰爭片，看得他津津有味兒。
「娃子怎麼喝成這樣？」宋衛軍給電視按下暫停，上前幾步接過宋頌，卻被宋頌帶著摔坐在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這臭小子現在怎麼這麼胖了？」
「爸，你去看電視吧，我來照顧他就行了。」丁蕊說著，拉起宋頌一條胳膊，在宋衛軍驚訝的注視下，扛著宋頌回了臥室。
想到自己竟然還沒兒媳婦力氣大，宋衛軍感到非常悲哀，真心覺得自己老了，竟然體力還比不上個女人。
唉！不中用了！
丁蕊先將宋頌丟到床上，細心地為宋頌月兌下衣褲，然後去衛生間，用熱水打濕毛巾，回到臥室為宋頌擦身子。
宋頌已經睡了，呼嚕聲震天響。
丁蕊一邊擦，一邊低聲道︰「老公，其實我知道，有些事很難說得出口，但瞞在心里是很難受的。這一年多來，你默默承受了一切，卻怕讓我受到任何傷害。我覺得我很幸福，我也覺得我很滿足。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以後，不再依賴任何東西，只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去過我們的下半輩子，可以嗎？」
「呼嚕……呼嚕……」
「你啊，讓自己活在黑暗里，卻時刻想要給我陽光。你在現實里苦苦掙扎，卻讓我活在夢想里。你再多的苦，你只自己承受，可哪怕我受到一丁點委屈，你都想要去替我承受。你這樣，其實挺自私的。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感受嗎？」
「呼嚕……呼嚕……」
「唉！我給你擦干淨了，你睡吧。以後可不要再喝這麼多酒了，太傷身體了，我看你這樣，我是真的又著急，又心疼啊。」
「呼嚕……呼嚕……」
丁蕊放下濕毛巾，拉過被子為宋頌蓋上，她起身正要將濕毛巾送去衛生間洗洗晾上，卻忽然被宋頌伸出手拽住，把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別走！求你，別走……呼嚕……呼嚕……」
听到這話，看到醉得不成樣子的宋頌，丁蕊微微俯身，淺淺在宋頌額頭上吻了一下，用安慰小孩子的語氣，輕柔道︰「乖，我不走！不管你未來是貧窮還是富有，不管你是健康還是疾病，我都不會走，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變老的。」
宋頌松開了手，胳膊軟綿綿地耷拉在床邊。
丁蕊抬起他的手臂，送進被窩里，剛開門要走出去，卻見宋衛軍站在門口，把她嚇了一跳。
「爸，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看看娃子怎麼樣了。」
「我剛幫他擦完身子，讓他先睡下了。」
「他吐沒？」
「剛在樓下吐過了，吐了不少。」
宋衛軍扭頭就往廚房走︰「那我給他沖一碗白糖水吧，要不然胃里是空的。」
丁蕊忙道︰「爸，等會我來吧。」
「沒事沒事，我來！」
宋衛軍沖好白糖水後，將微燙的碗和冰涼的鐵勺，遞給了丁蕊，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兩句，然後便回房間休息去了。
丁蕊試著推了推宋頌，又嘗試想要扶宋頌坐起來，喂他喝點糖水。
但宋頌就像一坨死肉，根本就沒任何反應，如果不是呼嚕震天，丁蕊一定會擔心他是酒精中毒了。
凌晨三點多的時候，丁蕊還沒睡，宋頌迷迷糊糊坐了起來，他眼楮還閉著，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但卻發不出來聲音。
有經驗的丁蕊連忙去給白糖水加了點熱水，把水溫調好，然後回來一點點把水喂給宋頌。
喝下白糖水後，宋頌感覺舒服多了，他艱難地睜開眼楮，聲音沙啞地道︰「老婆，我……我自首……我坦白……」
丁蕊豎起食指擋住宋頌的唇︰「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趕緊躺下休息吧。我希望，等你明天醒了，在你清醒的時候，再跟我說。」
宋頌昏昏沉沉地搖了搖頭︰「不，我現在就要說。」
「那你說吧。」丁蕊盤膝坐在宋頌對面，眼楮盯著醉醺醺的宋頌。
「我……我……」宋頌憋了好一會，忽然豎起右手食指，咧嘴一笑︰「我哩個去！」
話音落時，他側著重重地躺了下去，竟是又打起了呼嚕，睡著了，好似根本就沒醒過一樣。
丁蕊忍住動手打人的沖動，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要坦白的，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