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越長大越孤單。
小時候,總渴望得到外人的認可,想要擁有很多朋友,想要飛得更遠、更高,不願意被家庭束縛。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家庭卻成了最珍貴的羈絆,任誰願拼盡一切去守護。
然而,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時,長輩們卻已經老去,甚至離開。
子欲孝,而親,卻已不在。
如今,宋頌事業上有了些成就,在大城市安了家,想要接女乃女乃去江儀,想要盡孝。
可女乃女乃卻只就給他一句值得銘記一生的話,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娃子,你要好好的!
這個春節,宋頌一家人,都沉浸在極大的悲痛中。
宋頌之前擔心親戚或者朋友來找他安排工作或者借錢的這類事,並沒有發生。
親戚們過來,看到宋頌這家人那副眼眶紫腫、面色蠟黃的憔悴模樣,除了安慰,其余的話誰都開不了口。
女乃女乃下葬這天,下了一場大雪。
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飄落,像紛揚的紙錢。
呼嘯的林風,壓彎草木,都好似佝僂的女乃女乃在揮手告別。
宋頌跪在女乃女乃墳前,久久不願離開。
這個世界上,至此又少了一個真心疼愛他的人。
天很冷,雪很大。
宋頌的身上蓋了一層雪,眼淚流出來沒多久,便結成了冰晶,凍麻了他的臉,卻無法讓他的心也跟著麻木。
女乃女乃,我們都一定會好好的!
一定!
丁蕊心疼宋頌,讓家人們帶著孩子先回去,站在宋頌旁邊,每過一會,便去拍掉宋頌頭上和身上的雪。
過了許久,宋頌終于開口說話。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太傷心,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老婆,扶我一下。」
逝者已去,但生活還要繼續,還有人要去守護和照顧。
回到家後,宋頌就得了重感冒,每天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發軟使不出力氣。
丁蕊和葛桂琴都心疼宋頌,輪流照顧著。
幾天後,宋頌身體康復,除了偶爾會咳嗽,鼻涕比較多,基本上沒太多不適了。
給女乃女乃辦完喪事後,春節已經過了一大半。等宋頌病好,就已經臨近正月十五。
宋衛軍整個春節過下來,沒打過麻將,只要一喝酒就是爛醉,醉後除了嘔吐就是抹眼淚,睡覺從睡不踏實。
不到半個月時間,宋衛軍瘦了幾圈,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都不是很好。
眼看著宋頌他們都要帶孩子回江儀了,二叔宋衛明來勸了幾次,說他可以在老家一直給母親守孝,勸宋衛軍跟著宋頌他們一起去江儀,換個環境,也換個心情。
這一次,宋衛軍沒有再拒絕。
母親的忽然逝世,讓他對老家一下子就失去了留戀,每天看到對門母親的房子,他都感覺心里面空落落的,難過到無法呼吸。
宋衛軍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家人們都去江儀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每天面對這樣的環境,他該怎麼過。
得知父親願意一同去江儀,宋頌感覺踏實了很多。
在女乃女乃去世後,宋衛軍很消沉,把他自己留在老家,宋頌實在很不踏實。
正月十三,是丁蕊請假的最後一天。
顧不上在家過元宵節了,宋頌一家人早早地開車離開老家,回往江儀。
宋頌讓宋奔再多留家里一段時間,多陪陪二叔,也多管管孩子。
宋帥虎這孩子,現在真的要好好管教管教了,要不然真可能走上曾經宋奔走過的老路。
家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大人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全家人都被陰霾籠罩,悲傷的情緒揮之不散。
可宋帥虎這小子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每天呼朋喚友地到處玩,完全沒在乎他的太女乃已經永遠離開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宋奔一向懶得管孩子,這段時間忙著女乃女乃的喪事,本沒想去管兒子。
可當他有一天哄完消沉的父親,情緒壓抑地在外閑逛,想舒緩一下心情的時候,卻看到宋帥虎跟著幾個比他大的孩子在一起說笑,嘴上還叼著一支煙,完全一副痞子的模樣。
宋奔本來心情就非常糟糕,看到這一幕,他感覺自己的肺都快氣炸了,滿心的抑郁和苦悶恨不能立刻發泄出來。
「宋帥虎,你是不是想死?」
宋奔叱罵一句,拎著拳頭沖上去就要狠狠揍宋帥虎一頓。
這架勢太嚇人,旁邊那幾個小孩哄笑著散去,宋帥虎則把嘴上的煙趕緊摘下來摔到地上,扭頭撒腿就跑。
父子倆在這茫茫雪地種一腳深一腳淺地追逐著,宋奔在後面邊跑邊罵,宋帥虎在前面只悶頭不辨方向地狂奔。
畢竟宋帥虎年紀還小,宋奔這一年又在工地沒少干活,體能不差。
也就五、六分鐘,宋奔就追上了兒子,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可宋帥虎太靈活了,竟是彎腰猛地一個急剎,躲過了宋奔這一巴掌,原地一個急轉身,開始往回跑。
「臭小子,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宋奔也趕緊停下,回身去追,只幾個大步就再次趕到宋帥虎身後。
這一次,宋頌變掌為爪,一把抓住了宋帥虎的後衣領,使勁往後一拽,直接將宋帥虎放倒在雪地上。
雪不厚,但土地卻被凍得硬實。
宋帥虎這一下摔得很重,疼得齜牙咧嘴,慘呼連連。
「你倒是接著跑啊!」宋奔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想等這口氣順過來,狠狠揍這臭小子一頓。
小小孩子不學好,小學還沒畢業,就開始跟著一群混混到處游手好閑,還學會了抽煙,這要是再不管,這孩子以後肯定要走上宋奔曾經走錯的老路。
宋帥虎躺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他好像徹底放棄了抵抗,大聲喊道︰「你打死我吧!」
「好!那我就打死你!就當我沒生過你!」宋奔拎起兒子,抬腿就是一腳,將宋帥虎踹得跌出去老遠。
這一腳剛踹完,宋奔就後悔了,他真擔心自己這一腳太重,把孩子給踹壞。
然而,宋帥虎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翻個身又站了起來,但他沒跑,沖著宋奔咆哮道︰「打死我啊!快打死我啊!打不死我,你算是我生的!」
這句話把宋奔氣得快瘋了,撲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