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在樓下門口正跟宋奔惆悵著，卻听到樓上傳來葛桂琴的聲音。
不用看，肯定是她在向宋衛軍發飆。
宋衛軍做得確實有些過了，他說不想去江儀市，就是為了照顧家里這麼大個空房子。
可這眼看著過年了，家里一點都沒打掃，各種髒亂差，而且烏煙瘴氣的，太說不過去了。
最讓人沒法接受的是，宋衛軍明知道家人今天趕了一天車回來，沒做飯，沒燒水，呼朋喚友打麻將，還要反過來讓葛桂琴給準備飯菜。
這不是好逸惡勞，擺明了就是要造反啊！
宋奔听著葛桂琴罵得極凶，有些擔心︰「娃子，你不去看一下啊？這大過年的，全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起，可別打起來了。」
「放心吧。」宋頌不以為意︰「老宋他沒那膽量。」
從小到大，類似的情況，宋頌已經見怪不怪了。
面對葛桂琴的怒火，宋衛軍早就已經總結出來了化險為夷的經驗，並熟練掌握了幾套行之有效的應對策略。
無非是賠笑，認錯，主動干活。
果然，沒過多久，樓上葛桂琴的埋怨聲還在，宋衛軍已經拎著掃把下了樓，笑呵呵地掃起了地。
宋奔看一眼屋里干勁十足的宋衛軍，感到無比困惑︰「怎麼感覺老爺子幸福感很強？」
宋頌不知道怎麼接話，沉默了許久才道︰「或許，這就是老一輩的愛情吧。」
因為宋頌一大早起來趕路，又喝了不少酒，所以宋頌睡得很早。
他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才閉上眼楮，竟然天就亮了。
宋頌看一眼旁邊，丁蕊和宋小妮都不在，問過葛桂琴才知道，丁蕊一大早就帶著宋小妮開車去鎮上的超市買年貨去了。
雖然他們這趟回來帶了不少東西，但誰能想到宋衛軍在家這麼長時間，連水果和各種調味料都沒備齊，青菜沒買，福字和對子也沒準備。
葛桂琴真是快被氣壞了，大清早起來就開始罵，毫不留情，毫不手軟，那架勢真是恨不能把宋衛軍給生吞活剝了。
宋頌看著母親的怨氣比昨天晚上還大，真的擔心她被氣壞了，趕緊上前勸道︰「媽，你別生氣了，大過年的，犯不上。我爸他只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你就原諒他吧。」
一旁正在擦玻璃的宋衛軍很是感動，但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怎麼听宋頌那話怎麼別扭。
葛桂琴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惡狠狠地瞪了宋衛軍一眼︰「該你干你不干，讓你干你還偷懶！」
宋衛軍趕緊回過頭，沖著窗玻璃哈了口霧氣，然後猛地用力擦了兩下窗玻璃。
「媽，你看我干點啥？」
「娃子，你昨天開了一天車，晚上又被拉去陪著喝了不少酒，你快去休息，啊，不用你動手。」
「我昨晚休息很好，在老家睡覺就是踏實。我去擦桌子吧。」
宋頌說完，跑去找了條抹布，接了盆水，開始擦洗桌椅板凳。
之前沒參與大掃除，宋頌還覺得母親沒必要發那麼大火，可當他開始動手干活，他才意識到，母親沒動手打人，就已經算是很克制了。
臥室的桌子、床頭還算好清理，就是浮灰厚了一些，多洗幾遍抹布的事，勉強可以接受。
但廚房、灶台和客廳，就不好擦了，到處是油污，隨處可見干硬的飯粒，最讓人無法接受的，竟然有些角落長了灰不溜秋的霉菌，看著就感覺渾身發癢，太惡心人了。
可以想象到，宋衛軍這半年在家，完全是放飛自我的狀態，逮哪吃哪，除了碗筷，其余幾乎不收拾，桌子都不會擦一下。
宋頌真想去找葛桂琴告狀，想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多噴老宋一些唾沫星子。
但為了家庭和諧，只能忍忍算了。
宋頌擦了一上午桌椅，在別人看來挺容易的活，把他累得夠嗆，他甚至一度想要把這些桌椅都砸了扔出去，全部換新的。
擦個桌椅擦得雙臂酸軟，腰酸背疼，這是一種什麼奇葩體驗？
靠近中午的時候，丁蕊帶著孩子回來了，帶了一後備箱的年貨，還買了煙花和鞭炮。
宋頌看到煙花和炮仗，才想到為什麼總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好在丁蕊都記得，並且買回來了，要不然這年過得肯定不完整。
要麼為什麼都說，家里沒個女人不行呢？
一家人忙忙落落的吃過午飯，下午繼續打掃衛生。
宋小妮受到氛圍感染，拿著小掃把跟著大人們一起忙活，懂事又听話，誰看了都愛。
下午兩點多時，宋衛明帶著柳巧和宋奔過來串門，宋帥虎沒有跟過來，應該是跑出去跟同學玩去了。
這小子隨他爸，皮得很，身後已經跟了一群小弟，妥妥孩子王。
宋衛明說，他家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反正下午沒什麼事，就來幫幫忙。
葛桂琴哪好意思，連說不用，但宋衛明一家還是沒有坐下來喝茶，擼起袖子幫忙大掃除。
老家的房子很大，冬天很冷，收拾起來非常不方便，再加上大半年沒打掃過了，眼看著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有人幫忙確實要快得多。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宋頌家里亮堂了起來，終于擺好了迎接新年的最佳面貌。
男人們湊在一起聊天，女人們帶著孩子開始準備晚飯。
宋頌現在比較怕跟二叔說話，三句里有兩句帶感謝，讓他沒法接話。
「我去把女乃女乃接過來！」宋頌說著，跑出了門，來到了對面的女乃女乃家。
女乃女乃家很干淨，估計是二叔一家提前給打掃過了。
穿過小院子，進入屋門，宋頌看到女乃女乃坐在爺爺的遺像旁，嘴里碎碎念叨著什麼，時不時還抬手擦擦眼淚，但奇怪的是，她好像在笑。
宋頌走過去，坐在女乃女乃旁邊︰「女乃女乃，過完年，跟我們去江儀吧，那邊環境好，空氣也好，你要是遇到身體不舒服的情況，還能去更好的醫院……」
女乃女乃似乎還在思念爺爺的情緒里沒走出來，每當逢年過節，都是如此。她這次竟然听懂了宋頌的話，聲音顫抖地說︰「娃子，我好像听到你爺爺喊我了。」
宋頌嚇了一跳，往身後看了看︰「女乃女乃，你別嚇我！」
女乃女乃不知怎麼回事，佝僂的腰背直了很多，臉上也有了紅光，好像很多老毛病都好了。
「娃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我去找你爺爺了。」說完，女乃女乃竟是臉色一變，雙眼瞪大，手捂著胸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