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送走其他人後，宋頌來到停車場，但沒有立刻喊代駕，而是坐在路邊，低頭點上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在指尖，迷蒙了本就模糊的夜景。
宋頌現在想要靜一靜，那麼多棘手的問題擺在那里，等待著他去解決，但沒有一個問題是容易解決的。
只要公司是在發展著的，就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並且隨著公司越做越大，出現的問題也會越來越復雜。
目前禾土機械遇到的這些問題，其實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沒有錢。
都說只要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可關鍵問題是，沒有錢啊！
宋頌假想，如果自己中了個一、兩千萬的彩票，那他就可以去申請劃撥一塊土地，按照要求自建辦公樓和廠房，還可以規劃很大一片區域的停車場。到那時，公司規模起來了，把該有的資質全辦下來，把缺少的人員都配置齊，也像四個圈那樣搞個商學院……
一支煙抽完，宋頌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不買彩票。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非酋體質，除了夏天買啤酒，其它所有抽獎從來就沒有中過，所以他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現在他手頭的資源就這麼多，他能做的，只有利用手頭有限的資源，去努力解決無限的問題。
越是這種時候，宋頌越想念宋奔。
不管宋奔以前多麼不著調，但現在他是真的已經成了公司人盡皆知的勞模。
步強說得對，堂堂公司二老板，每天蹲在工地跟安裝工人混在一起，確實有點不合適。
以前這麼安排，是因為實在沒人可用，宋奔又任勞任怨，所以一直沒有過改變。
但現在不行了，公司的人員增加了這麼多，生產基地建立起來了，攤子越鋪越大，只有宋頌和步強兩個人操持，確實太難了。
看來，是時候想辦法把宋奔給調回來了。
宋頌這樣想著，又點上一支煙，掏出手機，撥通的了宋奔的電話。
宋奔那邊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大奔哥，你干什麼呢？」
「跟兄弟們喝酒呢，你有啥事……來來來，走一個！」
「你那邊工程裝怎麼樣了？預計什麼時候回來啊？」
「那可早著呢，這個項目結束，後面還好幾個呢。對了，單子是你簽回來的，你知道的啊。」
隔著手機，宋頌仿佛都能看到宋奔仰脖喝完酒，抬手抹了一把嘴巴。
「等過段時間，我安排個人過去替你吧。」
「啥意思？家里出事了？你別嚇我！」
「不是，是公司現在需要你回來，我一個人，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怎麼個意思？我沒明白。步強和晴晴那兩口子不是都在嗎？你怎麼就一個人了？」
「以前，是我們四個人共同管公司的大事小情；現在，是我一個人管五十多人……」
「什麼五十多個人……哈哈哈，再走一個……你能別吹牛逼不？喝高了？」
宋奔出發去西縣帶項目的時候，生產基地才剛剛定下來，當時還沒招來幾個工人，全公司從上到下，滿打滿算，都還不到十個人。
「沒吹，咱們公司算上車間工人，已經超過五十名員工了。你不知道嗎？」
「我……臥槽！」
宋頌繼續道︰「現在還在大力招人，我計劃年底前車間打造五個班組，超過五十名工人。辦公室這邊我計劃再招二十人左右。加上現有人員配置，年底咱們公司應該接近百人了。」
「臥槽！」宋奔似乎絕覺得一個「臥槽」無法表達自己的震驚，馬上又補了一個︰「臥槽！」
「娃……宋總啊，你招這麼多人干嘛啊？咱們養得起嗎？」宋奔那邊靜了下來，能听到風聲，他應該是走到外面來了。
上百名員工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公司每個月不管賺多少錢，先有上百萬的員工工資要花出去。
不說工資，就是五險一金，都算得上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了。
一年下來，上千萬的人員工資，再加上房租、水電等諸多開銷，那絕對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宋頌嘆氣道︰「所以才需要你回來幫著主持大局，給我抽身出去培養銷售團隊啊。」
只要銷售團隊打造起來，不斷有新簽合同進入，讓公司資金流動起來，公司做大做強其實非常快。
宋奔在那邊沉默了許久︰「娃子，我覺得咱們太冒險了。你這有些走極端了啊！」
宋頌道︰「大奔哥，你看啊，現在就我一個人在跑業務，但後端已經有這麼多人了。我一個人再怎麼跑，能力也終究有限，所以是不是該培養個銷售團隊出來？」
「呃……是吧。」宋奔道︰「那你培養銷售團隊就是了，那才幾個人，用得著招這麼多人嗎？」
「你也知道，咱們這個行業專業性太強，人員不好招。如果銷售團隊做起來了，合同增多了，後端交付人員不夠，是不是不行？」
「確實。」
「那我就要考慮提前把設計人員、施工經理、采購、計劃等等崗位都做好人員培養，以滿足于未來的需求，對不對？」
宋奔被說得啞口無言，他憋了好一會，嘆氣道︰「娃子，我讀書讀的少，沒你懂得多，說不過你。算了，你什麼時候安排人過來？」
宋頌道︰「我在物色人選呢，先考慮在車間找個靠譜一點、年輕一點的人，我讓步強給系統培訓一下，等培訓好了，就派過去把你替回來。」
「行！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結束了通話，宋奔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他能感覺到，自己這個小堂弟，野心太大，大得超出他的想象。
剛開始跟宋頌一起做事時，宋奔只想著盡心盡力做好宋頌安排的事，每年賺個十幾萬塊錢，就滿足了。
可誰能想到，不知不覺間，當初還是個空殼的禾土機械，已經生根發芽，突破而出，在飄搖的風雨中向著蒼穹野蠻生長了起來。
宋奔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眼界有限、格局有限。
那麼，就完全去相信宋頌吧。
宋頌有信心，就讓他去帶好節奏，宋奔能做的，就是在後面打好輔助。
現在公司正處于急速上升階段，經受不起任何內部矛盾，只有同心同德，把勁兒往一處使，才能做成事。
宋奔嘆了口氣，內心莫名感到恐慌。
他回頭看一眼飯店內，那群安裝工人們無憂無慮地把酒言歡，他忽然嫌吵，竟忘記了自己剛剛也在里面舉杯暢談。
唉！
心累！
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