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說不盡的吉祥話，和看不到落幕的春晚。農村比城市要熱鬧得多，煙花爆竹響整晚，狗叫聲穿插其中。
宋頌看著滿桌最親近的人聚在一起，感覺特別幸福和滿足。
上一次這麼完整地聚在一起，應該還是在六七年前，那時宋奔還沒有去南方打拼，丁蕊還沒有嫁過來，宋小虎剛學會走路，宋天孝才剛剛讀初中。
一晃眼，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啊！
感慨時光飛逝確實有些老土，祈求時光停留又有些矯情，那麼，就祝福每個人都能保持今天這樣的心情，讓幸福和滿足常伴左右吧。
酒過三巡，春晚開始了。
華麗的舞美和熱鬧的歌伴舞，開始一步步將席間的氣氛推向高潮。
因為昨晚都喝了不少酒，宋頌他們爺們兒四個提前進入到了醉酒的狀態，一個比一個亢奮，話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宋奔激昂地講述羊城的繁華，宋頌講他在工作中的一些趣事，宋衛軍和宋衛明這哥倆抱著腦袋不知說著什麼悄悄話，葛桂琴帶著幾個女人興致勃勃地聊著家長里短，小虎和妮妮滿地亂跑，宋天孝偷偷躲在一邊橫拿手機打著游戲，老太太笑呵呵地看著晚輩們……
春晚這時候好看不好看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大家關注的重點都不在那上面，語言類的小品和相聲也只是偶爾能拉回幾個人的視線而已，重要的是氣氛。
這氣氛很美妙，也很微妙，真的每年只可能有這麼一次。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點，葛桂琴起身去煮餃子，沒一會就端回來了兩大盆。
這時候其實大家都有些撐，但每個人都會再吃幾個餃子，不完全是為了追求過年的完整性，更多的是想吃到藏在餃子里的硬幣。
再不迷信的人，也願意在這種時候相信，吃到硬幣的人，來年可以發大財、行大運。
葛桂琴一共包了兩枚硬幣，結果都被不可能在來年發財的人吃到了，一個是老太太，一個是宋帥虎。
這一老一少沒有發財的機會，那是不是就可以解讀成，老的身體康健，小的學習進步呢？
所有講究都是人定的，只要是吉祥話，在除夕夜的餐桌上，怎麼說都有道理。
吃過餃子，宋衛軍又開始張羅打麻將了，于是麻將桌又支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宋頌沒有上桌，而是听從葛桂琴的建議，把位置讓給了姑媽。
宋頌沒有打牌的癮，既然讓出了位置，索性連看都懶得去看，他留下來跟丁蕊一起幫老娘收拾餐桌。
餐桌收好，宋頌抓起一把瓜子，拉過一張小板凳，開始看春晚。
此時正好有一個小品，雖然笑點很少，但參演的都是當今喜劇圈的大咖，每個人都自帶搞笑光環，還是讓宋頌看得津津有味。
宋奔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伸手遞給了宋頌一支煙。
宋頌將沒嗑完的瓜子撒回到盤子里，接過煙點上，沖宋奔笑著點了一下頭，然後繼續看那個小品。
「屋里有點悶，咱倆出去透透氣啊。」宋奔笑呵呵地建議道。
宋頌聞言一愣，心說屋里悶，最多把窗戶開條縫就好了，哪需要大冷天地往外面跑？但他很快回過味兒來，知道宋奔這是有話要跟他聊。
「行！」想通這一點，宋頌立刻站了起來，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至于那個沒看完的小品，留著重播的時候再看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開門走了出去，將門虛掩上，一左一右地蹲在門口抽起了煙。
外面的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燃燒後的那股子氣味兒，就好像有很多灰一樣，並不是很好聞。
外面的風不算很大，但是溫度很低。
外面的可見度不高，雖然家家戶戶都亮著燈，但因為農村的房子比較稀疏，所以整體還是給人黑漆漆的感覺。
宋頌等了一會，卻不見宋奔開口說話，于是主動問道︰「大奔哥，你有啥話就說唄。咱兩家都是只有一個孩子，咱倆就是親兄弟，啥話都能說。」
「嗯。」宋奔點了點頭，似乎想開口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用力抽煙，抽完一根，又來一根。
當第二根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宋奔終于開口了︰「那個……娃子啊，你也說了，咱們是親兄弟，所以很多事咱們就沒必要再裝了。我的事，大伯母都告訴你了吧？」
「嗯。」宋頌點了點頭。
宋奔繼續道︰「娃子，真的，我不是經歷了那些破事，我估計現在我還沒意識到以前的自己有多混蛋。」
他苦澀一笑︰「這次回來，我應該不會再去羊城了，小慧在羊城，我不想再見到她了。我不怪她，她沒錯，我只是不想再見她，永遠都不想。老家這邊，我也不想待了，以前那些朋友都是酒肉朋友，這麼多年沒聯系，也就懶得再去主動聯系了，跟他們在一起除了吃喝嫖賭，成不了事。你是大學生，有本事，又在江儀那麼多年了，你幫我留意一下，看看江儀那邊，有沒有適合我的機會。」
「你想去江儀發展？」宋頌面露驚訝。
宋奔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反正不去羊城，不在老家，去哪里都行。江儀有機會，我就去江儀，沒機會，我就再試著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你二叔和二嬸他倆年紀大了，只能守著這麼幾畝地，幾乎沒啥收入來源。小虎越長越大，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我得想辦法把他供上大學，不說跟你一樣，至少得像天孝那樣，有學能上，有本事可學，不能再走我的老路了。我得想辦法掙錢！」
「要不……」宋頌皺眉想了想︰「你不是有車嗎，你跑滴滴專車唄，就是辛苦點，其實錢也不少賺。」
宋奔嘆氣道︰「這破車，看著像那麼回事，實際上，開起來一點都不好，哪里都響，還有點燒機油。我等過完年，就找個地方把它處理了，換點錢回來用。」
「你要把你的大奔賣了？」
「對啊，留它干嘛？我配嗎？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