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串門？」宋奔注意到宋頌拿著的旺旺大禮包，趕緊岔開話題。宋頌也沒想到堂哥和堂嫂會離婚，正為自己剛才那一問感到尷尬，于是順勢答道︰「我忘記買蔥蒜了，過來跟二嬸借點，順便看看小虎。」
小虎是宋奔的兒子，全名宋帥虎，今年上小學二年級。這小孩長得不算多好看，但確實挺虎的，三天兩頭就跟同學打架，發起脾氣來連爺爺女乃女乃都打。雖然孩子小，打人不疼，但讓外人看到挺丟人的。
仔細想想，二叔和二嬸還挺可憐的，兒子和孫子都不讓人省心，年紀還沒宋頌爹媽大，都已經蒼老得不像個樣子了。
「正好，我跟你後面進去，估計有你在，我爸不至于再把我趕出來。開了幾千公里，好不容易回來了，我總不能在家門口過年，對不？多丟人啊！」
宋頌尷尬陪笑，心說這些年你家我二叔可因為你丟了太多人了，你這才哪到哪？
「行吧，試試吧。」宋頌開門下車，走到院門口敲響二叔家的大鐵門︰「二叔，是我，娃子！」
沒過多久，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門栓被吱嘎嘎拉響，大鐵門隨後被拉開，滿面愁容的二嬸出現在門後︰「娃子回來啦！」
二嬸說這話時，並沒看宋頌，眼楮一直往外瞟，正看到躲在宋頌後面傻笑的宋奔。
「媽，我……」
二嬸瞪了宋奔一眼，收回視線落在宋頌身上︰「娃子，快進來，我要關門了，可別讓那個狗東西跟著混進來。」
宋頌夾在倆人之間，那叫一個尷尬，他甚至已經打起了退堂鼓，寧願除夕做菜沒有蔥蒜，他也不想牽扯進這種破事里。
但現在這情況，宋頌如果扭頭就走，肯定是不合適的，他只能硬著頭皮邁過門檻走進院子。
二嬸雖然剛才罵得難听，但並沒有真的關門，見宋頌進了門，她就轉身往屋里走，顯然是故意在放宋奔進來。
「你還有臉進來？給我滾！」忽然一聲怒罵響起，緊接著一只鞋帶著勁風旋轉打來。
宋頌嚇了一跳，側身躲過，而他身後的宋奔躲避不及，被這一只鞋打在了胸口，在外套上留下髒兮兮的泥土。
「爸，真準，老當益壯啊！我被你打出內傷了。」宋奔嬉皮笑臉地豎起了大拇指。
宋頌還從沒見過二叔發這麼大脾氣，他把旺旺大禮包放到旁邊的柴火垛上，轉身就要走︰「二叔二嬸，我改天過來拜年。」
「娃子，你過來！」二叔大聲喊道。
宋頌猶豫了幾秒，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好心安慰道︰「二叔，你看，大過年的，別氣個好歹的，身體要緊。」
二叔坐在一個小馬扎上，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只穿了襪子的腳就那麼踩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他才五十多歲，但頭發花白，雙眼渾濁，臉色很差，他坐在那里斜斜瞪著宋奔，被氣得直哆嗦，眼看著這口氣再不順過來，肯定要出問題。
宋頌扭頭沖宋奔使眼色，想讓宋奔過來說兩句好話，哄哄他老爹。
可誰知宋奔剛往前走一步，二叔立馬把另一只鞋扯下來砸了過去。
宋奔這次能躲開，但他依然沒躲，再次結結實實挨了這麼一下。
「爸……」
「你別叫我爸！滾蛋！」
「爸，你別這樣。你要是看我生氣，我就在門口等著，等你不生氣了我再進來。」
宋奔也實在是害怕自己把老爸氣壞了，悻悻然地轉身出了門，還在外面將院門帶得虛掩上了。
二嬸邁著小碎步跑到院子里將兩只鞋撿了回來，主動彎下腰給二叔穿鞋，一邊穿一邊聲音哽咽地嘀咕道︰「老東西，孩子不回來你惦記，孩子回來你又往外趕，你這是鬧哪樣？」
「誰惦記他？」二叔瞪圓了眼珠子︰「我巴不得他死在外頭，一輩子都別回來。」
宋頌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出父子不相認的大戲，實在是非常憋悶，他覺得自己站在這里完全就是多余的。
他就是來借蔥蒜的，結果旺旺大禮包送過來了，蔥蒜沒借到，人還尷尬地杵在這里回不去了，多無辜啊！
二嬸蹲在那里還勸著二叔，二叔緩了好一會，氣才稍稍順過來，他裹了裹身上的襖子，丟下一句「娃子晚上留下來喝酒」，然後就起身回屋上樓休息去了。
看二叔這意思，應該是允許宋奔進門了，並且還要留宋頌晚上吃飯。
宋頌用目光向二嬸詢問，二嬸幽幽嘆了口氣，回頭看一眼躲在樓梯後面偷看的小虎，抬手向大門方向甩了甩，示意宋頌去將宋奔喊進來。
宋頌不敢大聲喊，只能快步走到院門外去找宋奔，可他貼著車窗往里面瞅，卻不見里面有人。
「娃子，你干啥呢？」聲音來自背後，把宋頌嚇了一跳。
宋頌不滿地回頭去看，正看到宋奔叼著根煙，從圍牆側邊走了出來，邊走還邊系腰帶。
「大奔哥，你這時候還有心情尿尿？」
「我……我憋不住了啊！」
宋頌沖院門里努了努嘴，宋奔睜大眼楮側著臉向院門方向眨了眨左眼，宋頌連連點頭，宋奔長長呼出一口氣，抬手將煙頭摘下來丟到地上踩滅，快步走進院內。
本來宋頌準備跟進去的，但他剛走到院門口，腳步就停了下來。
傻了吧？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還能再往回鑽？還不趕緊撤？
想到這里，宋頌顧不上再去借蔥蒜，扭頭就走，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家里。
看著空手歸來的宋頌，丁蕊眨了眨眼楮，有些驚訝地問道︰「二嬸不借？不應該啊！」
宋頌無奈地擺了擺手，走過去拉過一個小板凳坐了下來，抬頭看向正在刮魚鱗的葛桂琴︰「媽，大奔哥回來了。」
葛桂琴停下了手頭上的動作，緩緩轉過身︰「娃子，你剛才說啥？」
宋頌將剛剛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大奔哥回來了，而且好像發了財，開的是奔馳。」
葛桂琴不懂車，也不在乎宋奔開的是什麼車，她更在乎宋奔回家這件事。她起身在圍裙上把手擦干淨，邁著小碎步就往外走︰「娃子，媽去看一下啊。」
宋頌急忙上前攔住︰「媽，你別去了，他家現在雞飛狗跳的，我都差點沒回來。咱們還是再想一想，趁著天沒黑，去誰家再借點蔥蒜吧。」
去超市什麼菜、什麼肉都買了，怎麼就唯獨蔥和蒜沒買呢？
唉！真是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