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春雨, 氣溫乍暖還寒, 周子璋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精神一不濟, 身體就跟不上,沒兩天就發了燒。
自從車禍後出院, 他的身體狀況一直跟不上,從前他一個人, 根本連病都不敢生, 十來年倒也健健康康地過來了。哪知道來g市以後,身體就跟討債一樣,早先仗著年輕壓下去的毛病, 現在都爆了出來, 胃病、痛風、失眠、偏頭痛一樣不落,還容易感冒, 感冒完了一定轉咳嗽, 咳嗽起來沒半個月不消停。身體這付機器,好像在什麼關鍵的地方漏油松弛,丁零當啷地開始往外掉零件。
周子璋沒聲張,自己吃兩片退燒藥就算了,這一年多來, 他因為看病吃藥已經花了黎珂不少錢,心里十分過意不去。他知道,黎珂對自己這麼好, 一開始是固然因為自己是肇事者,良心上過意不去;後來又不無同情憐憫的成分,也許聯系到當初黎簫的困境,推己由人;但到了今天,卻是因為,黎珂真把自己當成簫簫一樣的家庭成員,也許在他眼里,他跟黎簫都一樣那麼無助,一刻不照看好,不知道會出什麼事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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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璋活了這麼大,也從沒想過,有天會有個比他小這麼多的男孩這麼待他。
不可否認,這種感覺不錯,但也令他深深覺得過意不去。
所以,但凡黎珂有所要求,周子璋能做到的,絕對不會推辭。
他雖然感冒得頭昏腦脹,可心里惦記著今天下午黎珂會帶那位重要的客戶過來。他掙扎著一早爬起來,隨便跟黎簫用了點早餐,就掛了歇業的牌子開始忙里忙外,他先是給全店做了大掃除,又仔細洗刷了整套咖啡用具,將店里珍藏的最好的烘焙咖啡豆拿出來磨粉,把平時舍不得用的精美器皿搬出來,擦拭得晶亮了。忽然想起來,又跑上街,就近菜市場門口賣花的花農那買了一把新鮮的小朵玫瑰,剪了枝蔓插在關口玻璃瓶中,擺在店堂中央,登時滿室芬芳,野趣盎然。
等到他把熨燙整齊的方格圖案餐巾分疊在桌上擺好位置,直起腰來,眼前突然一陣發黑,腳下一軟,踉蹌了一步。一邊跟著周子璋團團轉的黎簫看見了,大吃一驚,忙伸手扶住他,問︰「周老師,周老師你沒事吧?」
「沒事。」周子璋閉上眼,又睜開,甩甩頭,笑了笑說︰「有點感冒,你別靠太近,仔細被我傳染。」
黎簫嘟起嘴,伸手貼上他的額頭,低呼說︰「哎呀,好燙,周老師你別忙了,快上樓去吃藥去,蓋兩床被子出出汗。」
「沒事,一會珂珂還帶客人來呢。」周子璋微笑說。
「你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的!」簫簫振振有詞地說︰「這是真的,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如果都逞能,反而會延誤病情,到時候讓家里人更擔心!」
周子璋一听樂了,低頭笑著看這個難得繃著臉教訓人的孩子,說︰「那依你說該怎麼辦?」
簫簫說︰「上床睡覺。」
「可是一會客人來了怎麼辦呢?」周子璋故意問他。
「我也會啊。」黎簫眨著眼楮,帶笑說︰「周老師,你忘了,平時你幫小孩子輔導功課,店里的客人都是我應付的。」
周子璋一想,倒也有理,他模模黎簫的頭,說︰「可是,這個客人很重要。」
「再重要也沒有你養病要緊,」黎簫認真地說︰「我以前就是你這樣,老覺得身體不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但我後來才明白,真正的麻煩是我老是害怕他擔心的情緒。所以,子璋哥你還是快點去休息吧,不然待會累倒了,豈不是讓珂珂和我更擔心?」
這孩子頂著那樣一張臉祈求一樣望著你,一般人還真拒絕不了他的要求。周子璋笑著嘆息了一下,點頭說︰「好吧,那我去躺一會,呆會你要是做不了就上去找我下來,記住了嗎?」
「嗯。放心吧。」黎簫乖乖地點頭。
周子璋返身上了樓,躺下去才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酸痛,腦袋跟灌了鉛一樣動不了分毫。他昏昏欲睡,心里還想著躺一會就好,呆會還是得下樓去,自己就算做不了,在一旁指揮黎簫也行。不然依那個笨寶寶的手藝,你還真不知道弄出個什麼東西來。
但他雖然這麼想,身體卻捱不住,仿佛有看不見的大鐵坨連著繩子拽著他,晃悠悠沉到海底,再也浮不起來。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見一聲咚咚上樓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砰一下推開,又重重地關上。周子璋吃了一驚,勉強睜開眼,卻看見黎簫白著臉,抵住門板,喘著氣不說話。
周子璋忙爬起來,問︰「簫簫,怎麼啦?」
「沒,沒什麼。」黎簫慌里慌張地說。
「發生什麼事了?」周子璋掀開被子,勉強爬起來,看這孩子的情緒很不對頭,波光瀲灩的明眸中,似乎在害怕,卻又似乎有點期待,閃爍不定,周子璋越發心驚,扶住他的肩膀問︰「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沒事,沒事沒事,」黎簫幾乎要哭了,惶惶然抬眼看他,咬著嘴唇不作聲。
周子璋剛想說什麼,突然听見一陣上樓的聲音,那腳步聲何其陌生,同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帶著溫柔和焦急響起︰「簫簫,我知道你在這,你出來見我一下可以嗎?就一下,我不會怎麼樣的,我保證。」
周子璋疑惑不解,低頭看黎簫,低聲問︰「誰來了?你不會沒關店門就這麼跑上來吧?」
「我,我……」黎簫支支吾吾,大眼楮聚齊淚霧,楚楚動人之極。
周子璋忽然有些明了了,他沉著拍拍黎簫的肩膀,低聲說;「別怕,周老師去趕走壞人。」
「可是……」
「你想見他嗎?」周子璋柔聲問。
「不想……」黎簫咬著唇,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嗚咽著加了一句︰「珂珂會生氣的。」
周子璋愣了,嘆了口氣,伸手把他抱進懷里,黎簫嗚嗚地哭了起來。
外面那個人卻更加著急,砰砰拍著門,一迭連聲低喊︰「簫簫,你在哭嗎?別哭,別怕我,真的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了,我,我就是來看看你,那天,那天你不是也願意見我了嗎?我以為,你那樣表示,就是原諒我了……」
周子璋听得呆住了,他抬起黎簫的臉,問︰「你原來見過他了?」
黎簫點點頭,臉色羞愧。
「不只見過了,你,你還做了別的?」周子璋見他神色不對,忙追問了這句。
黎簫臉色通紅,咬住唇,垂頭不語。
「我的天,這可真夠亂的。」周子璋腦袋一陣陣抽疼,他抽過紙巾替黎簫擦了眼淚,正色說︰「簫簫,你是個成年人,不可能一輩子躲在弟弟身後的,有些事情,必須你自己去解決,尤其是這種事,沒人能替你選擇或者做主。你明白了嗎?」
「我該怎麼辦?」黎簫咬著唇,囁嚅著問。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也許你該問問你自己,你本心的意願,究竟想怎麼樣。」周子璋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你在這慢慢想,我下去看店。」
他松開黎簫抓緊自己衣袖的手,沖他鼓勵一笑,扭開房門,即見外面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衣著考究的男子,那人一見到周子璋,立即臉色一沉,威儀十足地問︰「你是誰?簫簫呢?」
這種神態周子璋很熟悉,他在霍斯予臉上看到過,在林正浩臉上也看到過,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鄙人姓周,是住在這的房客。你問黎簫的話,我想他在里面。」
男人一個跨步就想推門進去,周子璋擋住他,淡淡地說︰「這道門要不要開,由黎簫來決定,這位先生不要擅闖的好。」
「你!」那男人眉頭一皺,冷冷瞥了他一眼,倒也沒真的伸手推門。
「很好,彼此尊重才是關系開始的可能。」周子璋微微一笑,轉身下樓,邊走邊說︰「江先生是吧,我想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不至于入室的禮節都沒有,我在樓下如果听到什麼異響,會第一時間報警的。」
周子璋將那個叫江臨風的男人留在樓上,倒不是信任他,而是他心里十分清楚,這個人跟天底下的有權有勢者一樣,都好講面子,丟不起人。況且他跟黎簫的那筆爛帳,還是讓他們自己去清算為好。
周子璋走到樓下,站到吧台,開始煮咖啡,又將做好的幾樣精致點心拿出來加熱烤脆,這樣客人進門的時候,東西端上去都會是新鮮合適的。正忙著,突然門上銅鈴一響,門被人大大推開,黎珂的聲音傳了進來︰「林先生,這就是家兄開的小店,您今天肯來,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
「哪里,小黎客氣了,是我冒昧過來打擾,希望令兄不要見怪才是。」
「不會不會,他跟我一樣,都只會深覺榮幸。」黎珂爽朗地笑聲傳來︰「周哥,我們來了,你出來一下,我介紹林先生給你認識。」
周子璋手里的咖啡壺 當一聲巨響掉到地上,滾燙的水有些濺到手背上也渾然不覺,他渾身條件反射一樣發著抖,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黎珂的那句話一直在腦海里盤旋不去︰
我介紹林先生給你認識。
我介紹林先生給你認識。
誰他媽知道,這位林先生,我非但認識,而且還很熟,而且還見識過他許多鮮為人知的面目,而且還曾經猶如信仰一樣愛過他,而且為他不惜一切,而且在發現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時,倉皇出逃,有天塌地陷的一種恐慌。
而且在重見他的這一刻,還是想遠遠逃開,連一句話,都不願跟他講。
手上傳來的劇痛突然喚醒了周子璋,他抬起頭,看見黎珂又著急又大惑不解地看著自己,看到他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滿臉深情震撼欣喜地望向自己,周子璋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這里呆不下去了,至少現在不行,他突然間就理解了黎簫剛剛為什麼要躲起來,原以為自己比那孩子成熟淡定,但事到臨頭,才發現躲起來是最本能,最直接,最想做的一件事。
于是,周子璋甩開了黎珂跑過來扶住自己的胳膊,轉身沖上樓梯,正見到樓上的兩人似乎有些和解,姓江的握住黎簫的手,黎簫看見他上來,臉上一白,忙抽回自己的手。
「沒事,你們繼續,對不起,打擾了。」周子璋語無倫次,他閃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把佔據在門口的黎簫推開一點,說︰「對不起,但我想關門了,就這樣吧,珂珂回來了,你們自己去解決這些事。」
他住了口,猛地關上了門,並反鎖住自己。
然後月兌了鞋上床,扯過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蓋了起來,蓋得密不透風。
門板乒乒乓乓,總有人敲個不停,叫什麼喊什麼都無關緊要了,門外又傳來打斗聲,怒罵聲,喧鬧聲,似乎更加鬧得不可開交,中間還夾雜著黎簫的哭聲,江臨風的哄聲,等等等等。
周子璋罩住自己的頭,一點也不想去管,心里頭翻上來的痛苦難以抵擋,仔細辨認,又似乎也不是心里在痛,而是全身上下都在痛,確切的,真實的痛。
周子璋咬著唇渾身顫抖,他想也許這個時候該大哭一場,可是很奇怪,以前他會哭,但現在,竟然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
畏寒,發燒,似乎置身冰天雪地,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冷,他蜷縮著,抱緊自己肩膀,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天,夢魘一樣,躺在雨地里,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那一天。
關于林正浩,周子璋覺得無比理解,心里頭也沒有那種怨天尤人,覺得自己感情上被欺騙或者被傷害就是世上最嚴重一件事。只是,即便在理智上明白這一切,感情上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但周子璋還是覺得冷。
徹骨寒冷。
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听見門外輕輕的叩擊聲,然後是黎簫嗚咽著委委屈屈地說︰「周老師,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吃東西?我煮了粥,就算不好吃,你也吃一點行嗎?」
周子璋沒有開口,黎簫繼續說︰「珂珂,揍了今天來那個人了,江臨風說,珂珂這麼打人,估計那單生意是不成了。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你,沒敢來跟你說話呢,周老師,我覺得珂珂打得對,生意可以不做,但人不能不教訓。」
「我知道我嘴笨,不知道說什麼,但是,我們都很關心你,珂珂急得都吃不下飯了,我也是,周哥,你要好好的,好不好?」
「我不說了,你好好休息,粥我放在門外,你要想吃,就吃一點啊,還有藥和水,你記得吃了東西再吃藥啊。」
周子璋沒有回答,他頭痛欲裂,不知覺睡著了。等到醒來,天色已經大白,他模出手表一看,竟然已經到了下午一點。
周子璋爬起來才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慢慢下床,進了洗漱間刷牙洗臉,拍拍臉頰,覺得精神好了點,這才開了門,門外果然放著保溫桶,周子璋一看,上面附著紙條,是黎簫幼稚的筆劃︰周哥,我換了新的粥,這是我在外面買的,應該比我做的好吃。
周子璋一笑,端起保溫桶,果然還熱氣騰騰,他舀了一碗慢慢吃了,又收拾了東西才下樓。還沒下樓,就听見樓下黎珂跟另一個人在爭執不休︰
「姓林的,你他媽拿合約來威逼利誘,算個什麼東西?」
「黎先生,注意你的措辭,我要的只是見一見子璋,倒是你跟子璋非親非故,有什麼權利阻撓我見他?簡直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周子璋是我哥,不是非親非故,他現在半點都不想見你,請馬上離開我家!」
「你又不是他,你憑什麼替他決定?」
周子璋听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扶著牆壁下樓,樓下兩人看到他都情緒激動起來,一個搶著說︰「周哥你下來干嘛?回去休息!」
另一個溫柔地低呼︰「子璋,你終于肯見我了嗎?」
一旁還傳來黎簫急沖沖的聲音︰「周老師你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周子璋抬頭一看,黎簫跟昨天來的那位姓江的男人站在另一邊,握著小拳頭,神情擔憂,似乎下一刻就要沖過來。
「沒事,簫簫別擔心。」周子璋笑了,對黎珂說︰「珂珂,我跟林先生說兩句話。」
「周哥……」
「讓我處理好嗎?」周子璋輕聲安慰說︰「相信我,你回避下?」
黎珂悶悶不樂地站到一旁,林正浩笑了笑,大踏步上前,直直看向周子璋,目光中盡是激動和思念,又強壓著,說︰「子璋,我終于找到你。」
一如既往的溫柔。
周子璋嘆了口氣,問︰「你一直在找我?」
「是的,找了一年。」林正浩聲音有點顫抖,伸出手說︰「回來吧,你離開後我才發現,有些事我想錯了,你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沒有你,請你回來吧,好嗎?你要懲罰我,怎麼樣都行,但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好嗎?」
「什麼是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周子璋淡淡地問。
林正浩微微一愣,周子璋自嘲一笑,說︰「你指的,是跟從前似的,呆你家里,做你的免費家政助理、保健護理、廚師、清潔工,啊對了,我差點忘了,還有伴。」
林正浩吃驚地看著他,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子璋,你明知道這麼說不公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苛責?」
「苛責啊,那我還沒苛責完呢,」周子璋輕聲說︰「我還是你身邊永遠溫順沒脾氣的出氣筒,讓你和你的家人高興了彰顯身份高貴的低等幫佣,還有,」周子璋看著他,又嘆了口氣說︰「你候補的籌碼,什麼時候有用了,就推出去交易的籌碼。」
林正浩眼中掠過受傷的神情,說︰「你怎麼能這麼定義我們的感情?我是愛你的,你忘了嗎?還是你已經不愛我?」
周子璋忽然覺得一陣暈眩,他扶住樓梯,點點頭說︰「我們的感情,原來你還知道,我們之間有感情。」
林正浩目光沉痛,不由分說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說︰「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訂婚的事就是權宜之計,過了公司的危機,我隨時可以取消婚約,你根本不用在意這些事情。子璋,你沒有抓住事情的關鍵,關鍵就是我愛的人是你,我愛你,就不會離開你跟任何一個男人或女人在一起,你明白了嗎?」
「是你沒明白一件事,」周子璋看著他,也不掙扎,輕聲問︰「林大哥,你老實告訴我,當初我跟霍斯予那場荒謬的約定,你事先知不知道?」
林正浩渾身一僵,說︰「你不要提那個混蛋的名字,都是他,他處心積慮破壞我們的感情,那種人有多卑鄙你知道嗎?我整個公司背水一戰,他卻給我來個釜底抽薪,我是沒辦法了啊,我身上背負的責任,我不能看著公司垮台,你也稍微體諒一下我……」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知道的。」周子璋弱聲說,臉色頹敗,卻有種豁出去的堅定,說︰「我理解你,真的,我沒責怪你,可能直到今天,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那麼就算我再愛你,我也必須離開你。放手。」
「子璋,子璋你听我說,事情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樣,你听我說……」林正浩急了,他明明抓住周子璋的手,心里頭卻感到一陣空虛,仿佛什麼也抓不住一樣,周子璋朝他搖了搖頭,低聲說︰「放手。」
「不,我不放,除非你听我說……」
「我說放手,不然我站不住……」周子璋說到這里,腳下一軟,天旋地轉一樣倒了下去,陷入昏迷之前,听見林正浩慌張失措地驚呼︰「子璋,子璋……」
也不知昏了多久,等他恢復意識,鼻端聞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這是醫院的味道,周子璋知道,自己又被送進醫院來了。他無聲嘆了口氣,心里祈禱可別又廢太多錢了,珂珂的經濟狀況其實並不太好。他睜開眼楮,卻看見床位坐著一個人,身材高大,曾經年輕的面目如今卻帶著三分冷峻和滄桑,看見他醒了,綻開一個由衷的微笑,想靠近過來,居然動了動,神情中有點不敢,這可一點都不像印象中認識的那個人。
周子璋只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幻覺了,霍斯予那個土霸王,什麼時候會有這麼弱勢的一面,再說了,他分明記得自己昏倒前見到的人是林正浩,怎麼醒了來,換成了霍斯予?
他轉轉眼珠子,閉上又張開,眼前的人還是霍斯予沒錯,周子璋有些疑惑,張開唇,發出嘶啞的聲音︰「你……」
「哦,要喝水嗎?喝水喝水,」霍斯予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找杯子倒水,把水杯湊到他跟前,想了想,又動手托起他的後腦勺,小心翼翼地把杯沿貼近他的唇,說︰「慢點啊,水不會太熱吧?你別喝多了,我也不懂,可能不能多喝,慢點別嗆了。」
如此真實,看來是真人沒錯了。
周子璋只覺得一陣無力感,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先是被林正浩找著了,霍五又緊跟著來,自己的平靜生活又要被這兩人給打破了嗎?到底什麼時候算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