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兩人依舊是不歡而散, 並且從那天後都很默契的沒有再聯系過彼此, 周鯉是怕被罵, 陳硯顯是擔心被氣, 到最後一直磨磨蹭蹭,寧市大降溫時,周鯉收到了陳硯顯一條關心短信。
「看天氣預報最近要降溫,平時多穿點。」
寧市夏季漫長,常年氣候溫暖, 一到秋冬季節卻十分多變, 前一天還是短袖, 後一天就要穿上毛衣, 比起荔城更為讓人招架不住。
大一時周鯉就不小心疏忽中了招, 半夜在宿舍發起高燒, 那天剛好只有二妹一個人在宿舍, 她嚇得半死,想把她拖去醫院卻有心無力,最後只能找了陳硯顯。
凌晨兩點,他從睡眠中驚醒,穿好衣服匆忙趕來, 把周鯉從學校背到車上,最後抵達醫院。
那晚好冷, 又熱得出奇,從宿舍到校門口的那段距離尤為漫長,周鯉昏沉間偶爾醒來, 只記得陳硯顯堅硬寬闊的後背,耳畔呼吸急促。
她想起這里,心底驀然發軟,摁著手機鍵盤給他回消息。
「你也是,別感冒了。」
陳硯顯收到她這條回復時正在抽著紙巾擦鼻子,圖書館安靜,桌面攤開的書本旁擺著一個高大的保溫杯,角落這樣的紙巾已經堆了不少。
周鯉的關心和提醒來得太遲。
他早在幾天前已經感冒了。
即便如此,陳硯顯還是在對話框那里敲下一個字。
「好。」
周鯉看著他言簡意賅的結束語,在那頭咬了咬手指頭,須臾,小心試探地發出邀請。
「今天晚上有空嗎?」
「怎麼了?」
「就想好久沒見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之類的。」周鯉為表示自己的求和之意,還特地發了個很可愛卡通的表情包。
是個腦袋圓圓的短發小女孩在眯眼傻笑,肉嘟嘟的臉頰上有兩坨粉色,笑得眼楮都看不見了。
陳硯顯不知為何,眼前一瞬間出現了周鯉的樣子,想念來得沒有蹤影,無孔不入地往里鑽。
他最後還是回。「下午和學長約好吃飯了,但是晚上有時間。」
周鯉想了想,「那我們踫個面?」
「好。」
正常的約會硬是被她弄成了特務踫頭的感覺。
陳硯顯吃完飯和學長章榮告別,獨自往學校走去,周鯉十分鐘前說在操場等他,發了張照片,是落日余暉下的台階,她有半只鞋子出鏡。
等他到時,天已經暗下來了,最後一線夕陽湮滅在地平線,整個天空是深墨色的藍,像是畫板上重重涂抹的水彩,又像深海底。
周鯉裹成一團坐在那里,兩只手塞在衣服兜里,弓著腰,閉著眼楮嘴里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干嘛。
陳硯顯走過去,把她身旁那大袋零食往後提,自己在她旁邊坐下,還沒出聲,她發覺了。
「陳硯顯。」周鯉睜開的眼里莫名發亮,先是叫他一聲,隨後把手邊的女乃茶遞了過來,「給你買的。」
她拿著兩杯,一模一樣的口味,陳硯顯伸手接過,模樣很隨意,「你找我有什麼事?」
好久不見聯絡感情什麼的,他是信的,只不過以周鯉的性子,沒有放棄如此執著的想和他見面,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她聞言,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而後小心問,「你還生氣嗎?」
「什麼?」陳硯顯反應幾秒,才知道她說的先前那件事情,而後搖頭,「沒有。」
如果他氣性這麼長的話,估計早就被她氣死了。
周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見陳硯顯依舊是那副淡然無波的模樣,心中猜測他是口是心非,于是自己嘟囔著,「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和你吵架,所以就想緩和一下氣氛,誰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陳硯顯原本經過這些天調整好的平靜心態又有些不復存在。
「我知道了。」他強調,「那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看著周鯉呆怔的表情,陳硯顯軟和了點口氣,「你別太在意,我那時的表現本來就有點反常。」
「噢。」周鯉見狀,很識趣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彼此間的氣氛卻不復先前,突如其來的就沉默了下來。
周鯉剛才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里等陳硯顯的時候,吃了不少零食,此刻胃有點撐,便站起來對他說道,「要不我們下去走走吧。」
「好。」
偌大的操場,人很少,旁邊跑道更是寬敞空曠,在夜色遮蔽下顯得格外幽靜,路燈散發著微弱光芒。
兩人並肩散步,各懷心事,周鯉想到什麼,突然問他,「對了,你這次寒假回去嗎?」
「現在還不知道。」陳硯顯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回去吧。」
他話里很平淡,淡得有些漠然,周鯉察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垂下頭絞盡腦汁想重新找一個有趣話題。
「聖誕節快要來了,你有沒有想要的禮物啊,我可以提前準備給你。」
「哪有人送禮物還要提前問好的。」陳硯顯低眸看她,語氣辨不出喜怒。
周鯉一時無話,「我這不是,怕送錯嗎。」
不然又像上次的那個蛋糕一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一口。
她一說完,陳硯顯也想到了這件事情,上次作為禮物的蛋糕,最後被他提回了宿舍,放在桌上盯著瞧了許久,久到季涂幾個都按耐不住湊上來,伸爪子想要去開動,然後被陳硯顯一把打掉。
他拿著勺子認認真真品嘗了一口,鄭重的表情像是在進行什麼美食品鑒,季涂他們在旁邊看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要分他們一口,隨即悻悻回床,罵了句小氣鬼。
陳硯顯還是把那個蛋糕吃掉了一大半,剩下的沒舍得丟,結果第二天也忘記吃,被宿舍做值日時扔掉了。
回來還被季涂譴責了一通,說他寧願丟掉也不願意和他們分享,陳硯顯那會心情正低沉,懶得解釋,為此還被敲詐掉了一頓飯。
念及此處,陳硯顯徹底笑不出來。
「不用準備什麼禮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節日而已。」他這樣說,周鯉頓時失望之色掩蓋不住,咬著嘴唇不說話,陳硯顯又道。
「或許你可以送我一個隻果。」
「喔。」
說完繼續往前走著,陳硯顯腳長,輕而易舉就到了她前面。
周鯉心不在焉,再度落後半拍,兩人沒有牽手,似乎各自想著事情,陳硯顯的手隨意擱在身側,周鯉盯著瞧了瞧,突然上前拉住了他。
陳硯顯愣了一下。
周鯉抓住他的手掌,踮起腳來,猛地朝他湊近,想要去親他。
陳硯顯反應極其迅速,一把伸手抵住了她的額,制住周鯉動作,聲音低沉,「今天不讓親。」
「」周鯉從未受過如此侮辱。
她腳步收回,整個人落到原位,站直了身體,氣惱瞪他質問。
「為什麼不讓?」她就差說,這是你的榮幸!
「不行就不行。」陳硯顯沒解釋,只揉了揉鼻子,垂下眼簾措辭含糊。周鯉想恨恨甩手一走了之,不必再在這里丟人現眼,卻奈何陳硯顯又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拖著她往前走。
「你松開我。」她氣鼓鼓地說,陳硯顯沒出聲,手里卻動作,分開周鯉五指同她交叉在一起,十指相扣,溫柔又強勢。
「不松。」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現在不行,下次可以親。」
「誰、誰下次還要親你啊!」周鯉氣得嘴都瓢了,跳腳。
不知道為何,一見到周鯉吃癟陳硯顯就莫名心情不錯,他嘴角掛上淺淺弧度,聲音愉悅,「那下次我親你也行。」
「不必了!」周鯉恨恨地,「我不是這種饑渴的人!」
「我是,我饑渴。」他應著,話里笑意掩藏不住,周鯉起伏的情緒卻慢慢平復了下來,面露奇異。
似乎,就這樣哄好了他。
她眨了下眼,發現陳硯顯真的挺好哄的
這個新年,兩人是一起過的。
大概是因為離別終將要到來,陳硯顯出國前留在國內的最後一個新年,周鯉突然就很想見他。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謝玲和陳宗久照舊在家,不痛不癢地吃完飯,三人坐在一起,舊事重提。
陳硯顯沒什麼表情的听著,時間失去概念,漫長而磨人。
客廳牆壁刷得雪白,正中那台電視機沒開,屏幕漆黑而冰冷,耳邊聲音一點一點挑起他的煩躁,陳硯顯沉下眉眼,正到臨界點的那一刻,從窗外突然傳來一道熟悉嗓音,裹挾著少女的朝氣和清脆。
「陳—硯—顯——」
「是誰啊?」謝玲听到,皺起眉頭,陳宗久話語頓住,陳硯顯已經飛快起身。
「我下去一趟。」
門在兩人面前被打開又合上,坐在那里的人互相對視,臉上疑惑掩蓋不住,陳宗久又立刻換成了惱怒。
「他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是個女孩子。」謝玲驚奇眨了眨眼,「硯顯談戀愛了嗎?」
周鯉是過來找陳硯顯放煙花的,也不知道她怎麼搬來了兩大箱子,堆在樓下,見到陳硯顯下來,沖他揚了揚兩只手,閃閃發光的仙女棒隨著她動作在黑夜中劃出絢爛痕跡,比不上她映亮的笑眼。
陳硯顯慢慢走過去,到她跟前,听到少女雀躍活潑的聲音。
「陳硯顯,新年快樂呀。」
「新年快樂。」
零點鐘聲敲響,煙火在空中炸開,充滿整個夜幕的火樹銀花,映亮蒼穹,冰冷的黑夜染上了光的溫度。
陳硯顯一偏頭,對上周鯉的側臉,她似有所察,轉過頭來,眼里頓時彌漫出笑意。
兩人在頭頂盛開的煙花下對視,不知是誰先開的口,陳硯顯听到輕輕一句。
「新的一年要更加開心啊」
「你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了,苦澀的異地戀即將來臨。江某人舉著刀子說。
ps,不讓親是因為陳硯顯感冒了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