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前的這個暑假, 陳硯顯沒有回去, 他在一家公司實習。
周鯉也搞不懂他這麼個才讀了一年書的男大學生為何如此輕易就找到了工作, 直到那天見到那位大三學長, 才解了惑。
公司是他家親戚開的。
周鯉腦中再次浮起一句話。
陳.無利不起早.硯顯。
回荔城時是周鯉一個人,陳硯顯送她到火車站,把手里的零食袋子遞給她之後,仍在不放心地囑咐。
「自己坐車多注意,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留心貴重物品, 有事情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好啦好啦, 知道了。」周鯉滿不在乎揮揮手, 看著即將檢票已經開始排隊的入口, 有些迫不及待。
「那」他模樣欲言又止, 面帶幾分遲疑, 周鯉又伸長脖子看了眼檢票口,催促,「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要不要抱一下。」陳硯顯終于說,周鯉有點詫異,隨後兩步上前, 毫不猶豫地伸手抱住了他,還不忘在他背上拍了拍, 大大咧咧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好了好了,不要太想我哦。」
「」
陳硯顯勉強伸出手回抱了下她,接著馬上推開, 臉上已經恢復往日冷靜,「行了,你可以走了。」
「」周鯉莫名有種用完就被人丟掉的奇怪感覺。
暑期相比寒假,過于漫長。
陳硯顯不在,周鯉就只能和蔣布谷衛修杰混跡在一起,三人有空會約著出去看電影打電動壓馬路,只是多去了幾次之後,周鯉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偶爾看著他們兩個在打鬧時,會不自覺看看自己身邊,然後有種多余和落寞的感覺。
兩人時不時會聊天,陳硯顯白天要上班,大多只有晚上有時間,經常聊不了幾句,人就不見了。
有時候中午又會突然給她發一張照片,是紅燒小排骨,在公司食堂吃到了,特意給她看看。
上頭除了照片外就沒有其他話語,周鯉每次就給他回一個表情包。
整個暑假,就這樣保持著若有似無的聯系,假期結束前最後兩天,周鯉終于準備動身,打包返校。
趙歡歡家在北方,離得最遠,沒有搶到最合適那天的火車票,于是只好買了前一天。
她在宿舍群里說了這件事情,提前一天到也就意味著要自己一個人在宿舍過夜,趙歡歡倒是滿嘴無所謂,到時候宿舍樓里肯定也不止她一個人。
可周鯉腦補了會那時情形,如果是她的話,獨自待在空無一人的宿舍估計會特別難受,尤其是晚上時,燈熄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早上一睜開眼,悄然寂靜,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于是她索性也買了同一天,兩個人至少可以互相有個伴,正好她在家里實在待得太久,不差這一天時間。
她做出這個決定後,趙歡歡當場感動哭泣,在群里一個勁發著表情包,不是巨大愛心就是熱情擁抱再加可愛獻吻,和先前還高貴冷艷的獨立女性截然不同,化身嚶嚶怪。
「嗚嗚嗚,只有小鯉魚看穿了我的倔強!!!」
出發那天,周鯉謝絕了周父周母要送她的打算,也是一個成年人了,獨立坐火車去上學什麼的,應該早習以為常才對。
她拖著一個小小粉色行李箱,下午時分抵達寧市,火車上有一段經過山區沒有信號,周鯉索性沒開,直到打車到達學校時,她才收到手機里姍姍來遲的消息。
「鯉魚我對不起你!!我早上睡過頭了沒趕上車!蒼天啊,讓我以死謝罪吧!orz」
趙歡歡給她連發了十幾條消息,都是道歉求饒,還附帶了數張趴地行大禮的動圖表情,周鯉呆滯地看著手機屏幕,拖著行李箱站在宿舍樓底下,突然腦子一片空白。
陳硯顯匆匆趕來那會,周鯉剛吃完一份砂鍋米線,擦著嘴拖著箱子從小店里出來,陳硯顯把車子在她面前停下。
周鯉愣了愣,先是打量了一會,隨後走上前來,彎腰在窗戶上敲了敲,雙手合在臉旁擋光,探頭探腦貼著玻璃往里看。
「是我。」陳硯顯把車窗按下來,看到她這一副做賊似的樣子表情無奈,開門下車。
他從她手里接過行李,打開後備箱的門,把她箱子塞進去,周鯉在一旁乖乖跟著他上車,系好安全帶之後在車里東模模西看看,接著眼巴巴地問。
「陳硯顯,你買車了啊?」
「不是,借學長的。」陳硯顯正在踩油門起步,手扶著方向盤,眼楮余光落在後視鏡上。
周鯉頓時面色一松,整個人放松許多,身子往後靠在了座椅上。
「我說嘛,才兩個月沒見你就突然變成有車一族,嚇到我了。」
陳硯顯沒回她,只是專注開車,注意著路況,隨意問,「吃過晚飯了?」
「嗯嗯,剛等你的時候吃了碗砂鍋粉。」周鯉揉了揉肚子,「好撐,中午在火車上什麼也沒吃。」
「你室友現在怎麼樣了?」周鯉先前給他打電話時就差當場哭出來了,陳硯顯急急忙忙向學長章榮借了車過來,誰知道她把自己照顧得比誰都好,陳硯顯已然平靜。
「別說了!她沒趕上車只好斥巨資買了明天機票,心痛得準備絕食三天以示懲罰。」
陳硯顯不置可否,只淡淡一句,「你們宿舍的幾個人性格還都挺像的。」
「嗯?」周鯉眉頭一皺,覺得他話里意思不太簡單。
「沒什麼。」他牽了牽嘴角,評價,「很特別,很單純,」
「我就當你是在夸我們了!」周鯉決定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做計較。
陳硯顯租的房子離學校不算遠,在一片老小區里,不大的一室一廳,裝修得卻很簡單溫馨,被收拾得整潔干淨。
這是陳硯顯一貫而來的習慣,周鯉每次去到他房間總是像來到了售樓樣板間,規整簡潔,找不出一樣多余的東西。
他提著周鯉行李,從門口鞋架上給她找出一雙拖鞋,自己把她箱子放到房間里,周鯉一邊換鞋一邊打量著四周,露出滿意。
「陳硯顯,你這個房子還挺好的。」她腳下拖鞋是男士的,有點大,走起路來會噠噠作響。
陳硯顯放好行李從房間里出來,打開了冰箱,「你要喝點什麼?」未等她回答,又說,「只有純淨水和咖啡。」
「」
「水吧,謝謝。」
他把水遞給她,周鯉擰開喝了口,剛好有點渴,口腔喉嚨得到充分滋潤,周鯉不禁感慨,「陳硯顯,多虧有你收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倒是不怕鬼也不怕黑,但是格外害怕孤單。
從小到大都被朋友圍繞著的人,很難習慣空蕩。
「剛好房子要過幾天才退,要再晚點我也沒辦法了。」他說,周鯉笑眯眯地,「那真是我運氣好。」
「我準備煮點面,你還吃嗎?」陳硯顯挽起袖子準備去廚房,平時他都是在公司解決,今天為了去接周鯉,還沒吃晚飯。
「不吃了,我很飽。」
她踩著鞋子啪嗒啪嗒地跟在他後頭,像個小尾巴。
周鯉看著陳硯顯熟練地打火煮水下面,在案板上切著火腿和西紅柿,難得在這一刻發現了他異于往常的魅力。
「陳硯顯,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她握緊手里的水,睜大眼楮。
「這個暑假。」他平靜說。
「味道還好嗎?」
「待會你可以嘗嘗。」
陳硯顯做飯不僅好看還很快,不過十幾分鐘,面條就出鍋了,盛在碗里賣相頗為不錯,他準備拿碗給她分一點,周鯉連說不用,嘗一口就好。
陳硯顯拿了雙筷子給她,周鯉挑起熱氣騰騰的面條,吹了吹,放到嘴里。
不說味道有多麼的驚為天人,但確實能勉強媲美周母的手藝了,很好吃的家常口味。
周鯉驚奇,嚼幾口咽下後迫不及待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陳硯顯,你真是一個廚藝小天才。」
他露出一個難得的堪稱舒心的笑容,又很快輕哼一聲,「你也就有求于人的時候嘴最甜了。」
「哪有!」周鯉無比冤枉,叫道,「我都是實話實話,從來不撒謊的。」
「對對對。」所以才更氣人。
雖說兩人熟得不能再熟,也是時隔了快兩個月沒見面,陳硯顯在吃東西時,周鯉就坐在他對面,東拉西扯問著他這段時間實習的事,期間也不可避免的聊到了自己,陳硯顯听她講到和蔣布谷衛修杰出去玩的事情,莫名有點吃味。
「我不在你們也挺開心的啊。」
「才沒有,我可經常會念到你呢。」周鯉反駁,陳硯顯控制住心頭喜悅。
「哦?」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布谷和衛修杰打鬧時自己像電燈泡,那時就想著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不用一個人當電燈泡。」
「」所以他的作用,只是充當一個人頭。
陳硯顯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桌子,端著碗起身,「好了,不早了,你要不要早點休息。」
「今晚你睡床我睡沙發。」
「好吧。」周鯉遲疑幾秒,答應下來。
「那我先洗個澡。」
陳硯顯動作忽的一頓,思緒緩慢地想著家里還有沒有多余毛巾,周鯉聲音已經從浴室方向傳來,她正在研究著花灑熱水器。
「沐浴露是哪個?我可以用嗎?」
他拉開櫃子的動作再次停頓,陳硯顯默默平復兩秒,冷靜下來。
「可以。」他維持著嗓音如常,把剛找到的毛巾和牙刷遞過去,大腦有些遲鈍。
「上次買多的,你先用著。」
「噢。」周鯉伸手接過,然後陳硯顯走進去給她說了熱水開關和哪瓶是沐浴露,出來後浴室門關上,他深呼吸了兩下,才提步往廚房走去。
把剛才的那個碗洗干淨,陳硯顯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瓶身接觸到空氣泛出淺淺水霧,涼涼的,從指月復蔓延到心髒處,有些躁動的心緒逐漸平復。
他听著浴室水聲,走到陽台上,回了幾封郵件的功夫,忽然听到周鯉叫著他的名字,從房子里頭傳來,隔著一扇光影模糊的門,慌亂無比。
「陳硯顯,陳硯顯!你在嗎?能不能幫幫我!」
「怎麼了?」他心頭一慌,連忙走過去,浴室一團暖色燈光中,周鯉的聲音透過門,崩潰又不可思議。
「我衣服忘記拿了!你幫我到行李箱找一件好不好?」
「」
周鯉的行李箱打開,上面零食幾乎佔據三分之一,陳硯顯沉著臉在里頭翻找著,試圖找出她說的那件粉色睡裙。
面前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堆滿箱子,他挑挑揀揀半天,終于看到了目標。
陳硯顯閉眼捏了捏眉心,提起那條裙子,往浴室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