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微風習習，沙塵卷動，隨處可見的殘垣斷壁，皚皚白骨，落葉紛紛，無不訴說著此地的荒涼。
小姑娘好似心有所感，縮了縮脖子，全然沒了往日的活潑好動，烏溜溜的大眼楮里滿是好奇，還有隱隱的擔憂。
這一路行來，雖然修煉的時候枯燥不已，而且陸川對其極為嚴厲，卻也同時照顧的無微不至，令小姑娘自幼孤單的心靈充滿了慰藉。
但現在的陸川，太平靜了，近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好似一個石人般，漫無目的的游走在這片廢墟之中。
「這里是瑯琊福地！」
陸川似乎看出了小姑娘心中所想，又像是自言自語般道，「當年，我也是從這里走出去的！」
「這里？」
小姑娘一愣，紅唇微張，驚詫不已，「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雖然，她也是從這里出來，而且很快就被聚寶樓強者抓獲，可到底也見過瑯琊福地是何等繁華。
但現在，放眼望去，一片蒼涼，盡是殘垣斷壁，哪里還有當年半分景象？
「呵！」
陸川淡然一笑，緩步前行，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我這半生，顛沛流離，殺戮無算，無數次險死還生，才有了如今藝業！」
「師父……」
小姑娘微微仰頭，美眸中波光琉璃，滿是孺慕與敬佩之情，「那您一定是天下間最了不起的英雄？」
「英雄？」
陸川失笑搖頭，輕撫少女發鬢，不無嘲弄的淡淡道，「只是掙扎求存而已，我可沒有那麼偉大，也不要去想著做什麼英雄。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我啊，是真的只想要活下去，然後自由自在的看一看這山山水水，此生便足矣。」
小姑娘稚女敕道︰「那您一定是被逼無奈，才殺了那麼多人！」
「哈哈，這世間哪兒那麼多被逼無奈啊？」
陸川再次搖頭，意味深長道，「這人生啊，許多事情，其實早已經注定，不過……人嘛，總不能順天應命，那成什麼了？
我輩武者，自然走上了這條路，自然是要一往無前，奮勇爭先，不能向命運低頭。」
「哦！師父說的對！」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點點小腦袋，笑容燦爛道，「仙兒以後也會勇往直前，絕不會落後師父……太多！」
「有此心便可！」
陸川莞爾一笑，指著前方殘垣斷壁道，「似這般，也不過是因果循環，宿命使然。
而我們，當然是要杜絕這種情況發生，生在這人世間，便已然有了因果牽扯。
無論我們想怎麼做，亦或做什麼，都不過是這因果命運中的一份子。
所以，我這半生殺戮，其實早就注定了！
想要得到，必然會有付出，從來沒有什麼不勞而獲，也沒有什麼天降機緣，唯有本心不變，方得始終。」
「噢！」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是否明白了其中之意，明亮的大眼楮里，透著滿滿的懵懂之色。
陸川卻不管她是否听懂，只是自顧自說著，這些年來的種種過往，其間不乏自身修煉心得，亦或對天地之間的種種感悟。
既然再續前緣，又有血脈相連，陸川自然不會吝嗇，甚至稱得上毫無保留的傳授。
「我飄零半生，修得百家技，融會貫通，得《混元金身》，機緣巧合之下，虧得一線天道變化，悟得《山字經》！」
陸川微微頓足，凝望遠處天際的雲霞，淡淡道，「一為修命，一為修性，暗合道家性命交修之理。
但如此，卻也少不得一門護道之法！」
「護道之法？」
小姑娘美眸一閃，撫掌笑道，「仙兒明白了，既是要護道，自然要有極為強大的力量，必是一門攻伐之法！」
「不錯！」
陸川微微頷首，自顧自道，「這一法門，便是我自創的種種刀法，只是其中幾招刀意太過深奧，即便是現在的我，也沒有將之融會貫通。」
「仙兒相信，師父一定會成功！」
小姑娘甜甜一笑。
「呵呵……那便承你吉言！」
陸川爽朗笑道。
「想來，師父已經有了眉目，不知這法門可有名字？」
小姑娘美眸中滿是好奇道。
「這……」
陸川略一沉吟，呢喃自語道，「便叫春秋刀吧！」
「春秋刀？」
小姑娘輕咬紅唇，有些不解道，「仙兒知道，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想來這刀法之中，必然蘊藏了無數種變化？」
「你沒有說這刀法蘊藏四季變化，也稱得上一聲靈秀過人了！」
陸川頗為滿意的點點頭，目露緬懷之色道，「古詩雲，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好深奧！」
小姑娘捂著腦門，做痛苦狀。
陸川沒有理會少女的作怪，自顧自道︰「我春秋，確實有四時之變，卻也是我一生寫照。
正所謂，執筆寫春秋，揮手掃塵飛。
我這刀中真意，乃是這伴生跌宕起伏，命運莫測，除了自身領悟所得之外，還有那些死于我刀下強敵的命運變換。」
小姑娘懵懂道︰「師父的意思是，若非他們遇到你，命運就會有其它變化？」
「算是吧！」
陸川輕撫少女額頭，以自身無上神念，撫平其心頭糾結，以免被自己的刀意所傷。
不管怎麼說，此女命運雖然坎坷，但到底經歷的太少，還無法領悟如此深奧莫測的刀道絕學。
莫說小仙兒不過是初入靈寂，哪怕是靈寂巔峰，乃至洞天大能，都未必能有所得。
「我曾經听過一句話！」
陸川略一沉吟，語重心長道，「武道三境，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小姑娘迷迷糊糊，細細品味了好一會，撓撓頭，憨笑道，「師父如今到了哪一境界呢？」
「哈哈，我如今也不過是堪堪悟透了見自己而已！」
陸川爽朗一笑，坦然道，「當你明心見性，得悟本真時，便算是見到自己了！」
「自己哪有什麼好看的啊？」
小姑娘嘟囔幾聲，很快便不再糾結這些了。
雖然天資不凡，修為境界也不低，可到底距離這等心境，實在太過遙遠了。
畢竟，陸川也是在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之後，溯本歸源，逆演往生，才堪堪走到如今這一步。
「不用想太多！」
陸川拍了拍少女頭頂發鬢，淡淡道，「你只要謹記，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即可。
不要去在乎世俗眼光，保持本心不移，從而有始有終，便足夠了。」
「哦，仙兒記下了！」
雖然不懂，但小姑娘還是很好奇，「那見天地呢？」
「這天地……」
陸川沉默少傾，幽幽道，「我等生在天地間，乃是這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或許……哈哈，簡而言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哼！」
小姑娘皺了皺瓊鼻，許是察覺到陸川不願多說，畢竟她離著這一境界太遠了。
至于說，陸川是否已經有所領悟，小姑娘卻不會懷疑，哪怕陸川明確表示，自己不過看破了見自己。
在小姑娘心中，陸川不僅形象高大，更是那般偉岸，淵渟岳峙，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事實上，小仙兒所想，雖然不中，亦不遠矣。
到了陸川如今的境地，當然是有所領悟，當明悟了見自己時，便對見天地有所明悟了！
只不過，這一切離小仙兒太遠，多說無益！
陸川雖然是在以言傳身教的方式傳道，可也知道適可而止，正如見天地，能夠明悟自身渺小，而不會驕傲自滿，妄自尊大一樣。
通過言傳身教，陸川同樣在重走一遍自己的路，彌補其中的不足，更能夠得到更多的體悟，充實己身。
這本身，就是一種見自己、見天地的修行！
至于最後的見眾生，小姑娘沒有問，陸川也沒有說，因為即便是他，對于這一點，也是有些模不著頭緒，卻偏偏又好似抓到了什麼，有時候頗為矛盾。
就如他現在所想，人族是芸芸眾生的一員，諸天萬族同樣是其中一份子，可在陸川心中，卻是極為淡漠的將其余眾生都與人族劃分開了。
換而言之，除非事關人族，其余都不在他考慮之中。
正是因為這種念頭，才讓陸川一直找不到頭緒，甚至有走岔路之感。
「或許，是境界不到的緣故吧！」
陸川揚首望天，領著少女來到了瑯琊福地遺址的深處，看著不遠處，原本應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山谷，神色卻異常平靜。
「師父，我記得這里！」
小姑娘打量幾眼，跳腳歡月兌道，「仙兒就是從這里出……咦，沒了，怎麼沒了？」
曾經的萬靈谷，已是遍地狼藉，升級斷絕，不復往昔繁盛。
顯而易見，她便是通過此間兩界交互的通道，進入了萬仙谷之中，從而被聚寶樓強者所抓獲。
可惜，時光流逝，滄海桑田，歷經天災人禍，再不見當日舊貌。
「就是這里了！」
陸川環顧四周，拍了拍小姑娘的頭頂發鬢，隨手將之攝入煉獄塔之中，神色越發平靜了幾分。
「我這一生殺戮無算，即便是在戰斗中死了，也怨不得誰，但兩世為人，這等機緣，總是欠下了因果，多活一天都算是賺了！」
「奈何，欠債還錢，天公地道，總不能憑白佔了這天大便宜！」
「所以啊，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陸川說著，一步踏入殘垣斷壁的山谷之中，就這般屹立于天地之間，任憑罡風吹襲，天地偉力沖刷，身形瞬息處于虛實之間，變換不定。
「修得百家技，方成神魔體！」
轟 ！
話音未落，天地變色，無垠流光匯聚而來，爭先恐後的注入陸川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