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山古域，某處隱秘地下宮殿，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下，使得本就幽靜的地宮，平添三分冷寂詭異。
呼！
微風乍起，卻見中心所在，一座足有七八丈大小，刻錄有玄妙符文的石桌上，一盞好似天然雕琢的石燈，驀然涌現光澤。
「諸位既然到了，還不現身？」
伴隨著石燈亮起，一道虛實相間，微微扭曲，仿若光影組成，看不真切的身影，正對石燈而現。
呼呼呼！
話音未落，燈火搖曳，數十盞石燈之中，數盞石燈幾乎在同時亮起，一道道人影無聲無息浮現而出，仿若鬼魅般默不作聲。
緊接著，又有數盞亮起後，其余大半石燈，便再無聲息，總共不過八道人影。
那率先亮起的石燈之後，略顯蒼老的聲音，卻聲若洪鐘，顯得中氣十足，瞬間傳遍整座地宮。
「想必，諸位已經知道，老夫召集諸位的原因了吧？」
「何兄，事關重大，確實需要大家一起拿主意！」
「何老所言，在下已經明了！」
「何老有何高見，但說無妨，在下洗耳恭听！」
沉默少傾之後，其余石燈後的人影，已是紛紛表態。
「此事關乎我世家門閥的傳承，更與人族氣運有關，老夫何德何能做的了主？」
那蒼老聲音再起，徐徐道來，「此番召集諸位，老夫是想听听諸位的意見。」
聞听此言，眾人沉默下來。
雖然，在座之人無一不是世家門閥中的真正掌權者，可要談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容不得半點馬虎。
最重要的是，他們模不準，更無法確定，此間之人是否完全一條心。
「既然諸位不願先開口，又是老夫召集諸位，那便由我來說吧！」
蒼老身影虛晃了下，好似凝實了幾分，隱約間有如實質的眸光，緩緩掠過在座七道身影，緩緩道，「那人給出了老夫無法拒絕的理由，還有誘人的利益，原本老夫是準備全力促成此事，但左思右想之後，倍感不安。
畢竟，若老夫答應，整個何氏一族，安危盡系于老夫一身，風險實在太大。」
「那……何老是準備拒絕了？」
有一道人影忍不住問道。
其余人影微微晃動，似乎看向了那蒼老身影。
「不！」
蒼老身影搖了搖頭，在眾人倍感意外，又理所當然中道，「雖然，那人不過是一靈寂小輩兒，但到底做下了幾件大事，與我等平起平坐，也沒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所言句句屬實，並無夸大其詞之處，甚至……我們都很清楚，無論是聚寶樓，還是世家門閥之患，都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那何老的意思是？」
又有人忍不住問道。
「老夫已經派人促成其謀劃！」
蒼老身影淡然道，「不過，老夫動用的是族中死間，無論事後成敗，都與我何家無關，接下來……更不會參與，此子膽大包天的計劃。」
「這……這不是首鼠兩端嗎？」
「胡說什麼，何老如此做，自然有這麼做的理由！」
「不錯，那小子左右不過一介靈寂大修士，憑著外力雖然能搏殺天階，可也不能與我等平起平坐，憑什麼他說什麼，我們便照做？」
「道兄所言不錯，依我之見，當斬殺此子，以昭我世家門閥之威……」
有人不滿，有人呵斥，有人無動于衷，僅僅是七八個人，卻好似眾生態盡顯，當真像極了群魔亂舞。
「諸位！」
那蒼老身影靜靜看了一會，驀然一抬手，壓下了所有糟雜之音，漠然道，「斬殺此子的話就不要說了，無論如何，此子都算是人族一員。
即便其身化異類，能夠心系人族，便是我等同胞，此時三大異族兵圍我人族疆域，正是當力同心之際，豈能再起內患？」
「何老高見，我等不及也！」
眾人嘆服不已，至于內心如何想，卻是見仁見智了。
「至于此前同意其計劃，不過是權宜之計，而我等同為人族，卻也不能坐視三大異族如此囂張跋扈！」
蒼老身影緊接著道，「所以，待此事結束之後，無論三大異族如何，還是大佛寺、乾坤宗、真武宮如何應對，都與我等無關。」
「那……聚寶樓那便該如何交代？」
有人略顯遲疑道。
「交代？」
蒼老身影冷笑道，「不過出讓些許利益罷了，這些年來，我們放棄的還少嗎？」
此言一出，所有身影登時虛晃了下，好似變了臉色，卻無人說話。
「好了，就這樣吧！」
蒼老身影擺擺手，淡淡道，「若無其它要事，短時間內，便不要再聚了！」
「諾！」
眾身影微微躬身，以示尊敬，旋即便接連散去，桌上的石燈，也隨之熄滅，整座地宮都黯淡下來。
呼呼呼！
但僅僅片刻之後，石桌上的石燈，竟是接二連三亮起，細細一數，竟是有十五道之多。
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此前亮起的八盞石燈之中，竟有半數未曾亮起。
「見過何老！」
十四盞石燈後的人影，齊齊向上首處的蒼老身影躬身一禮。
「無須多禮！」
蒼老身影一擺手，冷冷道，「事態緊急，老夫便不多說什麼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何老說的哪里話？祖訓交代，後世子孫，絕不可與異族勾結，否則斷絕血脈關系，人神共棄之！」
「不錯，這等話，何老便不必說了，在下既然來了，就絕無回頭之理！」
「何老但有吩咐，盡管說來，在下必然照做！」
「開弓沒有回頭箭……」
眾人影紛紛說來，雖然七嘴八舌，卻像是眾志成城，齊心協力，就連最初的另外三盞石燈後的人影，也是紛紛表態。
「好！」
蒼老身影緩緩起身，環視眾人，擲地有聲道，「自我人族有史記載以來，世家門閥先後創建，共計一百二十六家！
但時至今日，殘存者，不過三十九家！
而在座者，卻僅有四大洞天，何也？」
「人族氣運衰減，人道不昌，世家門閥如無根之源，衰落至斯！」
「宗門林立，資源分薄，肆意打壓所致！」
「聚寶樓賣主求榮，數典忘祖，坑害我等！」
「不思進取……」
眾人接連發言，近乎將世家門閥的困境，還有種種不利因素，毫無保留的宣之于眾。
「不錯！」
蒼老身影冷冷道，「老夫很不那個小輩，竟然傳訊威脅，毫不客氣，但他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重癥需猛藥。
若害怕疼痛，不敢挖掉腐肉，我世家門閥確實也只剩下那兩條路可走。
但問題是，你們想要做那數典忘祖，賣主求榮的人奸嗎？」
「不願！」
眾人高呼連連，聲震寰宇，隆隆作響，仿若驚雷滾滾，擲地有聲。
「既然如此，便全力以赴，將那東西在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皇天大陸！」
蒼老身影挺拔如松，好似在頃刻間高大了幾分，不容置疑道，「時間太久了，有些人已經忘記了，聚寶樓的主人到底是誰！」」諾！「
眾人影齊齊俯身應諾。
「諸位！」
蒼老身影緩緩拱手還禮，沉聲道，「此事之後，無論成功與否，世家門閥或許有大半消失，我們或許會活下來，或許會就此隕落。
但在此，當與諸君共勉之！」
「願與何老同生共死！」
「人族永昌！」
「吾等甘願赴死，共襄盛舉！」
聲如雷霆，久久不息，再看時，人去杳無蹤跡，獨留四道身影肅穆相對。
呼！
微風乍起，一道瘦削身影在一盞石燈亮起的剎那，已是憑空而現。
「晚輩陸川，見過諸位道友！」
這人影赫然正是陸川，而且是借助世家門閥秘密聯絡的異寶而來。
即便早有所料，但包括那蒼老身影在內的四大洞天大能，依舊是微微變色。
畢竟，這可是有血脈禁制的異寶，外人根本無法使用。
但現在，陸川卻使用了，事實就在眼前，即便再不願相信，他們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小輩，著實有幾分高深莫測。
這些世家門閥的大能者卻是不知，得了潳靈主血道傳承的陸川，血脈禁制雖然玄妙，卻也難不住他。
畢竟，只是借來通訊，而不是做其它繁瑣的事情。
「陸小友不必如此多禮！」
蒼老身影代表其余三者還禮，示意眾人落座之後，便開門見山道，「小友此前傳訊，字字珠璣，出自肺腑，老夫感慨良多。
無論事成與否，老夫代表世家門閥，向小友表示感謝。」
「何老言重了，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陸川擺擺手，淡然笑道，「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既然何老已經答應，若首鼠兩端，就休怪陸某不念同為人族，辣手無情了！」
「這一點，小友大可放心！」
蒼老身影止住其余三者，擲地有聲道，「此事，老夫會親自出手，鎮壓一切反對者。」
「好！」
陸川緩緩頷首，正色道，「即使如此，陸某也非無情之輩，此事之後，若我還活著，會替你們出手一次。」
「陸小友不覺太過了嗎？我世家門閥全力助你，就只值一次出手？」
有人忍不住道。
「呵！」
陸川冷冷一曬，毫不客氣道，「你覺得，聚寶樓蠶食世家門閥，下一次出手，還會遠嗎？
瑯家前車之鑒不遠，那也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已，現在鈍刀子割肉，溫水煮蛙，世家門閥雖不至于成了待宰的羔羊，也跟沒牙老虎，沒有什麼區別了。」
「小友所言在理，此事無需再提！」
蒼老身影一抬手，直接轉移話題道，「接下來，就看小友能不能活下來了，要知道……去的可不是一個洞天大能！」
「何老但請放心！」
陸川緩緩起身，光影漸漸散去，獨留不容置疑的聲音久久不散，「來日再見，陸某當為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