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霆古域，小明峰數百里外的山林間。
「三心菩薩，佛前佛後難……」
面色煞白的陸川，遙望爛陀寺所在的半空，那里光華閃耀，金色與黑色糾纏不休，隱隱可覺霸烈暴虐的森然，還有溫潤如陽的堅韌。
不出意外，爛陀寺和大佛寺高僧，已然與那三心菩薩打出了真火。
陸川甚至懷疑，這三心菩薩此行目的，多半就是為了爛陀寺里引煞入體的高層僧眾。
來到此間數年之久，雖對這方天地說不上多了解，可于中州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族而言，卻也大體了解了幾分。
尤其是，這位三心菩薩，還是一尊比較出名的強者。
據陸川所知，當年的三心菩薩，乃是瀚空古域一座古剎的佛子，據傳自幼便身具佛子，天生通曉佛經禪意。
雖不修武，可一身佛意修為，卻極為不凡。
一聲佛經誦念之下，即便是堪比歸真境的大妖，都會被震碎妖魂，可謂是佛意滔天，普度一方。
這位三心菩薩之所以修武，乃是在外游歷時，踫上一尊妖王肆虐一方，出言喝止無果，似乎受了不小的磋磨。
之後開始習武，便一發不可收拾，短短數十載，便成就金剛羅漢之境，一改此前作風，對于妖魔一類，那是踫到便殺，絕無二話。
不知怎的，聲勢正隆之際，便突然入魔，之後造下滔天殺孽，被佛門圍剿，並並大佛寺定性為佛敵。
由于其神通異象，三頭六臂之故，便有了佛前佛後難的稱謂，頗符合佛經中的記載。
「貌似不像是妖煞入體，引動心魔之故……」
陸川細細回想與三心菩薩交手的過程，推演一番後，漸感詫異。
到的如今，不說對于妖煞知根知底，最起碼感知不會出錯。
畢竟，陸川最強的便是心境修為，比之尋常靈寂顯聖大修士，怕是也不遑多讓了。
所差的，也就是修為突破時，天地偉力的洗禮和自身修為的加持。
至于自身靈機寂滅化生，神通融竅，陸川自忖，早在下界，渡過那數百年死劫之時，便已經勘破了這一關。
可以說，現在的陸川，除了修為上的差距外，其實並不比靈寂顯聖境大修士差多少。
當然，實力仍舊是天差地別。
但也正是因為具備了這些特性，陸川的感知極為敏銳，與三心菩薩交手三招，便已然覺察到，對方氣息波動中，那若有若無的暴虐殺意。
極為純粹，甚至有著難以言說的浩瀚之意，這極為符合由佛入魔的跡象，而非是那種妖煞入體之後，引發的瘋癲。
相較于真正的入魔而言，妖煞引起的入魔，更可以說是一種瘋魔。
妖族本身而言，確實遠比人族強大很多，但究其根本，也月兌離不了野獸的根本。
所謂妖煞，便是妖族體內，潛藏于血脈之中的本能。
無論自然死亡，亦或被殺死，妖煞便會月兌體而出，于無形之中，沾染生靈，侵蝕本性。
事實上，所有生靈體內，都具備這種詭異力量，只是在于多寡而已。
就如一個殺人犯，殺了一個人之後，就會自然而然的想殺第二個，不同的是，人有自制力，而妖煞入體之後的人，則會徹底沉淪于殺戮之中，直至死亡。
「佛敵八難，以後會有機會的！」
陸川輕吸口氣，面上隱隱的縫隙，似乎消弭了幾分，轉身向小明峰深處而去。
此番一戰，看似擋下了三心菩薩，實則本身也受創極深，甚至更重三分。
只是不化骨的體質特殊，才讓陸川支撐到現在。
而此行目的，已經完全達到，甚至遠超預料，自然到了離去的時候。
至于和佛門的接觸，還有這所謂的佛敵八難，陸川諸事纏身，分身乏術，若無必要的話，自然不會現在自找麻煩。
……
時光荏苒，一晃三天而過。
小明峰深處，便是妖域外圍，一片浩蕩蒼茫的原始山林，內里孕育了無數隗寶，天地靈珍，同樣有著超乎想象的凶險。
除了層出不窮的妖物外，便是天地自然所化的各種險地，亦或自然偉力天象，令人防不勝防。
有時候，日頭當空，灼浪炎炎，下一刻便可能是冰雹風暴，利刃懸頂，即便是神藏人仙陷入其中，也是有死無生。
也就是體魄強大，壽數極長的妖族，才能抗住這等凶險，並且加以觀測，從而佔據這片廣袤的大地。
只不過，人力有窮時，妖力同樣如此，誰也無法完全掌握天象。
當然，如此凶險的所在，也是極少數。
在此間住了多年的妖族，多半都有自己最為安全的巢穴，可以避過各種近乎天災的天象，甚至能借凶地為屏障，抵擋外族入侵。
畢竟，人族中派系爭斗不絕，妖族同樣如此。
甚至于，還有與人族交好的妖族，常年與人族保持貿易往來，鮮少會傷害人族，只是數量很是就是了。
呼！
光華隱隱，微風習習，一片怪石嶙峋，壁立千仞的凶險山地間，驀然涌現奇異光幕，竟是須臾將方圓數十里，盡皆遮蔽。
「何方鼠輩，竟敢暗算我族？」
暴虐嘶吼聲中，昏黃光柱沖天而起，撞擊的光幕漣漪四起，嘩啦啦作響不絕，卻是不見破裂。
「哼！」
一聲聲怒吼如雷，劃破山林，卻見一尊丈許高，通體紅褐色，青面獠牙，手持狼牙棒的巨漢，屹立于半空，銅鈴環眼掃視四方，凶光畢露。
吼吼吼！
數十頭氣息凶橫，足有數丈大小，形如小山，身負剛鬢毛發，黑黝黝的野豬，亦或是半人半豬的妖怪，拱衛四方，肅殺之氣彌漫，威勢頗為不凡。
「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滾出來，跟本座單挑！」
巨漢怒喝連連，手中狼牙棒一頓，有若洪鐘大呂般的轟鳴，頓時響徹半空，聲傳數十里。
但觸及到那無形光幕時，便被吸收，連一點波紋都沒有蕩起。
「呵，本座就在這兒，可惜你這豬頭有眼無珠，看不到罷了！」
淡笑聲乍起，若春風拂面，可在眾豬妖心頭，卻是隱有森然寒意，瞬息傳遍全身。
「找死！」
巨漢目中凶光大作，豁然轉身，手中狼牙棒如雷橫掃，劃破長空，嗡的一聲爆鳴。
啪！
但听一聲清脆踫撞，卻見狼牙棒立止于半空，赫然有一只白皙頎長的手掌，輕描淡寫的將之按住。
「什麼？」
巨漢瞳孔一縮，心頭狠狠一跳，卻是雖驚不亂，血盆大口一張，噴吐無邊黑焰沙塵，仿若天災風暴，鋪天蓋地的籠罩向對面瘦削人影。
「你這口臭也太重了！」
但令巨漢心驚膽顫，乃至駭然的是，那人影隨意揮手，仿若趕蚊子一般，那足以蝕骨銷魂的沙暴妖氣，竟如雪遇驕陽，隨風而散。
「閣下是什麼人，為何無故闖我裂風山？」
巨漢瞬息後撤百丈，驚疑不定的看著對方，心知遇到了人族強者，當即義正言辭道，「現在退去還來得及，否則，待我族強者降臨，定要將你剝皮拆骨，抽魂煉魄不可。」
「呵！」
對面人影輕笑，淡淡道，「本座此行，就是為尋你剛鬢一族而來，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笑話！」
巨漢面色微變，強自鎮定道，「我族與你素無瓜葛，你一個人族，跑到我妖族地界，尋釁滋事，莫不是忘了，我族妖皇殿聖諭，人族神藏修士，不得諭令，不可踏入妖域半步。
否則，便要屠一城，以儆效尤。」
「妖皇殿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對面人影微微側首，似乎在考慮什麼，周身光影微閃道，「可這是妖族與人族的約定，又關本座什麼事？」
「你……」
巨漢豁然變色，身形一退再退，好似看到了什麼鬼怪一般，嘶吼道，「骨妖，你是骨妖一族的強者，你若敢悖逆妖皇殿聖諭，殺戮我剛鬢一族，上天入地，無人能救得了你！」
「嘿嘿，現在知道怕了？」
對面的血色骷髏，突然咧嘴一笑，周身血光大熾，仿若魔焰滔天，「可惜，晚了啊！」
吼吼吼！
話音未落，下方的數十頭豬妖，好似狂亂一般，妖氣瘋狂涌動，掀起滔天風浪，竟是詭異的攻擊同族。
即便是那幾頭半人半豬的怪物，也是血紅了眼楮，吭哧吭哧，須臾化作更大的山豬，互相攻殺起來，登時便是地動山搖，沙塵狂涌。
「等……等一下！」
巨漢目呲欲裂，卻仍抱有一線希望，聲嘶力竭道，「閣下若有所求，但說無妨，我族無有不應，還請看在同為妖族的份上，放過我的族人！」
「求？」
血色骷髏搖搖頭，聲音冷冽森然道，「本座從不求人！」
「我跟你拼了！」
巨漢面露狠厲，猛的一拋狼牙棒，化作數十丈大小，轟然砸向對面的同時，周身妖氣狂涌，須臾化作數十丈大小的巨型山豬，彷如隕石般瘋狂沖撞。
可惜，面對這詭異的血色骷髏，即便是身為堪比神藏人仙的妖王，巨型山豬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弱小了一些。
噗嗤！
一拳輕飄飄砸出，巨型山豬已是僵立半空，額頭多了個窟窿，渾身震顫，妖氣不斷涌出，連同一身雄厚的血肉精氣，一股腦的沒入血色骷髏口中。
短短片刻，原本佔據方圓數百里，雄踞裂風山的剛鬢一族分支，上到妖王族長，下到小妖，已是化作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