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縱掠遠去,近乎不亞于巔峰狀態的身影,陸川大鬧直接處于宕機狀態。
逃了,你怎麼能逃?
想想楊辰是何等人物,以皇族之身,于武盟之中隱忍數十載,又間接坑死了皇族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楊軒。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人負我的梟雄,竟然會選擇逃跑!
陸川默然無語,心知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一類人的下陷。
並非是說,人人都能坦然面對生死,即便是強如楊辰這等梟雄,也不能免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古人誠不欺我!
陸川沒有追,不是不想,而是追不上。
楊辰那一槍之強,雖然只是刺中了肩頭,可灌注入體內的內氣,卻是差點將他半個身子攪碎,此時五髒六腑都移位了。
虧得杜雄在最後關頭趕來,否則等楊辰再來一擊,他必死無疑。
這也是為何,陸川會說,人算不如天算。
按理說,杜雄與韓東虎近乎不相上下,甚至可能不是對手,可偏偏結果是他贏了。
至于其中的緣由,陸川已經沒心思多想了。
「咳咳……」
陸川咳出一口血沫,強忍不適,亦步亦趨,踉踉蹌蹌的走向高台,看著那一雙冷漠的暗金色眼眸,澀聲道,「夠了嗎?」
呼!
微風乍起,轉瞬化作狂風,險些將陸川吹倒,那一雙彷如燈籠般的眼眸高高升起,其後龐大的身影蜿蜒蠕動,赫然是一條足有數十丈大小,彷如真龍般的沙齒獸。
不錯,這位從頭到尾,關注著這場戰斗的沙齒獸,正是陸川初入黃昏沙漠時,斬殺一頭身負王者血脈沙齒獸時,突然出現,又詭異退走的沙齒獸王!
也正是因為明悟了那個眼神中蘊藏的神意,陸川才真正走上了,祛除心魔的道路,直至來到這里。
這是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
或許在另一個人看來,就是另一個意思,千百個人,千百種意味。
但沙齒獸王,卻獨獨挑選了陸川。
在那巨大的眼神俯視下,陸川沒有感受到高高在上的蔑視,反而多了一絲人性化的探究。
一人一獸,便這般對視著。
直到,沙齒獸王抬起前爪,足以折斷玄兵的利爪爪尖,輕輕點在了陸川眉心。
嗡!
一抹氤氳炫光,突兀涌現,彷如月華普照,又似陽光雨露,溫潤蘊養著陸川的身心。
「呼……」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剎那,又似是一刻鐘,陸川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全身心放松之後,竟是多了幾分不適應。
三年來,無數次險死還生,游走在死亡邊緣,已經不知道什麼叫放松了!
「我……」
陸川很想嘴硬的說一聲‘我不會感謝你’,可對上那一雙睿智的眼眸,心中不由無聲嘆息,欠身一禮,「多謝!」
即便對方是獸類,可擁有的靈智之高,卻不亞于任何人類智者,這是一種月兌離了肉身凡胎的高等生命。
否則的話,也不會有他此行。
亦或者,多半會拼上性命,卻未必會有如今的結果。
沙齒獸王者眼眸微垂,暗金色的眸子中,倒映著陸川的身影,好似在說著什麼。
陸川面色微沉,心中一動,喚出了蠍皇。
吱吱!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麼,蠍皇不願意出來,縮在左袖口內。
「哎!」
陸川輕嘆一聲,心中下了命令,才見到蠍皇不情不願的探出頭,似乎有些焉頭搭腦。
「從現在起,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雖然心中有萬般不舍,可陸川很清楚,自己無法勉強,除非他想自我信念崩塌。
能夠勘破心魔,正是力求公平公正的信念,才讓他擺月兌了心魔的影響。
而沙齒獸王王者,為他提供了一處公平公正的平台,能夠最終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打擾下,完成這一戰。
本身,就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所要求,不過是換取蠍皇的自由,合情合理,公平公正。
吱吱!
蠍皇揮舞雙螯,似乎在解釋爭辯著什麼。
「呵,不要傷心,我賦予了你生命,你幫我良多,又召喚來那麼多族群,並且為此付出慘重代價,我若是什麼都不付出,那也太不公平了!」
陸川輕撫蠍皇光華冰涼的甲殼,卻覺溫暖異常。
這兩年來,就是這只毒蟲,陪伴著他度過了一次次生死危機。
雖然是自己煉出的半蟲半蠱的妖蟲,可終究有了自己的靈智,認真而言,算是平等的生命。
當然,在他面前,蠍皇永遠不會自認平等。
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陸川是它的造物主,這一事實。
可這世上,又有什麼真正的公平公正呢?
所求,不過心安而已!
陸川自嘲一笑,驀地並指如刀,在心口輕輕一劃。
吱吱!
心頭血噴濺而出,灑在了蠍皇如玉般的甲殼上,奮力揮舞著雙螯,向後退去,可那來自‘造物主’的命令,讓它只能被動接受。
「吭!」
陸川悶哼一聲,面色泛白,肩頭輕晃間,抖手將蠍皇扔向了沙齒獸王。
沙齒獸王微微晃動頭顱,顎下一縷胡須般的鬢毛甩動,便將蠍皇捆住,拉進了脖頸間,淹沒了那近乎有些淒厲的吱吱聲。
「呵!」
陸川失笑搖頭,似乎在嘲笑自己竟然會多愁善感。
呼哧!
沙齒獸王深深看了陸川一眼,龐大身形微微一沉,無聲無息沒入高台,眨眼便既消失無蹤。
若非高台還在,胸前傷口隱隱透著血漬,一切彷如幻影。
「它快死了!」
身後,幽幽長嘆傳來。
「我知道!」
陸川頭也不回道。
「哎,從今往後,你們怕是真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徐幽走上前來,白胖的臉頰上滿是唏噓道,「可惜那個小家伙還不知道,自己得了天大的機緣。」
「我是不是該殺了你?」
陸川緩緩轉身道。
「放心,雲燁那小子已經暈過去了!」
徐幽聳聳肩,驀地後退兩步,一副怕怕的樣子道,「喂喂,你別不是真的想要殺人滅口吧?卸磨殺驢可不是你這麼做的,我可救過你的命!」
「呵!」
陸川冷冷一曬。
「怕了你了!」
徐幽撇撇嘴,正色道,「這位活著的時間,遠超你的想象,為了不受制于人,竟然舍得最後的生命,怕是要傾注一切,來培養那只小蠍子了!」
「這些隱秘,都是在幽冥殿傳承中得到的?」
陸川有些不信道。
「想知道?只要你加入幽冥殿就行!」
徐幽笑嘻嘻道。
「呵,我可沒有披人皮的習慣!」
「得得得,總算知道,你這家伙為什麼沒朋友了!」
「我可不需要,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在背後捅刀子的朋友!」
「喂,說話可得憑良心啊,我什麼時候背後捅刀子了?」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
「得!」
徐幽一拍腦門,苦笑道,「你這人疑心病是真的無藥可醫了!」
「怎麼會呢?」
陸川目光平靜道,「只要你拿出點干貨,我自有判斷!」
「哼!」
徐幽撓了撓頭,來回踱步好一會,才長嘆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得 !」
徐幽搖搖頭,一臉正色道,「具體時間,已經不可考證,但以你的聰明,想必已經知道,這里每隔數百年,都會有一方王朝更迭。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便是有人在爭奪這里的氣運罷了。」
陸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這種情況,他依稀有所猜測,只是不知道具體罷了。
「據我所知,乃是外界一方大勢力,用來培養門下外圍精英弟子的法門!」
徐幽略一沉吟道。
「外圍?」
陸川瞳孔一縮。
「你還別不信!」
徐幽聳聳肩,雙手一攤道,「本來我也不信啊,但事實如此,由不得我們不信,你別打岔,還想不想听了?」
「你說!」
「這方秘境極為不同,內外之間的時間流速,似乎差別極大!」
徐幽斟酌一番,似乎也有些捉模不定,謹慎道,「據我所知,那方大勢力,每十年會從外面打開陣法,接引在這里修煉的弟子後裔。
每當此時,就是動亂發生之時,似乎是因為那方勢力中的派系之爭所引起。」
「數十倍的時間流速?」
陸川面色難看,目中更有難以置信之色。
「嗯!」
徐幽慎重的點點頭,沉聲道,「按照幽冥殿中的傳承記載,大陣開啟,就在這幾年間了,屆時……又將是天地陸沉,生靈涂炭!」
「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
陸川深吸口氣,澀聲道,「若真有凝聚氣運的法門,那些人的目的,多半就是這些門人後裔的子弟中,能夠在這動亂中,力挽狂瀾的人吧?」
「不錯!」
徐幽點點頭,苦笑道,「就如這場試煉,誰能笑道最後,便會受天地氣運所鐘,成為這個時代最耀眼的存在。
這樣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成就一番事業。
而也正因此,那方大勢力不斷吸收這樣的英杰,才能長盛不衰。」
「那我又算什麼?」
陸川失神的看著雙手。
無數次生死拼殺,就換來這麼個結果,哪怕心志堅毅如他,此時都有些心神恍惚。
「你?」
徐幽古怪的看了陸川一眼,幽幽道,「你可比我們幸運多了,至少……哎,告訴你也沒啥用了,徒增煩惱而已。」
「說說吧!」
陸川到底非常人,很快便拍空雜念,目光古井無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