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沙漠夜里的風,彷如地獄幽冥中的厲鬼哀嚎,透著徹骨冰寒, 卷起滾滾沙塵。
背風的沙丘之後,臨時搭建的營地外,是木刺組成的沒有多少防護力的柵欄,里面是十幾頂帳篷。
淡淡的篝火光澤,透過帳篷縫隙,卻驅不走半點陰暗,反而有如鬼眼般忽閃忽閃。
啪!
鐵木燒就的木炭,火力十足,稍稍驅散了一點陰寒。
但所有人的臉龐上,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多了幾分沉重與不安。
即便是新晉加入護衛隊,第一次出行的護衛,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再無劫後余生後的喜悅。
十幾里地,實在是太近了!
放在往常行商時,沒有意外,都可能踫上那些怪物,更遑論旁邊還有那麼多尸骸血肉。
吳肖普等人只希望,他們的運氣沒那麼差。
「大少爺!」
驀地,吳肖普低喝一聲,老臉罕見的透出一抹陰沉和怒意。
「咳!」
正起身貓著腰,向外走去的吳項,干咳一聲道,「吳伯,我出去透透氣,這里太悶了!」
噗嗤!
吳瑤直接就笑了。
「哼!」
吳肖普瞪了她一眼,轉而語重心長道,「大少爺,出門在外,咱們行商之人,最忌諱就是與來歷不明之人接觸,那人實力絕頂,不是凡俗之輩,你切不可大意啊!」
到底是自家少爺,他沒有說太重的話。
換做是商隊里其他人,這位老管家,恐怕已經下令,讓張鐵直接處理了。
「可是那位兄台,也沒有做……」
吳項有些急了。
第一次出門的他,實在是太向往,往日里所說的‘俠客’生活。
一想到那位的好酒量,還有視沙盜為無物的‘豪情’,吳項心中便涌起無限向往。
「沒什麼可是!」
吳肖普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家少爺了,叮囑道,「大少爺,今晚你和我一個帳篷!」
「啊?」
吳項有些傻眼。
雖然自幼是這位老管家帶大,小時候還給他洗過澡,可這麼大人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跟一個老頭‘同居’。
「啊什麼啊?」
吳肖普一瞪眼,搬出了最後的殺招道,「如果大少爺不滿意的老朽的安排,大可以在此行結束後,向家主稟報,我會自請受罰!」
「不不,別啊,吳伯!」
吳項嚇了一跳,趕忙跪坐下來,連連告饒道,「吳伯,您是自幼看著我長大的,我錯了還不行嘛?」
「咯咯!」
吳瑤嬉笑一聲,見自己老爹瞪來,偷偷向吳項做了個鬼臉。
「哎!」
吳肖普心一軟,正要說什麼,帳篷突然被掀開,卻見張鐵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
「吳伯,都安排好了,防護上沒有問題!」
「嗯!」
吳肖普點點頭,低聲問道,「那人呢?」
「沒有動靜,依舊是騎在馬上,好像也是在休息!」
「那就好!」
吳肖普松了口氣。
「爹,那人怎麼回事啊?怎麼……嗯,怪怪的!」
吳瑤乘隙問道。
吳項眼楮登時一亮,追問道︰「是啊,前幾日見時,還好好的,今天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就連張鐵,也是一臉好奇。
「這……」
吳肖普略一沉吟,目光閃爍道,「我猜測,此人八成是到了傳說中的武者天關!」
「天關?」
不僅是吳項和吳瑤,就連張鐵這位二品武者,也是丈二模不著頭腦,從來沒听過這一說法。
「你們還年輕,沒听說過也正常,實際上,我也道听途說!」
吳肖普見三人一副好奇的樣子,組織了下語言道,「這武者天關,就是一品絕頂強者,步入先天宗師的天橋之路,據說……」
「什麼?先天宗師?那豈不是說……」
「別打岔!」
吳瑤很不滿吳項的大呼小叫。
「咳!」
吳肖普這次沒有教訓自家閨女,實在是自家大少爺太沒譜了,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當即道,「具體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早年,偶爾听老太爺說起過
只是時間太久了,我只記得,這條路極為凶險,貌似是什麼武道神意走天橋之類的說法。
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哦!」
吳項一時興致缺缺。
「吳伯,那豈不是說,此人乃是一尊半步先天的強者?」
反倒是張鐵震驚莫名道。
「八成是了!」
吳肖普點點頭,語重心長道,「這可是凌駕于一品絕頂的高手,現在多半是處于敵我不分的狀態,你們可千萬被驚動他,否則……」
三人齊刷刷點頭。
沙盜的下場,依舊歷歷在目,誰敢去觸這個眉頭?
只不過,吳項眼珠轉來轉去,也不知動什麼腦筋,顯然沒怎麼放在心上。
「啊……」
正當吳肖普準備,讓大家下去休息時,外間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怎麼回事?」
張鐵豁然起身,急匆匆向外行去。
「你們別亂跑!」
吳肖普也趕忙跟了上去,追問道,「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怎麼還會出事?」
「沒問題啊,我親自盯著,營地周圍和每一個帳篷,都灑了苦竹粉,那些東西怎麼還會出現?」
張鐵面色陰郁,腳下如飛,快速向聲音來源跑去。
「啊啊……」
幾聲慘叫戛然而止,一個帳篷豁然被撕裂,卻見火光散落中,伴隨著幾塊散碎的尸體灑出,一道約莫丈許長的粗壯身影,在火光中掩映。
那是一只形如蜥蜴,約莫海碗粗細,通體附著青黃色砂質鱗甲,卻有著蛇頭的怪物,正將一個護衛囫圇吞下。
「畜生!」
張鐵目呲欲裂,縱身一劍斬出。
嗤!
劍光如電,自怪物脖頸下一閃而過,登時便有腥臭的暗紅色血漬噴濺而出,碩長身體轟然倒地。
「怎麼回事?」
張鐵厲聲質問。
撲簌簌!
但不等幾個殘存,驚魂未定的護衛說話,破碎的帳篷下,沙塵暴起,便有數只怪物沖出。
更可怕的是,周圍幾個帳篷,乃至營地外圍,都有沙塵飛揚。
唏律律!
馬嘶長鳴,驚呼慘叫,在寂靜的沙漠夜空下,傳出去極遠。
「怪物啊!」
「沙齒,是沙齒群!」
「小心……」
听著那一聲聲慘叫,吳肖普面色鐵青,慘然道,「是沙齒群,而且是大型沙齒群,這些怪物,怎麼會出現在黃昏沙漠外圍?」
「吳伯,兄弟們快頂不住了,快拿個主意!」
張鐵也亂了分寸。
他知道沙齒的可怕,也曾多次交手,卻從未踫上沙齒群。
這是至少上百,每一只堪比四五品武者的怪物,因為群體行動,又能在沙層中行動自如,比之沙盜更可怖三分,乃至數倍。
更遑論,每一個沙齒群,至少有三五個堪比上三品的統領級沙齒獸。
借助沙漠地勢,三五個同階武者,都未必能拿下的恐怖存在。
此時,吳項和吳瑤也跑了出來,看到周圍的慘狀,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主意?主意……」
吳肖普慌了神。
行商多年,沙齒群不是沒見過,可在外圍,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他們的人手根本不足。
哪怕再多一倍,也是枉然。
「對了,那位兄台!」
見他慌了神,吳項眼楮一亮,四下里打量,黑燈瞎火的周圍,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對,只有那位可以!」
吳肖普激靈靈回神,抓住張鐵追問道,「那位在哪兒?」
「在……在那邊!」
張鐵指著右邊道。
「快,招呼所有人,貨物不要管了,去右邊!」
吳肖普深吸口氣,拉著吳項和吳瑤,厲聲怒喝,「所有人,都向我靠攏!」
嘩啦啦!
一時間,但凡還能行動的人,無不飛奔向此地,然後向右邊挪動。
「啊啊啊……」
但因為隊形散亂,還有不少人受傷,被沙層里躥出的沙齒獸糾纏住,無不慘叫著被吞食或被拽入沙土之中。
不過百十米的距離,眾人仿佛度過了一生般漫長。
張鐵更是後悔,為何自己鬼迷心竅,就因為一點擔心,而離著那位如此之遠。
好在,沙漠中的沙丘,背風處不算很大,否則的話,他們這些人,幾乎無人能逃過這一劫。
即便如此,當看到那一人雙騎時,百十人的隊伍,也只剩下半百之數了。
零星的幾個護衛,逃也似的躥進了隊伍中。
所有人,心有余悸,緊張無比的看著周圍,更多的是不斷看向,那無人敢于靠近丈許的一人雙目。
他們從未想過,此前如避蛇蠍的存在,會成為夜晚中的避風港。
「兄台……兄台……」
吳項大呼小叫的聲音,在夜風中異常明顯,卻不見一人雙馬有絲毫動靜。
「怪了,怎麼那些鬼東西,沒有一個敢攻擊他?」
吳瑤小聲嘀咕道。
「這等強者,一身氣血無漏,只要不願意,根本察覺不到!」
吳肖普面色難看,因為那些沙齒獸,已經圍過來了。
但這被他們視作依仗的一人一馬,卻絲毫沒有動靜,宛若石像般矗立著。
「怎麼辦?」
張鐵問道。
「這……」
吳肖普目光閃爍,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一咬牙道,「待會你我出手,將幾只沙齒獸打過去,這些畜生極為記仇,只要能引動這位動手……」
「這不好吧?」
張鐵有些遲疑。
相較于神出鬼沒的沙齒獸,他對那一人一馬的懼怕更甚。
「死馬當活馬醫!」
吳肖普目中厲色一閃,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妥,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手下這些人都喂了沙齒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