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天空下的小鎮,除了不見多少綠色外,無不透著西北的特有風貌。
「包子,餡多皮薄的肉包子!」
「炊餅,剛出爐的炊餅!」
「糖葫蘆……」
熱鬧的街巷上,人來人往,商販賣力的吆喝,交織成一曲奇特的樂章。
沒人注意到,一個身披大氅,帶著斗篷遮面,看不清男女的人,就這樣游走在人群中。
事實上,似這樣遮掩容貌的人,在西北地界太常見了。
「食為天!」
來到一塊招牌下,斗篷人看了眼。
「客官,俺們可是西華鎮最好的酒樓,您想吃什麼,應有盡有!」
早有機靈的小二迎上來,點頭哈腰,夸張的介紹著。
啪!
一塊銀子扔進小二懷里,臉上登時涌現狂喜,諂媚之色更濃三分。
「草料要最好的!」
斗篷人擺擺手,從馬背上拿下鼓鼓囊囊的背囊,徑直向酒樓內走去。
「好 !」
小二將銀子塞進懷里,唱了個喏,殷勤喚來馬夫,將兩匹馬牽到後院。
至于周圍拿下不懷好意的目光,他權當視而不見。
就等著,待會上菜的時候,借機提醒幾句,從這豪爽的客人身上,再討一點賞錢,就夠他幾個月工錢了。
像這樣豪爽的客人,常年都踫不到幾位,他當然要把握住機會。
能在酒樓前院跑堂的小二,哪一個不是心思靈透,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楮’的人精?
小二進入酒樓,打眼一掃,就看到那位身穿斗篷的客人,正上二樓。
蹬蹬!
三步並作兩步,趕忙跟上,殷切的將斗篷人引到一處臨窗的雅座,勤快的擦拭著桌椅板凳,哪怕上面沒有絲毫灰塵。
「客官,俺們酒樓最出名的有……」
斗篷人眼楮都沒眨一下,隨手掀開斗篷,露出一張略帶風霜,卻頗為年輕的面容,赫然正是陸川。
「撿拿手的好菜,來上三樣,再切三斤牛肉,一壇好酒!」
又是一錠銀子扔出,小二滿心歡喜,忙不迭答應,心中正琢磨著,該怎麼跟這位客官套近乎。
這樣豪爽的客人,又這麼年輕沒經驗,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
陸川沒有在乎小二怎麼想,幾塊銀子而已。
以他的實力,銀錢早已不放在心上。
至于漏財,會引來麻煩,那就更是笑話了。
會對金銀感興趣的人,能有多少實力?
左右,不過是幾塊銀子,能買來方便罷了。
果不其然。
得了賞錢的小二,異常麻利,幾次殷切的催促後廚,不過片刻,便將三個頗有西北風味的大菜和牛肉拼盤送上。
酒是西北有名的高粱酒,入喉爽辣,還有絲絲甜滑。
「呼……」
陸川一氣喝了近三分之一,面上不見絲毫變色,順手夾起牛肉片送入口中,微微點頭。
不愧是百年老店,無論是酒,還是菜色,都是頗為不錯的。
「兄台好酒量!」
正當陸川喝酒吃肉,放松心情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贊嘆。
事實上,當對方起身,甚至僅僅的動念,腳下都沒有挪動一步時,陸川就已經察覺到。
「在下吳項,永州人士,不知可否與兄台拼一桌?」
來者嘴上如此說著,身形卻已然落座,似乎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全然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哎!」
陸川輕嘆口氣,倒了碗酒,淡淡道,「有事?」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語氣和神色,也沒有打擊到吳項的熱忱,自顧自道。
「不瞞兄台,在下家里乃是行商,此番外出,正是要往北方黃昏沙漠去,看兄台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來,若是同路的話,不妨與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咳!」
陸川劍眉一挑,目中訝然之色微閃,淡淡道,「你能做的了主?」
「當……」
吳項臉色的眉飛色舞一僵,略顯尷尬的搓了搓手道,「兄台放心,家父曾經多次囑咐,出門在外,要與人為善,兄台一人出門在外,相護照拂也是應該的!」
陸川搖搖頭,自顧自吃菜喝酒,都懶得搭理這麼個雛。
是的,吳項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看似二十歲的人了,竟然會因為面善,就邀人加入自家商隊。
難道不知道,出門在外的商隊,第一大忌,就是決不能與陌生人同行嗎?
以陸川的眼界閱歷,自然能看出,吳項絕非是什麼別有用心之人。
似這般單純的人,若是沒人護著,恐怕出門不遠,就會被吞的連渣子都不剩。
這不,剛剛與吳項同桌的三人,已經變了臉色。
其中一名老者和一個魁梧有力的中年,已是虎視眈眈,隱含警告的看了過來。
反倒是同桌的少女,一手悟額,撇過臉去,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吳項面色訕訕的舉了下手,將杯中酒飲盡,掩飾尷尬,便‘灰溜溜’轉回自己的桌上了。
「噗嗤!」
那少女見他的樣子,登時忍不住樂了。
反倒是那老者中年大漢,明顯松了口氣,拉著吳項坐下,又給他添酒布菜,又是小聲寬慰,轉移他的注意力。
「瑤兒!」
那老者面色微沉,低斥一聲。
「爹!」
少女吐了吐香舌,頗為調皮的挪揄道,「大少爺,你這是小說話本看多了,真以為能喝酒的都是什麼一方豪俠嗎?」
「混賬,怎麼跟大少爺說話的?沒大沒小!」
老者雖然如此呵斥,目中卻滿是寵溺,轉而滿面歉意的看向吳項道,「大少爺,您別跟瑤兒一般見識,她……」
「沒事沒事,我跟瑤兒妹妹一塊兒長大,怎麼會因幾句口角,就怪她呢?」
吳項連連擺手。
「還是大少爺疼我!」
少女得意一笑,殷勤的為吳項添酒。
「呵!」
陸川失笑搖頭,真是個單純的人啊。
也不知道,怎樣的環境,竟然會養出吳項這樣的人。
「哼!」
少女似有所覺,啪的將筷子扣在桌上,俏臉微沉,端起酒碗,三兩步來到桌前,驕傲的揚起下巴,有如孔雀般道,「朋友,我家少爺請你喝酒!」
說著,臉大的海碗一翻,咕嘟嘟一飲而盡。
「瑤兒……」
吳項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大漢和老者一同攔住,搖頭示意,最終無奈的只能看著。
「好!」
「好酒量!」
「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登時間,整個二樓,響起一片喧天叫好聲。
食為天的生意極好,二樓也有七八桌客人,早就看到了這一幕。
事實上,能在食為天二樓吃飯的人,也都不普通,多多少少有修為在身。
即便沒有動心思留意,可武者耳聰目明,卻也多少能猜出發生了什麼。
而且,其中不乏起哄者,看熱鬧不嫌事大。
「怎麼,看不起本姑娘?」
見陸川沒有動,少女柳眉一挑,因為喝了酒而泛紅的雙頰,更顯明艷動人。
「哎!」
陸川嘆了口氣,倒了一碗酒,微微舉起示意,便一飲而盡。
「你這人忒小氣,也沒有誠意,本姑娘敬你酒,你就這樣回敬?」
少女眼珠烏溜溜一轉道。
「哈哈,姑娘說的是,要換我,就要連飲三碗!」
「三碗算什麼,至少一壇酒!」
「是極是極……」
酒客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起哄。
「你確定?」
陸川這才抬起頭,面無表情道。
「呃……」
少女心頭一晃,梗著脖子道,「你可以不喝!」
「兄弟,別丟了咱們爺們的臉啊!」
有人喊道。
「哎!」
陸川又嘆了口氣,抓起酒壇,倒了一碗酒,然後一仰頭,將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飲而盡。
「哼,還算有幾分酒量!」
少女滿意的點點頭,傲嬌的一甩頭,轉身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可惜,只邁出一步,就走不動了。
「你干……」
少女回頭看去,見自己的手被抓住,正待喝問,便覺一陣天旋地轉,旋即便跌坐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中,「嘛?」
「瑤兒!」
「小心!」
「大膽!」
正盯著的吳項三人,面色陡然一變,後者更是齊齊厲喝。
「小丫頭,教你個乖,出門在外,不要這麼張揚,否則……」
陸川仿若未覺,低頭看著滿面通紅,目中難掩慌張的少女,一把捏住她的牙關,將桌上的酒碗,整個倒了進去,「否則……禍福難料啊!」
「咳咳……」
少女被灌了一碗酒,嗆的滿眼淚水,月兌離禁錮後,慌慌張張跑向自己的父親,委屈巴巴道,「爹……」
「朋友……」
老者面色陰沉,目中驚怒交加,可旋即便化作了恐懼。
呼!
微風自窗戶外吹進來,好似帶走了一切聲音,只剩下壓抑到極點,甚至是死命忍著的呼吸,似乎生怕驚動了什麼。
只因為,在他們眼中,緩緩站起的陸川,好似巨獸醒轉,準備進食一般恐怖。
好在,這股威壓來的突然,眨眼便消失無蹤,幾如幻覺一般。
但微涼的後背,冷汗涔涔的面頰,又是無比真實。
明明身量不高的陸川,此時就如巨人般,橫亙在他們視野之中,甚至一眼看不清身形。
冷漠的眼神,高高在上的俯視,有如神祗君臨。
直至陸川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許久,粗重如牛的呼吸聲,在酒樓中此起彼伏。
「一……一品絕頂!」
老者艱難的澀聲說著,正待呵斥自家閨女,卻發現少女雙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趕忙道,「快,她中了軟筋散!」
知女莫若父,自家閨女什麼德行,他當然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