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幽冥,莫過于此。
陸川放眼望去,陰暗燈火掩映下的地窟周圍,是無數黑黝黝,豎著鐵柵欄的洞口。
但以他的眼力之銳,自是一眼看清,里面一雙雙空洞無神,早已麻木的雙眼,還有無力伸出柵欄的干瘦手臂。
這都是人,又不能稱之為人,或許用行尸走肉來形容,更為貼切。
令人作嘔的惡臭,滾滾撲面而來,可陸川神色卻漸漸趨于平靜,甚至于冷漠,緩緩掃過所有洞口。
即便身後隧道被堵住,也不甚在意,徑直走入了這片空曠的洞窟。
人性之惡,怎能到如此地步?
陸川甚至不需要細想,也能知道,這些人遭受了怎樣慘絕人寰的境遇。
不出意外,這些人中,有的是多年前被擄劫到此的孕婦所出,亦或是嬰兒或幼童,被扶養長大。
甚至于,可能就是那些孩子的後代。
生不見天日,死無處埋骨,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無聲無息的消失!
陸川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
可正如現狀,他連自己都管顧不過來,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如何顧得了其它?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生而為人,應該做些什麼。
啪!
來到洞窟中,一座燃燒的火盆旁,看了眼里面 啪作響的薪柴,陸川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閃爍寒芒,有如瑩白瓷器般無瑕的牙齒。
撲簌簌!
隨手從背囊中抓出一個紙包,將藥粉撒入其中,赤黃色的火焰,很快變成橘黃,又化作淡綠,轉而幽藍,最終青紫。
呼啦!
陸川右手一揮,掌風呼嘯,催動青紫煙氣屢屢,飄向洞窟每一個角落。
噗噗噗通!
黑暗的地牢之中,倒地聲接二連三傳來,更有一陣陣干嘔,稀稀落落的聲音,唯獨沒有想象中的絕望嘶吼。
或許,讓這些行尸走肉無痛死去,算是最大的仁慈吧。
陸川默默站著,閉目靜默,聆听著每一道聲音,似乎想要記住什麼。
「好毒辣的手段,小輩,你可知道殺了多少人?」
黑暗中,傳來陰測測的驚怒厲喝。
嗖嗖!
衣袂破空聲獵獵作響,數道人影魚貫現身,立于四面八方,將陸川圍攏在內。
無一例外,全都戴著鐵面,唯有森然兵器,還有一雙雙無情的冷眸。
「一二三……嘿,六個!」
陸川垂首輕笑,一個個點指過去,「不錯,六個一品絕頂,也不枉我來一趟。」
雖然還未曾交手,但憑氣息威勢的強弱,大體能分辨出來。
只不過,這些人縱然是一品絕頂,也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比得上此前所見的一品絕頂。
就算是修為跌落後的佘姬,也比這些人強出不止一籌。
不出意外,都是以邪門手段催化而來的偽一品。
但一品就是一品,哪怕比之正常修煉而來的一品絕頂弱許多,六大一品絕頂所形成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
若是有內氣傍身的話,陸川不說覺得自己穩勝,至少也是掰掰腕子後才能確定輸贏。
現在,他知道,自己輸定了。
當然了,這是單論實力而言,若是算上種種手段,孰勝孰負猶未可知。
「大言不慚的小輩兒!」
一名鐵面人上前一步,森然道,「今天既然來了,就別想活著離開。」
說著,就待出手。
「嘿,這小子有點邪門,還是小心點為妙,免得陰溝里翻船!」
另有一人果斷上前,陰測測笑道。
「也罷,很多年沒有出現這麼有趣的小輩了!」
最先開口那鐵面人吩咐一聲,然後與另外三人後退一步,呈包圍之勢,冷聲道,「你們倆就陪他好好玩玩,可不要讓人看了笑話。」
「放心,一個二品橫練的小輩而已,就算有些手段,至多不過是仗著外物而已!」
「瞧好吧!」
兩名鐵面人一前一後,緩步走向陸川,雖然如此說著,可手底下,卻已然發動了攻擊。
前者使一對吳鉤,雙鉤冷厲森然,又是奇門兵刃,最為擅長控制。
另一人,則是用一根鐵 ,足有手腕粗細,形如短矛的鐵 ,揮舞起來時剛猛無儔,附著著一品絕頂強者的內氣,更顯無堅不摧。
前者近身攻擊,後者硬架龍吟刀,出手凌厲非凡,竟是頃刻便將陸川壓入下風。
當當當!
只見三人在數丈方圓內,閃現出重重殘影,勁力呼嘯而起,將地面犁出一道道足有尺許深的溝壑,更是掀起驚天沙塵。
兵刃交擊迸濺的刺目火星,在其中不斷涌出,近乎沒有一絲停歇,每一次都能在煙塵掩映下,映照出三人一閃而逝的身影。
「好家伙,之前我還不信,一個區區二品橫練,能闖入飛雲浦禁地,現在……」
圍觀的四人之一,目中隱現驚色。
「嘿,若非如此,也不用我們六人一同出面了!」
有人接茬道。
「這也是抬舉他了!」
另一人笑道。
「此人能走到這一步,也是當世少有的天驕人杰,不過……」
為首之人點點頭,森然笑道,「能死在兩名一品絕頂強者手中,他也足以自傲了!」
「嘿嘿,言之有理,不過……就是沒人幫他揚名了!」
「哈哈哈,這些年來,也就幾年前闖進來的那人有點看頭,可惜也不怎麼經打!」
「真希望多來幾個,好讓我們添點樂子!」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的說笑著,渾然沒有將陸川放在眼里,好似他已經是個死人。
想想也是,誰會相信,一個二品武者,能夠威脅到六名一品絕頂呢?
說出去,不過是滑天下之大稽罷了!
「嗯?」
突然,為首之人微眯了下眼,寒光閃爍的看向場中。
當!
就在此時,一聲驚天爆鳴傳來,刺目火星閃現,映照出三人身影,赫然只見陸川一刀狂斬而出,竟是將持 之人生生迫退。
「死來!」
厲喝聲中,陸川拔地而起,縱掠如虎,威勢悍勇絕倫,反手一刀斬向手持雙鉤之人。
「死的是你!」
手持雙鉤之人獰笑一聲,怡然不懼,不退反進,雙手翻轉吳鉤,從側面抓向刀柄,向一旁帶去。
轟!
但陸川順勢往前一靠,正是糅合多種橫練武學所創的鐵山靠,直接撞在此人肩頭。
嚓!
饒是此人有一品絕頂的內氣護體,依舊被撞的內氣散逸不穩,肩頭傳出隱晦的斷裂。
但此人也是極為悍勇,悶哼一聲後,竟是忍著劇痛,雙臂使力,死死壓著刀柄,不讓陸川抽手。
「死吧!」
與此同時,被迫退的持 之人,已然穩定內氣,瞬間欺身上前,一 砸向陸川後腦勺。
莫說如今陸川不過是二品,即便是橫練一品,也不敢用後腦勺硬接一品絕頂強者,手持九紋精金利器的全力一擊。
理論上而言,橫練武者刀槍不入,同階堪稱無敵。
但這有一個極限。
越是要害,經受的打擊程度越弱,如後腦勺這般的要害,若是力量足夠強,雖不至于打破顱骨,卻能震傷腦髓。
腦髓不同于五髒六腑,若是被震傷,後者還能慢慢蘊養,前者輕則失神,重則立斃當場。
「小輩,你死定了!」
手持雙鉤之人,獰笑一聲,越發奮力壓住龍吟刀。
「哼!」
陸川眸光一凝,感受著腦後勁風呼嘯,驀地肩頭一聳,好似魚拱背,熊彎腰,背後高高聳起。
當!
幾乎在同時,重 狠狠砸落,竟好似砸在了一塊頑鐵之上,片片崩折的碎步被氣勁崩成了絲絲縷縷,更有刺目火星迸濺。
「什麼?」
持 之人看著肩頭微晃,腳下踉蹌一步的陸川,險些驚掉眼珠子。
他很清楚,剛剛那一下絕對沒有留手,可偏偏陸川一個二品橫練,竟然接住了。
接住也就罷了,而且貌似毫發無損!
即便有著玄甲護體,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
噠!
就在他愣神之後,想要再補上一 之際,一聲細微機括聲乍起。
「小心!」
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持 之人還未來得及細想,是提醒自己,還是提醒另一人,便覺胸前一陣刺痛。
噗嗤!
一聲人的利刃入肉悶響中,持 之人下意識低頭看去,卻見一根粗如小兒手臂,其上密布龍紋盤繞的鐵棍,刺入了胸口之中。
直至,從後背穿透,帶起大片血霧!
「你……」
持 之人雙目充血,想要揮 砸落,可心髒被攪碎,一身內氣瞬間潰散,哪里還有余力做瀕死一擊?
「你該死!」
另一持雙鉤之人見狀,分神剎那便既醒覺,雙鉤猛的一抬,一掃陸川脖頸,一掃左腿。
以他的實力,全力一擊之下,足以破開陸川的橫練武體。
傷及脖頸的話,即便是陸川,恐怕也無再戰之力,若是傷及左腿,行動力受限,幾乎也可以說是死局了。
「噗……」
但就在他抬手的瞬間,陸川已是張口吐出一蓬血霧,瞬間迷了他滿頭滿臉。
火辣辣刺痛,頃刻傳遍全身,心下著慌的同時,招式也失了準頭。
「哼!」
陸川順手抄起龍吟刀,左手已然揮舞半截盤龍棍砸向此人腦門。
臨頭之時,卻豁然轉身,砸向一旁。
當啷!
刺耳爆鳴中,一點寒芒崩飛,凌厲氣勁蔓延之下,陸川竟是站立不穩的倒退兩步,冷冷看向對面,癲狂笑道。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