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堂。
「你做的很不錯!」
看著一箱箱金銀和藥材,胡永笑容滿面,不吝夸贊。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陸川恭順低頭,似乎獻上鐵背堂大部分庫藏,一點都不心疼。
「呵呵!」
胡永笑了笑,意味深長道,「但你該清楚,我要的不是這些!」
陸川頭垂的更低,盡職扮演著狗腿子。
「大人知道城西翠苑樓是張大……張佑魯的產業,樓主張穎兒是他的姘頭,定有對他不利的證據!」
「理由呢?」
胡永目中精芒一閃。
「這種皮肉生意,少不得逼良為娼,人口買賣,絕對不干淨!」
陸川低聲道。
胡永皺眉,來回踱步,思索良久,啪的一聲合上折扇,沉聲道︰「即便有證據,也搬不倒張佑魯,他畢竟是邊軍千戶,都督府那一關就過不了。」
就如張佑魯有證據搬不倒他,只能要挾一樣,反之亦如此!
「他只是副千戶,而且未必是正千戶的第一人選,否則,上次鎮撫使劉洵大人在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正千戶了!」
綏北營第四千戶所的正千戶,死于上次圍剿亂民的戰斗。
張佑魯一直多方運作,可如今依舊是代管。
「不夠,憑我還扛不住都督府的反撲!」
胡永目光閃爍,捏著扇子的指節骨微微泛白。
「如今張佑魯在軍營練兵,城中千戶所里只有一個莽夫褚邢管事,他喜歡到翠苑樓耍樂!」
陸川壓低聲音,目露陰狠道,「听說城中還有幾隊草原來的商隊,只要將人引過去,以那莽夫的性子,若遇上衙門查案,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定他一個勾結草原細作,通敵賣國的罪名,張佑魯就月兌不了干系。
只是如此一來,屬下就不能為大人打頭陣,只能從旁協助了!」
「妙!」
胡永輕吸口氣,目露贊賞之色。
這些年,城中各方勢力發了大財,幾乎個個都與草原有貿易往來,一抓一個準。
以前沒理由,現在有了,而且是千戶所總旗作證,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
又商量一番細節,陸川領命而去。
「有勇有謀,手段如此高明,看來是留不得你了!」
……
「駕駕,快點,都快點!」
傍晚時分,馬蹄聲如雷霆般轟隆隆而過,一行十數騎風馳電掣,沖進了羊山縣。
「來者止……」
守門軍卒話未喊完,便被眼疾手快者拉開,險些被撞死。
「不要命了,連千戶張大人都敢攔?」
後者看著揚長而去的馬隊背影,不由一陣後怕,就算被撞死,恐怕也沒處說理去!
遙遙望去,城西火光一片,喊殺聲震天。
無數百姓圍堵在翠苑樓前,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真是好大的膽子!」
張佑魯面色鐵青,死死盯著燃燒的翠苑樓。
「你們是什麼……」
一名捕頭厲聲呵斥,話未說完,便被騎兵揚鞭抽飛。
「敵襲!」
「草原奸細!」
「小心……」
幾名捕快倉惶逃遁,連九品武者的捕頭都不是對手,他們上去就是送菜啊!
「殺進去,攔路者死!」
張佑魯陰著臉縱馬沖進翠苑樓,驚的百姓四散而逃。
一陣乒乓亂響,混雜著慘叫哀嚎,數十名捕快被十幾名邊軍精銳硬生生沖開,拱衛著張佑魯來到起火的後院。
「啊……」
一聲慘叫入耳。
張秋豁然變色︰「大人,是褚邢!」
「沖進去!」
張佑魯率眾跨過一處拱門,正看到總捕頭郭淮岸,在褚邢的尸體上擦拭刀鋒。
「呸……」
郭淮岸冷笑著吐了口唾沫,面色陡然一變。
「胡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殺我邊軍百戶,是想造反嗎?」
張佑魯雙目噴火,殺機凜冽。
「我看造反的是你張佑魯張千戶吧?」
胡永一身戎裝,一改之前的儒雅,輕撫腰袢劍柄,正義凜然喝道,「褚邢勾結草原細作,意圖不軌,是否出自你的授意?」
「你說什麼?」
張佑魯心頭一跳,這才發現,除了褚邢和幾個屬下的尸體外,赫然還有十幾具明顯是草原裝束的尸體。
陷阱!
只要這些尸體搬出去,他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闖進來,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胡大人,雖然你與我家千戶大人素有不合,卻不曾想,竟行此構陷之事,孰是孰非,自有涼州都督府評斷!」
張秋不愧是智囊,當即拉著張佑魯準備先行離開。
可惜,天不遂人願!
「胡大人,找到了!」
一個滿面漆黑之人自大火中躥出,高舉著幾本書籍。
「陸川!」
張佑魯咬牙切齒,死死盯著那人。
「千戶大人?」
陸川滿面驚愕,愣怔剎那,趕忙解釋道,「大人來的正好,褚邢竟然通敵賣國,幸虧胡大人發現的早,否則,必將釀成大禍!」
「住口!」
張佑魯怒極攻心,不見他如何動作,便到了陸川面前,一刀斬向其脖頸。
當!
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兩道人影一觸即分。
「張佑魯,你想殺人滅口嗎?朗朗乾坤,豈容你這國之大賊逞凶!」
胡永執劍而立,大義凜然。
「你……」
張佑魯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
這下真坐實了,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千戶大人,你……我……」
陸川滿面錯愕,雙目圓睜,似乎不敢相信,張佑魯會向自己下殺手。
「陸總旗!」
張秋上前一步,死死盯著陸川,一字一頓道,「大人對你不薄,何至于此?」
「張大人誤會了,我接到衙門求援信,說是翠苑樓中有草原細作,便趕來支援!」
陸川苦澀一笑,虎目含淚,指著尸體道,「不曾想,褚邢大人也在,可他竟然偏幫這群草原人,與郭捕頭作對,而且殺了好幾個捕快弟兄。
我也不願相信啊,可事實如此,人證物證俱在,我父死于草原細作之手,我決不能放任這等賣國奸賊逞凶,否則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對我父?」
「這……」
如此聲情並茂的吶喊,令眾人為之動容。
而且,這麼多人在,假話根本偏不了人,一問便知!
張佑魯不禁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張佑魯,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左右給我拿下,押送烏同巡撫衙門!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左右給我拿下。」
胡永喝令道。
「誰敢?」
張佑魯厲聲怒喝。
嘩啦!
話音未落,郭淮岸已經示意周圍埋伏的捕快,灑出鐵網,卻被騎兵用勁弩殺死了五六人。
「不要給他們填裝勁弩的機會!」
郭淮岸目呲欲裂,率先殺向張秋,這些可都是他培養的心月復,死一個少一個啊!
「找死!」
胡永勃然大怒,手腕一抖,劍尖化出點點寒芒。
「老狐狸,忍你很久了!」
張佑魯拔刀在手,悍然與胡永殺做一團。
「殺啊!」
數十名捕快和邊軍精銳沖殺在一起,喊殺聲震天,頃刻間便有數人斃命。
雙方本就多次互別苗頭,如今又見了血,出了人命,當真是新仇舊恨完全爆發。
「胡大人、張大人,誤會誤會啊,別打了,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
陸川滿面焦急,呼喊不絕。
可打出真火的雙方,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
「先宰了你!」
張佑魯抽冷子一刀劈向陸川。
「哼,有本官在,你休想殺人滅口!」
胡永一劍蕩開刀鋒。
雖然有心滅口,但在事情沒有蓋棺定論之前,他需要陸川這麼個人證!
沒人比他的話更能取信于人!
「張大人,我……哎!」
陸川仰天長嘆,沖向另一邊,「兩位別打了,與我一同勸勸胡大人和張大人!」
「陸川,你要但凡還念著張大人的救命之恩,現在就和我們護送張大人前往都督府,一切誤會,自然迎刃而解!
我保證,千戶大人絕不會追究!」
張秋急聲道。
「陸川兄弟,別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
郭淮岸不知計劃,生怕陸川橫插一手,當即喊道。
「我……張大人,承蒙你多次照顧,但這是這等干系國本的答案,我不能幫你們!」
陸川緩緩拔出了寶刀,滿面痛苦道,「我只能保證,親自押送你們前往巡撫衙門,絕不會讓任何人加害你們!」
「糊涂!」
張秋全力出手,卻比陸川一刀蕩開,不由大驚失色,「九品後期!」
很快,便被兩人打傷。
「哈哈,好兄弟,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郭淮岸拍了拍陸川肩頭,隨手揮出一刀,張秋腦袋沖天而起,骨碌碌滾出老遠。
「郭捕頭?」
陸川大驚失色。
「嘿,你還年輕,哥哥教你個乖,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郭淮岸陰測測一笑,揮刀沖向了其余邊軍。
「張秋!」
張佑魯厲喝一聲。
「還敢分心,受死吧!」
胡永一方士氣大盛,幾乎在片刻間,完全佔據上風。
陸川呆滯當場,好似傻了眼。
「啊……」
一聲慘叫驟起,並未引起多大關注,可很快所有人都停了手。
「你你……」
胡永躺倒在地,胸月復幾乎被一斬兩段,眼見是活不成了。
張佑魯低頭站在一旁,似乎不敢相信的看著手中,淅瀝瀝流淌血水的寶刀。
「逃!」
郭淮岸一刀劈飛對手,縱身越向一旁,卻發現自己的視線不受控制的天旋地轉。
不知何時,陸川出現在其無頭尸身旁,手中刀甩出淅瀝瀝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