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 中秋節快到了,周渡的傷好得差不多,打算去律所一趟。
見覃櫻百無聊賴, 他都走到門口了,突然問她︰「——不——一起去?」
覃櫻很心動,她本來就是鬧騰的性子,因為金在睿, 兩個月都憋得慌,沒法去找工作,生怕連累了別人。她問︰「——去能做什麼呀?」
「律所會在中秋給員工發月餅, 你願意幫忙嗎?」
覃櫻眼楮一亮,點點頭表示自己願意去。
兩人走出別墅區, 覃櫻的手突然被握住,愣了愣, 她看向周渡。他面不改色,如果不是他手掌比她冰冷不少,她會以為他主動牽她的手是錯覺。
幾個晨起散步的雍容老太太見了他們,笑眯眯地說︰「周律師去上班吶?」又打量著覃櫻, 「這是周律師的女朋友嗎, 姑娘長得真俊俏。」
周渡言辭溫和地說︰「你們好,不是女朋友, 是妻。」
覃櫻站在他身邊,不知道作何表情,只能笑著沖鄰居家老太太們點頭。
走遠了, 還能听見老太太們笑著議論︰「周律師平時看著那麼嚴肅,——老婆——情真好。」
「年輕人才新婚,恩愛得緊, 周律師也不會例外。」
她們善意地談論著。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沒什麼——覺,現在一下覺得兩人交握的手在發燙。覃櫻有些想抽出來,發現周渡的手暗暗握緊,如鐵鉗,她根本沒法動彈。
覃櫻偏頭看他,他只專注看路。
都快被他捏得不舒服了,覃櫻試著不再往外抽,果然他那邊的力道也隨之放松。覃櫻倒是不生氣,她發現周渡冷著臉,心——比誰都悶-騷。
她干脆惡趣味地撓撓他掌心,一本正經的周渡臉色僵了僵,微不可查地顫了下。
這段時間閑著無聊,覃櫻什麼技能都在學,練琴,烹飪,美甲。指甲被她剪出漂亮的弧度,涂上一層薄粉的指甲油,襯得——指青蔥,一雙本就白皙柔軟的小手美麗縴細。
「周律師,怎麼不走了?」她明知故問,語氣無辜。覃櫻也知道兩人這樣住在一起,對于男人來說難受不少。畢竟在性幻想方面,盛年的男人比懵懂的女人需求強烈得多。
周渡說︰「別鬧。」
覃櫻與他較勁地想,——剛剛讓你松手你也沒成全我呀,那我為什麼成全你。于是她又故意撓了撓。
周渡松開她的手,下一刻變成——指相扣,禁錮住她的動作,她沒辦法再動。
覃櫻本來想說什麼,發現他們已經走出別墅區︰「不開車嗎?」
「嗯,前段時間車——壞了,送去維修,——們坐地鐵。」
「哦。」
其實周渡的車已經修好了,但他沒去取。他的車被金在睿動了手腳,——有可能導致車禍。只有他一個人出門的話,他覺得無所謂,但覃櫻和他一起出門,他會杜絕危險發生的一切可能。
許多年沒坐地鐵的周律師顯然沒想到,八點不僅會堵車,也是一個城市地鐵的早高峰。
他西裝革履,領結打得一絲不苟,覃櫻穿得柔美干練,大-波浪長發柔柔披在腦後。
兩人男的俊,女的美,簡直是早高峰的一處風景線。看上去不像是上班,反而像參加什麼國際會議。
地鐵上人擠人,女人濃烈的香水味、不知名的汗臭味,還有各——早餐混雜的味道,委實嗆人。
他們沒有座位,覃櫻感覺不斷有人在擠自己,她幾乎無處下腳,站得不太穩,難免緊緊挨著身邊的人。
周渡皺著眉,干脆帶她到角落,讓她靠著地鐵死角,面朝自己。
「站不穩就拉著。」
被他圈出來一塊小天地,她安全待在里面,總算不用被擠成肉餅。他們靠得——近,她仿佛能感受到男人灼熱的呼吸。
覃櫻抬眸看周渡,他——好看,像初秋九月的清潭。男人用「水」來形容很不貼切,可是她再難想到其他更加貼合周渡的詞匯。
少女時喜歡他,以為他永遠是驕矜而冷漠的。如今因為命運——,兩人被迫捆綁在一起,吃飯刷牙上班都在一起,她見到他不少生活中的樣子。
比如強迫癥似的,皮鞋——擦得一絲不苟,不擅長穿搭領帶,衣服是簡約的黑白灰,不賴床,也不挑食。
還有此刻,他們一起擠在地鐵上。覃櫻想起,這是16號線,她離開塢城那一年,16號線還在建。命運真是奇妙,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車行下一站,又上來不少人。本就不寬裕的環境,更加雪上加霜。
一個身材豐腴的女人在人潮中隨波逐流,最後擠在周渡身邊,她圓潤的身體貼著周渡的後背。覃櫻看見,一向淡然的周律師,臉色都快綠了。
他沒說話,眉頭緊緊皺著,仿佛在忍受什麼酷刑。
覃櫻心——挺想笑的,她待在周渡圈出來的地方很安全,自然沒有任何困擾。看見周渡在這——情況下破防,雖說有點不厚道,可真是難得。
加上她看出來,女人沒有刻意佔周渡便宜的意思,只是著實太擠,車上沒幾個人有覃櫻這樣的待遇。同情歸同情,她不好表露出來。
周渡一直盯著她,突然不悅道︰「你似乎——想笑。」
有這麼明顯嗎?覃櫻很想模模自己的臉,連相依為命的母親都看不出自己的想法。她懷疑周律師會讀心術,不過她怎麼能承認,連忙否認︰「沒有。」女人還在擠周渡,哎呀看周渡的臉色,好好笑,她快憋不住了。
誰能想到高嶺之花,不怕吃苦,不怕挨打,竟然怕這——場面。
地鐵每到一站,都會晃一晃,豐腴女人站不穩,慌忙下拽住了周渡衣服。她手上還拿著啃了一半的肉包——,就這樣摁在了周渡昂貴的西裝外套上。
周渡面無表情回頭看她。
女人有一刻攝于他出色的樣貌,怔了怔,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連忙紅著臉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不是故意的,——不——給你擦擦。」說著就要掏紙巾。
「不用。」周渡冷著臉說,「離我遠點。」
女人混不吝地撇了撇嘴,帥是帥,嘴這麼毒,不知道對待女性要有紳士風度嗎?
才這樣想,他懷——探出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顏,女孩眼楮清亮,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女人明白了,原來不是不溫柔,是只對他懷——那個溫柔。看著周渡西裝上的肉沫,這衣服一看就很昂貴,怕他——自己賠,女人只好擠出去,離他遠一點。
因為女人移位——的動靜,周圍所有人都不好受,大家東倒西歪,難免往周渡身上撞。
覃櫻看見,周渡的臉色沉得不像話。
她忍住爆笑,剛——意思性安慰一下「受苦了」的周律師,列車到站,他的身體被人一撞,貼合在她身前。
這一下幾乎密不可分,她愣了足足——秒鐘,反應過來戳了一下自己肚——,隨後抵著她的硬物是什麼。
她忍住低頭看一眼的沖動,幽幽看著他,微妙地說︰「剛剛她擠你,你就這樣了?」
「如果是就好了。」他冷峻的容顏似乎出現一絲裂痕,視線下移,示意她看。
覃櫻順勢低頭,看見自己襯衫的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蹭開了,領口散開。白皙如牛女乃的肌膚,周渡居高臨下,在他的角度一覽無余。
包括飽滿的那什麼。
怪不得他一直盯著她,壓抑而神情微妙,呼吸急促,偶爾瞳孔失神。她還以為是地鐵的擁擠讓他不適應——憤怒。現在知道另一半原因,她再也笑不出來了,攏好衣服,咬牙切齒問︰「你為什麼不提醒。」
周渡看她一眼,說︰「沒人看見。」
他高大的身軀把她擋得結結實實,外面不能窺探半分。覃櫻忍不住說︰「周律師不把自己當人看?」
他沒了剛才包——被摁在身上的冷漠,見她羞惱,眼里染上淺淺的笑意︰「如果——不當人,就不會是僅僅這樣。你——是覺得吃虧,可以看回來。」
誰——看回來了!她想起那天周渡借用蹩腳的洗澡理由,在她面前袒露,她腦仁突突跳。
「——沒興趣。」
眼看兩人話題在這——大庭廣眾的場合——走向不可預知的地方,終站到了。被周渡用不可描述的地方「指著」,車門一在覃櫻身後打開,她率先火急火燎跳了下去。
饒是覃櫻覺得自己在國外這幾年臉皮厚如城牆,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尷尬的事情。她甚至顧不上等他,沖上扶梯。
半晌,周渡跟上來,他面色如常,走在靠陰影的地方。
覃櫻派發月餅,得到了律所員工們所有人的歡迎。
她歡歡喜喜——大家聊天,也就忘記了早上地鐵的不愉快。她本就是個活潑的姑娘,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
殷之衡嘖嘖稱奇︰「——就說,往年你從來不管這些,都是人事部在弄,今年怎麼突然說,這事你來做,原來是討人歡心。」
周渡說︰「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殷之衡與他勾肩搭背,小聲道︰「渡哥,怎麼樣,上次我給你出的主意成功了嗎?」
周渡拂開他的手︰「爛透了。」
殷之衡看出他雖然這樣說,卻帶著輕快的情緒,發出怪笑︰「對了,今年中秋,來不來我家過?」
「不用,——們回去看看姥姥。」
殷之衡也沒勉強,以前渡哥孤家寡人,今年身邊有了人,確實不一樣,他不想當這個三千瓦的燈泡。
殷之衡打算去湊熱鬧之前,周渡突然說︰「殷之衡,中秋之後,——暫時不來渡衡了。」
「為什麼?」問出口,細想一番就明白了,殷之衡神色沉下來,低聲道,「你——對付金在睿?」
「嗯。」
殷之衡不知道怎麼勸,只能說︰「他不是以前那些人,他會防範你,你——小心。」
周渡說︰「嗯,你多保重。」
殷之衡笑著調侃道︰「——有什麼可保重的,倒是你,有了嬌妻就是不一樣,有人情味多了——是以前,你——去做個什麼事,直接就人間蒸發了,像個不善後的禽獸,完全不會像這樣瞻前顧後。」
「還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說。」
「如果——失敗了,——的錢留一半給你,渡衡的股份也全部給你,你送覃櫻離開。」
殷之衡愣住,看一眼外面活潑俏麗笑著的覃櫻,神情復雜︰「你都為她安排好了,以後她再——別人結婚,你不會不甘心嗎?」
「會。」周渡淡淡說,「所以送她走遠些。」
至少別讓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不然他棺材板都壓不住。
殷之衡翻了個白眼︰「你說這——話,——心情復雜,不知道該盼著你成功還是失敗。」
分給他那麼多錢,真是臥/槽了。
殷之衡說︰「你也最好別讓她知道了。」不然想著你回不來,還有巨額遺產繼承,假如她的反應是高興,你不得活活吐血。
周渡說︰「她不會知道。」他走出去,對覃櫻道,「回家了。」
殷之衡看見覃櫻與周渡一同走出律所,別人看不出來,但他能看出來,周渡的神情恬淡而柔——,無聲的寵愛著她。
殷之衡終于明白曾在電梯——問周渡,周渡沒有回答出來的話。
——你喜歡誰?
喜歡覃櫻,喜歡到苟且貪-歡,為了她留下來的這片刻歡愉,不論生死,不論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