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回到家時, 家里冷冷清清,空空蕩蕩。
爸爸不在,媽媽也不在。幫佣們寒蟬若禁, 既不干活,也不和她搭話——
田田本能覺得不對勁,感覺家里太安靜了, 跑去找和她關系比較好的張嫂。
張嫂正哭哭啼啼收拾行李,一看見——田田,也不說話,只是哭。
「怎麼了?爸爸呢?媽媽呢?還有張嫂, 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田田困惑問道。
張嫂委屈得咬唇痛哭,心里不痛快,便也想給陸溪找不痛快。她悄——道︰「小姐, 這些話我本不該再說的, 可是現在……我也要走了,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在這個家里——依——靠。我實話告訴你吧,你媽媽偏心新來的——個。」——
田田腦袋里嗡嗡作響,訥訥道︰「新來的……哪個?」
張嫂說︰「誒呀小姐你還不知道吧。」
搬弄是非,對張嫂來說,不過小菜一碟。她低——道︰「你媽媽離開這麼多——後, 帶回來一個小女孩, 說是她親生女——, 誒喲——個疼哦, 說一句都不給了。依我看啊, 她以後怕是……怕是看不到了。我走就走了,就擔心你一個小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 在這個家可怎麼過哦?」
听上去一片肺腑之言,拳拳愛她之心——
田田卻笑不出來,她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不——一語——
明珠,她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田田簡直像火燒一樣,立即蹬蹬蹬跑開。
她來到三樓的臥室。在她房間對面,原本空置的客房已經被布置成為一間粉女敕女敕的公主房。
不管是床的樣式,還是房間里的裝修擺飾,都是——田田夢寐以求的。她記得這個圓形的貝殼公主床,上次和陸溪去逛商城看到,她很想要。可是陸溪說,她的床沒有什麼更換的必要,就讓她忍——,過幾年再換新的。
當時——田田就不明白,明明家里也不是沒有錢,一張床又不貴,怎麼吝嗇到這種程度?
至多不過幾萬塊而已!
現在——田田明白過來,不是陸溪吝嗇,而是舍不得給她花錢罷了。當對象是——明珠時,她要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田田氣呼呼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重重甩上門。
此時此刻,——泰然、陸溪和——明珠,他們三個人才像一家三口,而她不過一個被排擠在外的小丑,不被重視。
心中的憤怒和嫉妒幾乎燃燒了理智,——田田——到錘床。她明明——麼努力討好每個人,到——來卻比不過一個失散多年的——明珠!——
田田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到底被嬌寵了這麼多年也有些嬌縱脾氣,她生——氣來,故意不去問陸溪和——泰然去了哪里,也不吃飯,想要餓自己一頓,等他們回來激——他們的同情。想讓他們意識到,這個家還有她一個——田田!
只是——田田失策了,因為一整個晚上,不管是——泰然還是陸溪,都沒有理會過她,連一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家里依舊只有她一個人,冷冷清清。他們好像完全把她這個人遺忘掉,被邊緣化了——
田田自己任性的舉動,不僅沒能讓爸爸媽媽來哄她,給——明珠添堵,反倒是把自己氣得不輕。
晚上——點左右,——墅外終——響——汽車排氣管熄火的——音——明珠忙爬——來往落地窗下望,看到——泰然給陸溪她們母女開了門。陸溪牽——明珠的手走下車來。
就是她,——個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此時面上展露燦爛的笑容,即便相隔——麼遠,——田田依舊能看到她面上燦爛的表情。她的拳——又不由得蜷縮——來,目光幽幽。
很快,臥室的樓道外響——一陣腳步——,——田田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傾听,能听見陸溪溫柔的和——個小女孩說晚安,就連——泰然也罕見的溫和,對——明珠噓寒問暖——
田田一下子打開門,和對面的三個人正面相對。
場面一下子僵住——
田田的面色很不好看,——泰然都察覺到了。
他看了看——田田還沒說話,陸溪就笑——說︰「田田回來啦?快來見過你的姐姐。」
現在才問她回不回來?說不定在她心里,她這個女——早就死掉了吧!只有——明珠才是她真正的女——!她只不過把自己當成替身罷了!——
田田心里閃過許多念——,意識到這一點,覺得自己是——明珠的替身後,勉力壓下的委屈就忍不住冒出來,酸泡一個一個的冒。
心里很難受。
「怎麼不說話?」
見——田田一直沉默,陸溪還嫌她不夠難過似的,還拱了把火——
田田——開臉,沒叫姐姐,而是質問道︰「爸爸媽媽去哪里了?怎麼不叫上我?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我了。」
陸溪眼底浮現一抹奇異的笑來,她不介意——田田的小脾氣,反而耐心的解釋道︰「我不是讓張嫂轉告你了嗎?我們帶明珠出去吃飯了,怎麼,她沒跟你說?」——
田田開始沉默。
她垂下眼,眼底閃過一抹陰郁之色。
該死的張嫂!
居然瞞下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沒說,這不是害她,月兌她後腿嗎?!——
田田本來心里舍不得她,還想給她求情,讓爸爸不要開除張嫂的,知道張嫂居然騙她之後,心里拿點不舍也不翼而飛,沒有替她求情的想法了。
「沒,沒說。」——田田勉強露出一抹笑來,問道︰「這位是……」——
明珠對她笑了笑,——分含蓄,但眼楮卻很明亮。她知道該怎麼應對,媽媽已經跟她說過了,不管遇見什麼問題,她要是不想回答,可以直接往她身後躲,一切都由媽媽來應對。
陸溪道︰「她是我親生女——,你的姐姐。」
親生女——,還有必要加個前綴嗎?——
田田心里忍不住想翻白眼,向——明珠問了個好。
雖然——明珠提前回家給——田田造成不小的心理壓力,但實際上她還是沒怎麼把這個小丫——放在眼里。
畢竟她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了,難道還斗不過一個小朋友?
變數再大,都沒她的氣運大——
田田很快定下心神來。第一——晚上就這麼過去了。
當然,——田田最終還是得乖乖——來吃晚餐,哪怕沒人哄她——
田田一如往常的——床,來到餐廳里。
一進門,面色就不由得一沉,有些不悅。
她也沒想過要隱瞞自己的情緒,因為一個小孩子對——一個陌生的、闖入自己領地的人,不歡迎是正常的。
陸溪瞧見了,微微一笑,也不招呼她,只道︰「張嫂今——一早就走了。走了好,像她這種搬弄是非,喜歡嚼舌根的人,我早就想換掉了。」——
泰然沒說話,只要陸溪安安靜靜不作妖,他現在就謝——謝地了。
而——田田的面色則是一冷再冷,一張小臉掩藏不住的煩躁。
她坐下來,吃了一口早點,這一口,差點把面包吐掉。
是了,張嫂的手藝是最合她胃口的,可如今,張嫂走了,這個家,能讓她愉悅的東——又少了一個——
田田意興闌珊的放下面包,不打算再吃了——
明珠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不要浪費糧食。」
「我就是不想吃。」——田田脾氣一上來,反倒把面包扔開,比小孩子更像小孩子。真是煩死了,不就是一個面包嗎?——田田懶得說話——
明珠看——掉落在地板上的面包,神情難受。
她很糾結,因為對她來說,不管什麼東——,只要是能吃的,都值得藏——來。因為在她的生活中,饑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降臨。任——儲存糧食的機會都是珍貴的,她只是提醒了一句……——
明珠忽然一怔,感覺自己又做錯事情了。
是不是,媽媽也嫌棄她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氣?
「媽媽,我不是——」
「你說得沒錯,是不能浪費糧食。」陸溪把掉到地上的面包撿——來,把外皮給剝掉,里面潔白的面包芯放回——田田的碗里,看——她的眼楮,「老師沒有教過你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田田人都傻了。
她怔怔看——陸溪,喃喃道︰「媽媽,你……你要吃這個從地上撿來的垃圾?」
「不受到懲罰,就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陸溪說——
田田握住拳——,心里感覺到屈辱。
她什麼時候,需要吃從地上撿來的東——了?
不由得轉——看了一眼——泰然,可——泰然剛剛被陸溪從口袋里掏了三千萬,還有數不清的窟窿要填,此時正小氣——,看到——田田含——淚光的眼楮,也就隨口道︰「媽媽說得沒錯,不要浪費。」
都快養不——了都——
田田難受得一滴淚都掉下來,含——屈辱,囫圇把面包吞了進去。
想嘔吐。
心理上的不平也讓她想吐出來。
陸溪笑了笑,然後又給——明珠加了個小籠包︰「快吃,一會——媽媽給你找幾個家教老師。等把你的入學手續辦完後,我們就請老師來家里上課。」——
明珠笑了笑,點——,笑得像朵花一樣。
實不相瞞,她到——歲為止,最大的願望就是——吃肉包,吃不完的——種。今——終——實現了,能不激動嗎?
不僅實現了願望,還找到疼愛自己的媽媽,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事情了——
泰然听見陸溪的話,感覺口袋里的錢又一陣干癟——來,他很肉疼的捂住口袋,嘀咕道︰「上學就上學,還找什麼家庭老師?先把文化課過關了再說吧。」
找家庭老師又是一筆開支,他真的沒多少錢了。
難道真的要挪用公款嗎?
在——泰然看來,維持他體面的開支是必不可少的,不能讓——人看出來他的拮據,不然他這個董事——也就不用當了。他得用自己的闊綽來武裝自己——可憐的自尊心,但這個月來,不必要的、額外的開支又太多了,——泰然覺得,既然不能削弱他的體面,——就得減少家庭的開支,等度過這一陣子再說——
田田此時也回過神來,覺得陸溪的心確實偏向了——明珠,為了挽回她的寵愛,趁機展示自己的懂事乖巧,立即道︰「是啊,姐姐可以和我一——上課。我平時除了課後練習,還要上小提琴課,我有一個小提琴老師,她很厲害的。」
這土包子說不定連小提琴是什麼東——都不知道吧,——田田心想——
明珠確實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我听媽媽的!」小孩子還是比較聰明的,立即做出了最優解。
陸溪笑了笑,把問題推了回去,拒絕了︰「不用了,明珠的興趣愛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提前,和你一——上課——不是胡鬧嗎?再者說了,你練了多少年,她練了多少年?基礎都不一樣,一——上課——像話嗎?除非,你把老師讓給明珠,先讓她學,等她趕上你的進度後再一——上課。「
什麼?要讓給——明珠?
這怎麼可能?——
田田面色的笑容一僵。
她能感覺得到,爸爸——不想出另外的錢給——明珠請老師了。今——但凡她要點這個——,——麼老師就是——明珠的老師,爸爸也不會再另外給她請了——
泰然骨子里的小氣,她可是體驗了兩輩子的——
田田不再說話,陸溪繼續道︰「不過不用你們操心,明珠的老師我已經給她約好了。」——
田田忍不住道︰「是哪位老師呀?」
「你很快就能見到了。」
陸溪沒說——
田田確實很快就見到——明珠的老師……
陸溪給——明珠請的老師,就是她現在這個老師的老師,是一個很有名的國家劇院樂隊里的小提琴手——
田田看到——位老師出現在家里時,人都傻了。緊接而來的,是一陣陣屈辱感把她淹沒……
既然陸溪能請到,——為什麼當初不給她請?
只要——明珠才值得她動用這種心思嗎?
就因為她不是正室生的孩子,所以處處都要被——明珠壓一——嗎?就一輩子都永——翻身之日嗎?——
田田嫉妒得一雙眼都紅了,她壓下憤恨,回到臥室里大哭一場。
為什麼——明珠能輕易得到她得不到的東——?——
田田傷心難過時,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的親生母親賈晨晨又找上門來了,給她打了個催命電話。
賈晨晨說︰「田田啊,你爸爸最近怎麼對我這麼冷淡呢?是不是家里——生什麼事情了?」
她才不關心家里——生什麼事情,只是擔心爸爸對她冷淡了吧?——
田田煩得不行,想讓她醒醒腦子,把她腦子里的水全晃出來,讓她有出息一點,眼楮里——只看——一畝三分地了。
真這麼愛她爸爸,上位不行嗎?——裝怨婦給誰看呢?——
田田忽然露出一抹惡毒的笑意來。
她輕——道︰「媽媽,你想不想我,想不想爸爸?」
賈晨晨道︰「想,怎麼不想?可是你爸最近好冷淡,我想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還是家里——位回來,太霸道了,佔——他不讓他出門?田田,我心里實在難受得厲害,感覺有事要——生。」——
田田都快吐了。
對——一個孩子說這些事情,真虧她說得出口!
不過她的親生母親向來沒什麼主見,就是個一個徹——徹尾的戀愛腦,以前听哥哥,後來听爸爸,再後來甚至听——田田,就從沒自己做過主——
田田垂下眼,低——道︰「——你就想辦法搬進來啊。我記得爸爸說過,他想要個男孩,只要你給他生個弟弟,這個家,你還不是想來就來?」
「陸溪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她生了——明珠後又傷了身子,這輩子已經不能生育。要是媽媽你能給爸爸生個弟弟,他一定會把陸溪掃地出門,把你娶進來的。到時候,這里的一切,就都是媽媽你的了。」
小女孩的嗓音甜美,落在賈晨晨的耳朵里,猶如惡魔的低語,在引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