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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 請以國恩釋家仇(二)

公羊洵一脈為公羊氏嫡支,此時承世襲王爵已十三年。除了常年質居都城的公羊頌我外,他便只有公羊恕我這個兒子了。

由于長子經年不在身邊的緣故,身為幼子的公羊恕我自然得盡父寵。私下里,甚至幾個叔父都相信,公羊洵會把王位傳給他,而不是頂著世子位的公羊頌我。

王侯家的兒郎,習文修武自是必修課業。公羊恕我聰穎好學又有名師私授,雖未及弱冠卻已算得上文武雙馨,與長兄比肩行于儀衛間,面色平淡如定,氣度甚是不凡。

夏承燦已侯在了帳外,見二人行來,遠遠作起了揖。他臉上掛著笑,心下卻五味雜陳。

「倒不曾想到,頭一個來看我的會是你。」

公羊頌我皺眉笑了笑,問道︰「我們一路緊趕慢趕,就怕錯過了飯點。如何?可還備著飯菜?我二弟可早餓了?」

四大異姓王世子中,他質居的時年最久,也最先與都城的權貴結識。他與夏承燦性情多有近同處,甚是聊得來,在致知堂之前,二人便已有不淺的交情。此時久別再見,也沒有那麼許多客套,張口便替弟弟討要了吃食。

「若沒有父輩那檔事,該有多好!」

之前夏承燦還在猜公羊頌我身旁這少年的身份,經他那麼一說,即時了然了,笑道︰「恕我罷?瞧這氣度,我早該料到了。」

處在他的位置,對四大王府的人物不說熟稔于胸,至少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更何況是王府的嫡出公子。眼前情形與腦中訊情一對,便是公羊頌我不說,他也已猜到了。

「他兄弟二人同來,也不知為的甚麼事由。」

北鄴屠城之事早已傳遍了大華南北,百姓口傳間的信王是個銅鈴眼、倒懸眉、血盤口、鐵板身的惡神形象。「沒有這般儀容,怎干得了那般大事?」

傳言妄大,公羊恕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親眼見了事主本人,他還是吃了一驚︰「眼前這人也就比我大個六、七歲罷,雖著帥鎧卻無盛氣,不像是個殺伐決斷之人,真不信他能一夜殺了二十幾萬人。」

三人寒暄完便朝軍帳內行去,才在案前坐定,夏承燦便起了話由︰「頌我,你不覺著恕我公子與致知堂一位

同窗頗有幾分神似麼?」

一般的年歲、一般的身形、笑意間都帶著一絲靦腆

「三分形似,五分神似罷。」公羊頌我顯然料到他會那麼問,一邊看向弟弟,一邊回了夏承燦兩個確數,「若站在一起,怕是恕我和遠塵更像是對兄弟。」

「哈哈!誰說不是?」

二人邊聊便進酒食,倒似都忘了各自身份,一個不說來意,另一個也不問,只管吃喝。公羊恕我識趣明理,當然不會瞎摻和,只偶爾回二人問話或插上幾句不痛不癢的嘴。

然,月復肚有其量,杯盞亦有盡。只是酒肉吃喝完,三人也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趴的趴,躺的躺,蹭了滿地的油污。

常安幾人從偏將手里接過兩位少主時均不由一愣,他們跟在公羊頌我身邊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喝醉。

「可不見世子喝成這樣,嘖嘖,得是多鐵的關系呢!」

救下徐寒山後,梅遠塵並未與易布衣同去御風鏢局的棲所。城中亂戰一團,他心系夏承漪安危,著急去尋端木玉拿解藥。

他並不熟悉城中街角,只得循著聲響快行,竟一路到了居合院。

此時,其間兩隊人手廝殺正酣,攻的一方正是顧修平領頭。

適才在曉春巷與徐嘯石一隊人廝拼時,突然飛來一張「端木玉棲身在居合院」的字條,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顧修平急忙收拾了戰場,帶人趕來了這里。這十余里路上,已不知竄出了多少死士了,好在似乎有另一撥人在從旁協助自己對付那些人,總算沒太耽擱時間。

今夜徐家起事,人手被調派得差不多了,但端木玉的安防並無半點松懈,日前,此間護衛皆已換成了陳家的高手。

陳家在江湖上的名頭並不算響亮,但說起通兌錢莊,便是尋常莊稼漢也定然听過。有商事往來的地方便有銀錢兌換,通兌錢莊可說是大華、厥國、沙陀、冼馬四國天字一號的招牌了。

論勢力,陳家或許不是最頂尖兒的,但論錢財,任何一個門派也比不過陳家之十一。

江湖上有很多獨行浪客,他們隨性不羈,不願被門派條規束縛。但為了維持生計,往往也願意接些

殺人、護衛的差事。以陳家的財力,開出大價錢自能募集不少武功好手。

事實上,送走虞凌逸後,陳近北便開始著手準備此事。通兌錢莊在各國開出了千兩的高價召集高手,數月間,簽狀的死士不下千人。

大華也好,沙陀、冼馬也好,江湖中人皆是輕生重名,既簽狀拿錢,必效死力。

得銀百兩,一生衣食無憂。千兩的酬金那可是各國都極少有的價碼,能拿這個數的死士,武功絕不可小覷。

顧修平明白,端木玉潛入大華月復地身旁的護衛必定不弱,卻沒想到還沒近他的身便有這麼多人抵死糾纏。

「城門失守,已無退路。瞧這陣勢,端木玉定然棲身在前面的院落里,我些須早些拿下賊首,免生變故。只是我這五千多人,一時竟沖不開眼前的防線?」

此間小屋散落數十間皆可為盾,小圓弩效用不佳,顧修平只得下令近身肉搏。他沒想到,自己人數佔如此優勢,場面竟會這般膠著。望著數百步外的居合院,他急得直跺腳。

「時不待我,時不待我啊!」

一夜宿醉後,卻是夏承燦最先醒過來。盥洗後坐在茶案旁,他的臉上全沒了昨日的恣意。

「他們是仇人的兒子!」那個源自靈魂深處的聲音在他腦中一直響個不停。

也不知僵坐了多久,直至親兵來傳訊夏承燦才出了帳營。一路上,他都在權衡著該如何應對自己這位同窗。

「公羊洵老賊害我父王,此仇我自然要報。只是,為惡的是那老賊,頌我不可能參與其中,說到底,與他並不相干,要不然他也不會行千里之遠巴巴跑來找我。殺公羊洵滅公羊王府報殺父血仇乃我身為人子當為,他是那老賊的兒子,自不會允我殺他老子,多半是要與我為敵的。哼,我念著舊情眼下不跟他為難便是,他日敵對各憑本事罷!」

拿定這個主意,夏承燦腳下便又快了幾分。他進主帳時,見公羊頌我兩兄弟身著素袍,頭裹素帶跪坐于客座,倒有些犯迷糊了。

「這二人唱的是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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