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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借刀殺人不血刃

五月初一乃長生大帝誕辰,每年這一日都是舉國道教信徒們的盛典之日。長生大帝乃元始天尊九子,又名玉清真王,主凡人之壽數,世人稱之為南極仙翁,素來是民間最受歡迎的福神。

道門是大華國教,依照慣制,朝廷是要派一位嫡皇子或嫡皇孫代天授禮的。過去十幾年間,代天子行祭天之責的不是頤王,便是頜王,要麼就是贄王,從未有過旁落。而此次,三位最受寵的皇子皆被委以重任,分赴各處辦差去了,奉旨祭天的乃是皇九子︰王夏牧炎。

夏牧炎雖不曾參與奪儲之爭,但朝堂上下皆自然而然地把他歸入到「贄王派」,只因他與夏牧陽二人乃同胞兄弟。一派有兩位親王,這是「贄王派」略超其他二王,成為最強政派的一個緊要原由。雖說皇家素來寡情薄義,然,同胞兄弟之間的情誼畢竟仍是不同的。當年端王奪儲,身為胞弟的華王夏虜華卻並不曾替兄長出半點力,二人也因此並不甚和睦。可是,端王在自己被暗算成了殘廢,登位無望後,毅然而然不遺余力地支持夏虜華繼位。究其原因,不過「血親」二字而已。

與三位爭儲皇子的鋒芒畢露相較,夏牧炎實在是個半點也不矚目的人。

受封親王這十二年來,夏牧炎從未主動向永華帝請領過任何一件差事。然永華帝交由他辦的事,每件他都是辦得妥妥帖帖。他也從未與三位兄長起過爭執,也從不去當這三人的和事佬。這樣的一個人,誰都喜歡不來,卻也不易招致誰的憎恨,倒是像極了年輕時的夏虜華。

一個半月前的厥國武士突襲中,大華朝廷重宦死傷近半,夏牧炎被命暫領司空府,真正掌握了實權。

永華帝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向江湖門派發出了征召令,代他處理此間一應事宜的重任,也由夏牧炎承擔了下來。

長生大帝壽辰祭天儀典在即,夏牧炎又得聖旨,將于長生大帝誕辰日,代天子往真武觀行祭天之儀。

三件要事接踵而來,夏牧炎清楚,自己隱忍十二年,終于等來了一個絕好的機會。這是一個能助他實現畢生夙願的不二機會。

不只他自己是這麼想的,朝廷里的百官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又怎能沒有動靜?這些日子,拜會王府的官宦巨賈比之往常多了十倍不止。而這些變化,也堅定了夏牧炎參與奪儲的決心。

「王爺,鹽幫的張遂光再過一刻鐘便到了,你是不是要備著些?」王府大管事何復開快步行過來報道。這些日,親眼看著王府的聲勢,竟在不到兩個月內便攀升到幾與三位奪儲親王平齊,何復開當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而當此事已然發生,又不自覺間令他做起了夢來。

見他滿臉的喜色走來,夏牧炎輕笑著問道︰「復開,張遂光來找我,你怎如此開心?莫非是他使了銀錢給你?」

何復開笑得更歡了,走近些答道︰「有王爺給我的銀錢,已是幾輩子也使不完了,還要他人的銀錢作甚?我這般笑,乃是替王爺高興啊!」

听他這麼說道,夏牧炎也樂了,笑罵道︰「哈哈,你一個下人,替我高興甚麼?」何復開是他的心月復之臣,對他絕無二心,是以常被他拿來打趣取樂。而何復開也早已習慣了,半點也不以為意。

人的感情是極其難以琢磨的。自七年前,自己一家為夏牧炎所救,何復開便再沒有了一點「自我」的想法,滿腦海想的都是王府。在他看來,他生命所有的意義便在于替夏牧炎辦好差事。「王爺,皇上如此恩寵于你,可實在是極難得的機會。眼下局勢復雜不定,卻是對王爺極其有利。倘使是落子得當,未必便不能‘四兩撥千斤’。」何復開知道,夏牧炎是一直想著做皇帝的。是以這些日,他每日廢寢忘食,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助夏牧炎順利登帝,此時心中早已有了一番計量。

夏牧炎听了他的話,臉上並無甚變化,輕笑道︰「哦,倒說來听听罷!」

得了明示,何復開更沒了顧慮,再靠近了些,低聲說道︰「三王盡受命在外,身邊雖有不少隨從護衛,亦絕不可能如在都城一般安全。加上厥國、沙陀近來鬧的這幾件事,倘使三位出了點甚麼事呵呵,不也在情理之中麼?」何復開頓了頓,看著夏牧炎的臉色,見他並無怒意乃接著說道︰「王爺此次全權代天子與江湖門派主事之人接洽,正是物色幫手人才的絕好機會啊!」

「畢竟是兄弟,真要鬧到手足相殘麼?」何復開所說的,夏牧炎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真的听他這般在自己耳邊說來,倒實在有些不忍心了。

「王爺,自古帝位相爭,哪有不流血的?子尚自弒父,父且殺子,何況手足?」何復開正色道︰「王爺智計天下無雙,頤王、頜王、贄王皆有所不及,理當順勢借力,一舉破局獨佔儲位!此時,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夏牧炎比三王年幼,待他長成時,三王奪儲的局面早已形成。以他當時的資望、背景、人脈,那是萬萬不能與之相爭的。是以,這十幾年來他一直無為而為,避其鋒芒。然,他畢竟是親王,處在這個位置,離皇位是最近的。而越是離皇位近,則越是容易被它的魔力吸引。

「你是親王,你要去奪皇位!」

「你是親王,你要去奪皇位!」

多年來,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夏牧炎腦中回蕩。

「奪儲之爭凶險無比,絕非易為。你可有甚麼計策?」夏牧炎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這麼多年來,他之所以平安無事,便是因為他的不爭。倘使三位皇兄知他有了奪儲之念,哪里還能容他這麼自在逍遙?

何復開自然成竹在胸,這時臉色一冷,對夏牧炎做了一個「殺」的手勢,沉聲說道︰「三位離都的王爺,原本是你最大的對手,王爺要想順利奪得儲位,必須讓他們永遠留在外面。至于都城中其他皇子皇孫,根本無人能與王爺相爭!」他說這話時,眼中精芒湛湛有如實質。

夏牧炎眼楮不由地一眨,手指輕輕搓動著,不時地嘆氣又吸氣,良久才搖了搖腦袋,言道︰「此事說起來容易,當真做起來,哼,我手里這點人,哪里能夠成事?」

三王雖離了都城,但帶在身邊的護衛力量都非同尋常,要想殺他們,實在是難如登天。趙乾明不是沒試過,然他派去的那兩百多殺手,卻反被殺了個精光。

「王爺,要想殺他們何必自己動手?何況,王府的人出去了,難保不會出甚麼岔子,萬一被擒住了,那是如何也月兌不了干系的。要殺他們,只能借旁人的刀刃!」何復開半眯著眼楮,陰惻惻地說道。見夏牧炎直勾勾看著自己,他微微一笑,接著把事先草擬的計劃大致說出︰「借趙乾明的刀殺頜王,借厥國的刀殺贄王,借江湖的刀殺頤王!」

「呼~~~此事實在過于貿進,復開,你可想過?一旦事情敗露,你我皆將死無葬身之地!」夏牧炎緊握著拳,蹙著眉,沉聲說道︰「而且,我們手上的江湖人手只怕不夠。」其實,何復開講的這些,他如何看不出來?只是,一來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對這三位皇兄下殺手;二來他自忖手中的力量還是不足,並無太大的把握。是以,一直猶豫不決。

「王爺,你適才問我為何如此開心。我開心的便是,在我們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最合適的人便自己找上了門來!」何復開笑眯眯地說著。

夏牧炎自知他所說的最合適的人是指一會兒要見的這個張遂光。他低著頭左右權衡,良久乃道︰「鹽幫勢大,張遂光未必便甘于為我所用。一旦他出賣我們,我們同樣是九死一生。」

「張遂光乃是個極有野心的聰明人,他今日找王爺,絕不是來喝茶的。」何復開輕聲說道︰「我們可與他做個兩利的交易!」

「甚麼交易?替他爭取私鹽的買賣?」夏牧炎問道︰「他又豈是如此易與之人?」自受派處理征召事宜,夏牧炎對江湖上的大人物挨個查了個底朝天,自然深知張遂光是個甚麼樣的人。

何復開從旁取了張錦凳過來,在夏牧炎身邊坐下,輕聲說道︰「他助力王爺登位天下之皇,王爺助他成就江湖之王!甚至,裂出一郡來給他也未為不可!」

听他說完,夏牧炎怔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嘆道︰「復開,你倒是真敢想啊!我身為大華皇子,卻從不敢有裂地給人的想法。唉,不得不說,這個交易的確對我和他都是兩利無害的。」張遂光要稱霸江湖,光靠鹽幫的勢力是難以辦到的。夏牧炎不像其他三人那般勢強,比之其他兩位親王實力又明顯強得多,對張遂光而言,乃是合作的不二人選。

夏牧炎從座上起身,行到廳中來回踱步,終于狠狠咬牙說道︰「罷了,既已生出了奪儲的念頭,眼下有此良機,若是錯過了,只怕我要抱憾終生,郁郁而終。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哼,為了這至尊之位,兄弟殺得,祖宗疆土也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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