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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一百五十五回

留恆一向是有了目標便——去做的性子, 從小到大,向——如此。只要——下了目標,有了方向, 那一路上所有的艱難險阻都可以視為無——,他永遠可以淡——從容地走下去。

因是為兩季稻之事下江南,過去之後還要安置、買地,留恆動身很早, ——京中過完年便啟程了。

這回無——如何,娜仁也不放心他只帶著身邊幾——年輕的太監走, 福寬也堅持要跟上, 留恆拗不過她們兩——,只能——頭。

雖然說要輕裝便行, 真正動身的時候,還是裝了幾車的東西,又有與他同行的農官、莊子上從——的伙伴,再有隨行奴僕、王府侍衛,如此也有了車隊浩蕩的樣子。

正經——,下江南應要坐船。但如今京中冰雪未化,水路反而難行, 不如陸路便捷,況且留恆是打算快馬先行、行裝押後的,若走水路反而麻煩了。

行程中多了——福寬, 又多了幾——照顧起居的小丫頭,便要添上兩輛馬車,再有同行伙伴也有妻子隨行的,留恆又留下一半侍衛護衛車隊,雖是一齊動身, 但沒幾日,——後便有了差距。

從福寬的信——,她還慢吞吞地欣賞沿途風光呢,留恆那邊的消息是已經快到蘇州了。

康熙見了不由感慨,「恆——也不必如此著急,很該欣賞欣賞沿途秀麗風景才是。」

「冰——雪地,有什麼可欣賞的。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可如今不還不到三月呢嗎?早些過去也罷了,能夠早——將那些瑣事處理完,然後才可以松一口氣。」娜仁對留恆的雷厲風行卻很支持。

康熙無奈輕笑,「從——覺著恆——性子溫吞,做事也不急不慢的,如今——,卻是——急性子。」

「他是穩中求迅,沒什麼不好的。」娜仁拄著下巴,隨口道︰「隆禧的性子便有些溫吞了,若恆——真像他,沒有什麼事情逼著,只怕也是要做上十幾幾十年紈褲子弟的。」

康熙默然,垂頭良久未語。

娜仁知道他的心結一直——于隆禧當年藏拙,但娜仁卻不這樣認為。

她道︰「隆禧當年可未必是藏拙。」

一語既落,康熙苦笑道︰「阿姐你就莫要安慰朕了。」

「我說的是真話。」娜仁抬手為康熙與自己添茶,十——平靜,又透出幾——感慨,帶著笑道︰「隆禧的性子,便如我所說的,他追求的從——不是建功立業,是——要一生平穩,歡喜無憂。他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追求遇到真心人後相伴白頭,因為遇到阿嬈,他才——拼著上戰場,因為遇到阿嬈,他才生出了奮斗上進之志……甚至他奮斗上進也並不是為了權利浮——,而是為了能夠正大光明地與阿嬈長相廝守。」

娜仁抬起眼,淡淡地——著康熙,又仿佛帶著幾——淺笑,「他從未藏過拙,只是不——意。後——上了戰場,也是阿嬈扶著他,一步步拼起。他的騎射……水平與我頂多是不相上下,後——的進益,是戰場上拼殺、生死關頭磨礪出——的。」

康熙——象不到有一日娜仁竟能如此平靜,甚至帶著笑說起隆禧的事,不由微微一怔。等听清娜仁口中所言,他便真正愣住了。

「你這種生——便帶著大志向,小小年紀便扛起——下萬民的人,不要試圖用你的——法——解讀我們這些志向便是一輩子庸人紈褲的人的思。」娜仁言及此處,自己也有——笑,又微微一頓,輕輕拍了拍康熙的手,語重心長地道︰「莫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什麼好壞原因都要套——自己身上,多累啊?」

听娜仁這樣說,康熙抬起頭,目光復雜地——著她。

娜仁方才——笑,也確實笑出——了,拄著下巴歪著頭,笑眯眯地——著康熙,眉眼溫柔得不像話,好像——自家懵懂不知事的孩子,包容、溫和,「好歹也是我幾乎拿命換回——的一條小命,總是心里背著那樣重的擔子,把自己壓得那樣狠,對得起我嗎?」

這只是打趣一般的一句話,康熙听了,端茶的手卻猛地一震,好半晌,啞然半晌,方沉聲道︰「朕……知道了。」

「但願你是真知道了。」娜仁收回目光,呷了口茶,——向窗——,正見一對大雁由南飛回,便笑道︰「可算是春——了。」

康熙倚著憑幾,仰著頭,似乎也——著窗——,眼中又空蕩蕩的,仿佛什麼也沒——到,只自顧自地出著神。

好半晌,他猛地灌了口茶,悶悶地道︰「朕已為人祖父,早逾不惑之年,將及——命,阿姐不要——孩子一樣——著朕。」

娜仁用眼角的余光——康熙身上輕描淡寫地一掃,然後輕哼一聲,「你七老八十了,我還是比你大,——怎麼——你還不是隨我?」

「好!隨你!」康熙也不知是舒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抬手為自己和娜仁都添了茶,然後道︰「阿姐你——不——去南苑住段日子?」

說實話,娜仁是打算最近過去的,但她自己開口和康熙開口絕對是不同的啊。

娜仁登時瞪大了眼楮盯著康熙,目光灼灼又仿佛暗含受傷悲切之意,「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把我從宮里趕出去嗎?」

她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康熙一時哭笑不得,滿是無奈地道︰「朕不過是怕你——宮中住得悶,——叫你出去散散心……這又是哪里到哪里!」

最終娜仁還是到南苑住了一段日子,卻是——康熙割地賠款各種賠禮道歉之後,娜仁又拖了幾日,方才表示自己——宮里住膩了要出去換換心情,然後施施然地拖著早就收拾好的行囊和瓊枝她們出了宮。

康熙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但娜仁的性子他也了解,這樣的「胡鬧」反而更叫人覺著心安。

仿佛只要還有人——宮里這樣鬧一場,當年的一切一切,就都還——,從未變過,自然也沒有失去。

其實那日娜仁輕描淡寫地說出「好歹也是我幾乎拿命換回——的一條小命」的時候,康熙的心仿佛也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了。

那句話里的事,曾是康熙很多年中的噩夢。

娜仁從——都是鮮活、靈動、活潑的,她是宮中唯一一——既能夠笑眯眯地纏著人撒嬌,仿佛對所有人都能理直氣壯地撒嬌賣乖,然後達成自己的目的,同時又能堅強地站起——,保護所有她覺得應該接受保護的人。

譬如當年的康熙。

小小的,還是三阿哥的康熙。

宮——的避痘所里,許多——雪夜,他燒得滾燙,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人——他耳邊一遍遍絮絮地念著他的——字,又重復著「阿姐——,不要怕」。

燒得愈厲害、幾乎要失去神智的時候,耳邊的聲音便顯得越清楚。

那時,娜仁是他的依靠。

他生平第一次真正見到娜仁的虛弱,是——娜仁為他擋下刺客刺——的劍的時候。

滿目的鮮紅、遍身的血,他頭次見到娜仁雙目緊閉,虛弱地昏迷著,呼吸都是那樣的微弱,淋灕不止的鮮血染紅了一張又一張毛巾、一盆又一盆的清水。

從——的鮮活、活潑不復,但就——她昏迷之——,還強笑著,對他們說︰「沒事,莫怕。」

那是康熙第一次那樣真切地感到無——與憤怒,但生死面——,便是人間帝王也只能卑微地祈求神佛,其余的事情,什麼也不能做。

他不敢——,如果當年娜仁沒有再睜開眼,事情——怎樣。

或許是偌大皇宮中,再沒有一——人,——恣意地笑、鬧、撒嬌,再也沒有一——人既——心疼他、保護他、照顧他,也——毫不婉轉、直截了當地向他討要好處、要求他做事。

娜仁教——了康熙享受別人的關愛的同時也要反哺與人,兩——人報團取暖,走過偌大紫禁城中許多許多孤獨、無助的冰涼日子。

康熙不敢——象。

如今細細——,娜仁表達自己願意留——宮中的時候,康熙心底也隱隱感到慶幸吧。

如果娜仁願意出宮,他——為娜仁掃平——路,尋一——听話的夫婿,保她一生如太皇太後所期望的那般安穩順遂。

但人心,哪里是那麼容易控制的呢?

科爾沁、還只存——于構思中的「夫婿」……許多許多,康熙不敢保證,如果娜仁出了宮,他是否能夠真正保證娜仁一聲平順。

即便只有萬——之一出現變數的可能,他都要慎而重之。

娜仁留——宮里,就大不一樣了。

就——他的眼皮子底下,康熙有把握,——自己的有生之年,娜仁能——宮中活得比少年時還要驕傲恣意。

保她永遠,傲骨不折。

但這一切,都建立——娜仁自己的意願之上。

他希望娜仁活得順心,過得快樂。

又或許,只要娜仁順心快樂了,小小的他,少年時候,與娜仁依偎著相互取暖的他,也過得順心快樂。

……康熙——床上空躺許久,——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腦子亂得很,睜眼盯著床頂雙龍戲珠的刺繡,沒有半——睡意。

他是習慣時刻保持自己腦子清醒的,每日從早到晚數不清的政務填滿了他的頭,每一筆落下可能都——牽動無數百姓的生機,他必須清醒、理智,為自己朱筆批下的每一——字負責。

但現——,他腦子很亂,也完全不——整理一下思緒,叫自己清醒起。

一豆燭光微弱,——頭的梆子聲——一片寂靜的夜里顯得那樣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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