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口中的「家里」，就像一個聚寶盆。
如今這個聚寶盆居然要給殿下送生辰禮，還是在這樣缺糧的時刻…
葉天逸正看著手里的地圖，目光在幾個州府之間梭巡。
被幾個將軍吵得有些頭昏腦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滋味，他是體會到了。
其實，在他醒來之後，起兵之前，囤了一些應急的糧草，放在豐州城外一百里。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如今大軍停留在惠州。
屯糧之地，已經在朝廷掌控範圍。
就算立刻出兵取糧，也來不及了。
說到底，還是要同朝廷要糧。
但這次帶隊的和談正使是于丞相，老狐狸一只，想要搶下一塊「肥肉」，絕對不是容易事。
雖然今日軍營那邊，撒了一把迷煙，有些效果，但想徹底騙過于丞相，根本不可能。
缺糧！依舊是近衛軍的軟肋！
正這個時候，葉遲就兔子一樣竄了進來，眾人被驚了一跳，都是停了說話。
葉遲幾步竄到書案旁，壓著聲音嚷道。
「殿下，生辰禮！方將軍家里送生辰禮來了！」
說罷，他生怕殿下不明白，使勁晃了晃手里的葡萄串兒。
葉天逸卻是懵了一瞬，轉而卻是眯了眼楮。
陳大海眼見兩粒葡萄不堪搖晃，掉到了書案上，真是額頭青筋都在跳動。
糧草事關全軍十萬人的性命，商議如此大事，葉遲突然闖進來已經是無禮之極。
這會兒居然還這般放肆！
不想，葉天逸卻是起了身，吩咐道。
「歇息半個時辰。」
說罷，他就出了門，葉遲趕緊屁顛顛跟在後邊。
朱紅往屋里看看，吐吐舌頭，也追了上去。
陳大海等人對視一眼，這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知道殿下對方將軍很是看重，方將軍也是明理女子。
但如此時刻，殿下為了一個女子，舍了這麼重要的議事…
後邊院子里，秋雅夏雨幾個正笑嘻嘻抬著葡萄筐子。
然後又尋了草編小筐子，嘰嘰喳喳分葡萄。
「侯老爺子那里送一籃，還有劉大夫，吳叔，五先生那里都別忘了。
這麼算還能剩四筐，咱們留一筐，其余都給城外送去。」
「好啊，好啊。家里葡萄真甜啊！」
「我還是喜歡吃橘子！」
「我喜歡吃荔枝！」
眼見葉天逸進來，姑娘們紛紛起身行禮。
葉天逸掃了一眼葡萄筐子，點點頭進屋了。
「三爺來了，一定有大事。
咱們趕緊拾掇，然後守好院子。」
姑娘們飛快忙起來，而葉遲和朱紅則守了門口。
屋里，方玉起身同葉天逸行禮，笑道。
「葉公子！」
葉天逸眼底一閃，同樣回禮，「三哥，什麼時候到的？
路上辛苦了。」
三哥？
方玉挑眉，沒拒絕這稱呼，但也沒有什麼歡喜之色。
「方才剛到，不算辛苦。」
方圓兒看看哥哥，再看看愛人，總覺得自己是夾在中間的小可憐兒。
于是，她眼珠兒一轉，就道。
「哥，殿下，都坐下說話吧，我腿疼。」
夜天逸立刻扶了她，「上炕躺一會兒吧，地上涼。」
「對，我們說話也不用你陪著。」
方玉同樣扶了妹妹另一條胳膊，兩人哪有方才的暗流洶涌，合力把方圓兒安頓在炕上，拐杖也拿的遠遠。
「我們去外邊說，你睡一會兒吧。」
葉天逸給方圓兒蓋了薄被，點心盒子和常看的話本子放在一邊，半點兒不願她隨便亂動。
方玉見他做的熟練，顯見平日就是這般，于是神色就柔和了三分。
「是啊，等我們說完了再過來。」
方圓兒目的達成，就道。
「好，那你們不要吵架。」
「吵什麼，都是一家人。」方玉定了調子。
「對，一家人。」葉天逸趕緊跟上。
方圓兒這才放了心，放他們出去單獨說話。
堂屋里，還殘留著火鍋的香氣，方玉笑了，就道。
「看樣子，殿下今晚的生辰宴，是吃的火鍋啊。
我們家里人也是喜歡，在下雪時候，一定會吃。」
葉天逸點頭，同樣笑著應道。
「不是一家人，不進家門，我也特別喜歡吃。」
方玉挑眉，實在是沒想到，傳聞里高冷神秘的九殿下這麼…厚臉皮！
他從袖子里拿了一張單子出來，說起了正事。
「殿下生辰，我們家里人知道，給殿下準備了一份賀禮。
殿下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三哥客氣了，不過是個生辰，每年都有。
而且圓兒已經親手給我做了火鍋…」
葉天逸說著，目光下意識掃了一眼單子，結果就再也挪不開眼楮了…
「三哥，這賀禮…太厚了！」
「不厚。」
方玉一手把玩著腰上的玉佩，望向內室的門。
「你該知道，我們家里是不同意，或者說不希望我妹妹同你結緣。
我們更想她找個普通農家後生，日子平淡富足，卻也簡單。
但當年之事已經發生，誰也不能讓時光倒流。
我們如今能做的，只能是盡力護著她，支持她。
而支持她，就是支持殿下的大業。
殿下不要誤會，方家送這份賀禮，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高人一等。」
兩個不求，說的明白。
方家送來這麼多東西，沒有任何企圖。
從龍之功，解燃眉之急？
方家無意！
方家支持的是自己的女兒，是不願女兒有一點兒為難。
葉天逸怎麼會听不明白，他忍不住抬頭望去。
方玉眼底清明，沒有諂媚，沒有算計，甚至沒有任何 尊崇。
起兵之後，即便是一個兵卒，跟隨他，都有所求。
而方家沒有！
不，方家不求，卻求的也是最珍貴的。
他的真心，對方家女兒的真心。
「好，賀禮我收下。放心！」
方玉眼里暖色慢慢彌散，轉而說起細節。
「東西，我們家里人負責送過來，我妹妹帶人交接就好，殿下不用費心。
但先前東州府那邊以工代賑，為了籌集糧食，在京都換了不少粗糧。
所以，這些糧食若是被有心人帶出軍營，怕是京都的鋪子就要曝露。
那是殿下的人手吧？需要我派人去傳信撤離嗎？」
夜天逸點頭，應道。
「多謝，那些人手是跟隨我多年的親信。」
夜天逸道謝，又說道。
「這些稻米不用都送到這里，東州府，雲州府，涿州，安州，最好都分一成。
我會讓人去監督，同當地世家鄉紳，把這些稻米換成粗糧。
如此，大軍到明年四月前，都不必犯愁糧草。」
方玉手指翻轉著玉佩，索性幫人幫到底。
「這幾個州府，到時候我會派人去接應。
殿下的人手只要負責換糧食就行，我的人手負責運送。
保管路上沒有損耗，一粒不少的送到這里。」
葉天逸听得眼楮亮了幾分，換糧固然是個好辦法，但來回運送，路上人吃馬嚼，也有兩成損耗。
若是方家幫忙，倒是省心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