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兒沒有拒絕，結果婦人們知道了，又送來兩筐吃的。
有醬肉，有點心，有肉包子…
這顯見是要把這趟下鄉送溫暖之舉，做到名副其實了。
方圓兒好笑，幸好，有力八多等人，也不缺人搬東西。
第一站，方圓兒和方玉都默契的選擇了大魏西邊…
西疆滄州是個窮地方，天高皇帝遠，又幾乎臨近大魏的邊界。
這里常年少雨，缺水，這里的糧食產量很低。
只要刮風，就是漫天黃土。
一道道山梁，溝壑縱橫，有些村子，直線距離只有二三百丈，但想湊一起說個話，怕是要走上三五日。
還不如各自站在山梁上喊幾句話了，這也造成了這里的人都是大嗓門。
熟悉的人，喜歡這份熱情。
不熟悉的人，听不懂方言，怕是都以為人人都在吵架。
然而，這會兒有個村子里，當真有人在吵架。
「大路，當年都說你進山走丟了，村里老少為此，找了你三日三夜。
就是你爹娘過世，村里人也沒少奔走，幫忙下葬。
如今你遠路回來，大伙兒都替你高興，也替你爹娘高興。
就是你帶回來的兩個小子，我們也沒虧了！
按理說，你也該感恩戴德，想著報答村里。
但如今，你不但不報答，還要壞了村里人的財路，這是什麼道理！」
一身粗布衣衫，頭上包了頭巾的老村長，手里揮舞著煙袋鍋兒，激動的滿臉通紅。
那模樣，若不是還有幾分理智，真是恨不得上前生吞了李家的大小子。」
旁的村人也是紛紛附和，「是啊，大路丟了這一年多，大伙兒可是沒少惦記。
結果這孩子在外邊沒少長個子，倒是沒長心眼兒。」
「虧得他爹娘那時候，還要送他去讀書，考狀元呢。
這樣的腦子，考什麼，不如留家里撿棗子呢！」
一個老婦人抬起袖口抹了一把鼻涕，狠狠瞪了李大路一眼，眼底三分心虛，七分惱恨。
「老大兩口子活著時候就不孝順，生出這麼個東西，也是個牲口！
原本老大兩口子病死了，我還說留了這小子在身邊養老。
這時候看看，真留在身邊，能活活把我氣死！」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呲著一口黃牙幫腔兒。
「娘說的對，大哥大嫂知道他兒子這樣，怕是要回來托夢罵人呢！」
站在眾人對面兒的兩個小子，瞧著十歲出頭，卻長得很是壯士。
又被太陽曬得銅色臉膛，嘴上因為干渴，微微爆皮，襯得他們雙眼就更亮了。
個子高一些的，正是當初勵志回鄉報仇的山離。
旁邊的則是他的室友好兄弟山尚。
當初三人一起過來，這麼瞧著倒是少了一個。
山離听到這些人提起父母，他恨的咬牙，再多的忍耐也堅持不住了。
「住嘴，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
他指了所有村人和祖母叔叔，罵道。
「你們別以為我小，就什麼都不知道！
當初，我爹娘在城里開鋪子，你們家里誰有個事情，不是求到門前，讓我爹幫忙兒。
這家生病沒銀子，那家兒子在城里賭錢被抓去縣衙！
我爹跑斷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搭了多少人情！
結果，你們呢！
我爹娘生病的時候，我求過你們多少次，你們誰替他們去找過大夫！
一個都沒有！
眼睜睜看著我爹娘就那麼疼死了！
你們晚上就不會做噩夢？
夢見我爹娘來找你們索命！
就是牛馬都知道報恩，你們這些畜生，活著都不覺得臉紅嗎！」
村人被罵的驚訝，轉而都是臉色不好。
當初，李家老大夫妻突然暴病，他們確實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到底是李家的事兒，他們一個外人，怎麼管李家事！
後來猜到原因，但全村已經要指望李家那山頭發財，就更要裝糊涂了…
村長干咳兩聲，勉強應道。
「大小子，你這話就不對了。
你爹娘回來是為了孝敬你女乃女乃，伺候在炕頭。
他們突然得病，你女乃女乃不發話，我們怎麼去找大夫。
你也知道，村里家家都窮。
大夫來了，你女乃女乃不給銀子，我們誰也掏不起診金啊！」
山離冷笑，眼楮赤紅。
「說的好听，你們這時候知道家里掏不起診金了。
那你們家里人有病，怎麼知道去找我爹！
我爹就活該給你們掏診金！
要是知道你們這麼畜生不如，就該讓你們病死餓死！」
李老太生怕得罪了全村人，敲著手里的拐杖，罵道。
「閉嘴，小畜生!
我還沒死呢，李家的事輪不到你說話！
誰知道你爹娘那麼倒霉，一場小病就死了！
要是知道他們能死，怎麼會不給他們找大夫！
再說了，那時候我也病著呢，顧不上他們！
你大老遠兒回來，我還以為你是要孝順家里。
你要是這麼里挑外撅，趕緊滾蛋，村里不留你！」
「放屁！
我爹娘在城里過得好好的，你非說生病了，把他們騙回來，鋪子也要換給別人。
我爹娘不同意，你就要上吊，逼著我爹娘不能出門。
晚上喝粥，你一定讓我爹娘喝，喝完，他們就病倒了。
一直到死，他們的嘴和鼻子里都有血！
明明是你毒死他們的！
你就是殺人凶手！
我已經找人問過了，我爹娘這樣是中了砒霜！
城里就那麼幾家藥鋪，想查出來，誰買藥毒死我爹娘，簡直太容易了。
你們就等著蹲大牢吧！
我家的院子，我家的鋪子，我家的山地，我都要拿回來！」
村人原本听著李老大夫妻不是好死，都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但听說李家山地要拿走，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那可不成！」
李老太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壯了膽子，轉向村長。
「這小子是要斷村里的財路啊，不能放他們走了。
我問過幾次，他在外邊這一年多，是被賣去做了奴僕，沒什麼大出息。
另外兩個小崽子，也是孤兒，沒有跟腳兒。
不如抓了，關起來，總不能放他們出去亂說。」
李老二滿臉很色，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罵道。
「關起來也是麻煩，不如直接送去同他爹娘團聚得了。
大哥大嫂就是想不開，賺著聚寶盆不撒手，否則也死不了。
如今送他們兒子過去，他們也該高興。」
村里人都是沉默，李老太有些遲疑，畢竟是親孫子。
山離變了臉色，下意識護著山尚往後退。
山尚焦急的望向院外的路，那里通往縣城。
可惜，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