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里,一片寂靜。
宮人們都嚇住了,沒人敢說話。
墨淺裳索性又道,「大周別的不多,美男挺多的,皇室還有幾個挺不錯的,君臨風記得嗎?長得也好,人也厲害,你們喜歡都能給你們,何必一個歪脖子樹上吊死?這皇帝還有個三宮六院,你們在緬南多找幾個男人沒關系,在這兒只能守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還當著你們的面兒找個十個八個。你們何必呢。」
長公主呵呵一笑,「太後娘娘雖然這麼說著,可是听說那皇帝也是您的帳中常客。您表面寒磣著這些,可是瞧著您玩的挺歡快的。」
如果說之前的率真是真的,那麼這一次,緬南長公主的話,就是活生生地挑釁。
畢竟是與大周有一戰之力,並且最厭惡大周繁文縟節的緬南,在對著墨淺裳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帶著點高傲和不屑!
墨淺裳眸子里光華瀲灩,笑了笑道,「本來也沒打算多玩很久,現在能得了一日就是一日。橫豎我肚子里有個,將來大不了生了王爺出宮去。只是……」
只是君臨淵按著她,她一時半刻怕是跑不掉。
初桃彩鴛全都大氣不敢出。
太後娘娘,定是開玩笑的吧。
這種對皇帝見色起意,還打算著隨時跑掉的女人,絕不是她們溫婉端莊,在後宮里步步為營的太後娘娘!
墨淺裳瞧著三個小公主,「你們又不是太後,若是受了委屈,就只能受著,除非熬死皇帝,否則你們就得一輩子在宮里頭等著他寵幸。你們,受得住嗎?你們可沒有兒子啊,皇帝一旦過世,你們就得出家,送到尼姑庵里,青燈古佛一輩子。」
「還是……當太後好。」長公主不知道該怎麼接。
這個女人,和她們見到的其他大周女人不一樣。
那些大周女人,一肚子壞水,說話拐彎抹角,當時都听不明白就進了套了,還要夸贊人家待她們好,等回去慢慢問了手下伺候的丫頭們一起合計了才能听明白。
松子囊、腰果花生被送了上來,順帶還帶著一壺上好的緬南花茶。
三個公主卻被墨淺裳強勢而直白的話,說的回不過神來。
「你……你這性子,怎麼受得住這皇宮?」長公主忍不住問出了聲,「這些女人都這麼壞,你听著也是個自由自在的人啊,怎麼願意困在這兒。」
「她們誠然壞,可是她們也蠢啊。」墨淺裳忍笑,道,「住習慣了,吃穿不愁,錦衣玉食,又有頂級美男相伴,總比外頭風餐露宿要好得多,不過就是閑著沒事兒幫著點皇帝的忙,理一理後宮。」
只不過……?!
長公主和自己兩個妹妹對視了一眼。
這個「只不過」可真精髓,她們能信了宮里頭能過的這麼輕松就有鬼了。
一個小家族的女人還男爭女斗呢,不見血的殺人事兒多了去了。
墨淺裳這麼說,只會讓她們更忌憚她。
「我們會好好想想的。」長公主斟酌著道。
墨淺裳笑了笑,「吃茶吧。你們到底也只是公主,做主的還是你們母皇。哀家會親自修書一封,懇請她的諒解的。千秋宴還早,這幾日你們也可以好好物色物色自己心儀之人。哀家自會為你們做主。」
長公主大氣不敢出,和兩個妹妹規規矩矩的喝茶,那雙亂打量的眼楮,也收斂了很多。
就算她們偶爾看向墨淺裳,也只剩下一種對著可以操縱自己人生的女人的天然的忌憚和厭惡,再不敢有之前的輕視傲慢。
她們一向自由自在,又嬌寵慣了,怎麼可能喜歡墨淺裳這麼一個佔了她們心儀男人,還能操一言定下她們婚事的女人。
墨淺裳微微一笑,或許是後宮之中當真太枯燥煩悶了,她瞧著眼前這些心懷鬼胎的小姑娘,真心實意地羨慕了一把。
從小到大,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她都守著各種各樣的規矩,並且用那些規矩作為武器對付著自己的敵人,熟門熟路,差點教她忘了,她是最厭惡那些武器的人。
袍子上的刺繡再怎麼精美絕倫,栩栩如生,那都是死的。
可是,哪怕再不願,如果她行差踏錯一步,那就是血濺當地,死無葬身之地。
她向往歸向往,但是卻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這宮里頭若是住的膩煩了,可以叫鴻臚寺卿命人帶你們四處轉轉。」
「才不稀罕,早就听聞大周繁華,今日瞧了,就是一重一重的樓閣,街上可見不到和我們同齡的姑娘,估模著都在那些樓閣里鎖著呢。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君臨風在嗎?他一向是個有趣的人,別叫那些老夫子陪我們玩了,就喊了君臨風來,四處帶我們轉轉,他伺候我們久了,我們每個人的習性他都知曉。」
君臨風?
墨淺裳能夠想到君臨風听到這些小公主的話之後,會是什麼五雷轟頂的心情。
本就因為皇宮鬧出緬南奸細的事情,被所有朝臣列為重點監察的對象,墨淺裳又金口玉言,要賞賜他一個小公主「聯姻」,一個鬧不好,就要跟隨小公主回到緬南做駙馬……
如今緬南小公主還點名他「伺候的好」,他躲都躲不過了……
墨淺裳笑著道,「南平王知曉你們來了,一定很高興。」
「太後娘娘,那君臨風啊,以前剛來我們緬南的時候,天天就跟個沒人氣兒的人似的,我們怎麼玩他他都不出氣兒,後來又一次,我們就把他捉弄了一下,當時嚇得他臉色都白了。從那之後,他才乖乖听我們的話。」
墨淺裳瞧著那長公主眉飛色舞地說著舊事,臉上也帶了笑,「你們做了什麼,竟然能讓南平王嚇壞?」
「我們……按照我們緬南的習俗,給他來了個鬼娶親啊?讓他嫁給了一個被蠱蟲支配的女鬼——他啊,剛開始嚇得臉色都白了!我們還讓他和那個女尸睡了一晚上。如果他不好好伺候我們,我們就讓他一晚上一晚上地陪著那個女尸,看著那女尸一點點如何腐爛,如何長出蛆蟲……」
「他還挺能撐的吧?好像撐了有一百天呢。」另外一個小公主饒有興致地談論了起來。
「是啊,剛死的時候就挺難受的了,晚上那個惡臭啊……他怎麼熬過來的啊。」
「母皇說他不是向我們投降了,是想明白了。奇怪,明明是我們贏了。」
墨淺裳的手指緊了緊,不知怎的,竟替薛涼薇可憐起來了那個十六歲被送往異域,受盡磋磨的小皇子。
難怪能長成現在心狠手辣的模樣,難怪,皇上揚言燒了薛涼薇的小樓他都無動于衷。
在日日夜夜伴著一具逐漸白骨的女尸,一個被所有人稱為他的妻的女尸,他的心,怎麼可能還如從前。
幾個公主七嘴八舌的說著,墨淺裳笑著,「在宮中待久了,听你們談論這些南疆事兒,還真是新奇有趣兒,想來三位小公主,在京城的貴女圈里,一定能夠引得一陣風潮。」
那些閨閣小姐們,不被三個彪悍的小公主嚇壞才怪。
「是啊,以我們的魅力,想來不比那些不會騎馬,只知道繡花縫補的榆木腦袋強!我們來了盛京,就算皇帝沒法娶我們,也一定有不少貴族公子來爭著求娶我們的。」
墨淺裳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眸子閃閃,「是啊。就是不知道哪個公子哥兒那麼幸運,能夠迎娶到你們。」
誰知道長公主話鋒一轉,「君臨風是絕對不行的,就瞅著他那羸弱的樣子,還是君臨淵厲害!我們在緬南,誰提到君臨淵不是誠心誠意豎起一個大拇指,提起君臨風都想踹他一腳!君臨淵,才是英雄中的英雄,抵擋萬敵之人。」
墨淺裳沒想到听戲听到了君臨淵的頭上來了,臉色頓了頓,差點沒藏住自己的不高興。
「哎,那麼個頂級的蓋世英雄,到底是怎麼,只喜歡你一個的?你教教我們唄。你不知道,在我們緬南可是有傳說,嫁人不嫁君臨淵,星河攬月又如何?」
「當君臨淵穿上銀鎧甲,戰場殺敵的時候,那是何等英姿颯爽!」
初桃忍不住呵斥道,「好大的膽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這是我們大周的太後,豈是你們非議調侃之人?」
真恨不得堵住這群死丫頭的嘴!比她管著的新進的野丫頭還沒規矩!
什麼率性,筆著玄素公主那般,狠狠揍上幾十板子,這群死丫頭就老實了!
長公主挑眉,想模鞭子,沒想到鞭子被收了,她狠狠瞪了一眼初桃,「我記住你了,以後別讓我遇到你,不然我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墨淺裳笑意闌珊,溫柔的聲音響起,「小公主慎言,若是真的打了她,小公主……」
「怎麼難道,你還要如打玄素一般打我不成?我早說過了,我可不吃你們大周那套規矩,也不是什麼蠢小姐。」
「小公主恐怕是要被初桃打得站不起來。」墨淺裳挑眉,「想來,小公主私下斗毆,被打殘了,就算是你們女皇,也要講比斗的規矩,捏著鼻子認了吧?」
長公主臉僵了僵。
「好了好了,今日哀家也乏了,改日再召三位公主來敘話。初桃,送送她們吧。」
長公主的臉色更僵了,「初桃是嗎?咱們出去說話。」
初桃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一肚子壞水的太後娘娘。
這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亂,明里暗里交待她好好揍一頓這三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呢。
墨淺裳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漿酪,半靠在彈墨綾薄方枕上,笑著頷首,「去吧。」
本來初桃還有點顧忌,見著墨淺裳這般交待,挽著袖子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