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入冬,周廬門口一年四季冷冷清清。閻王殿尚有小鬼仙差來往,周廬卻活月兌月兌的一個鬼見愁。
老狗攏了攏袖子,他境界到半步宗師以後,早就寒暑不侵,可遇到見鬼天氣,還是習慣性的做出這種動作。
長安氣候干燥,今年這場雪來的卻意外的早。不遠處的街上有些個歡月兌的孩子,穿著家里給換上的冬靴,每踩一下地就會發出吱呀呀的聲音。
雪地里留下一長串腳印,雖然污了白雪,卻也不失童趣,純真的好看。
即使是在長安,也少有人家能給孩子配上皮制的靴子,大多數人家孩子穿的還是棉靴。雪粘上一圈兒,跑來跑去的,不一會兒就化了一層,又把那些孩子凍的嗷嗷亂叫著要回家。
見狀,老狗也找了個角落靠在牆上。
老狗砸吧著一袋土旱煙,打他老娘死透了之後,家里少了一筆很大的支出。加上他升官之後待遇有所提升,照理說該抽的起上等的煙絲子了。
那用純正的棗花蜜浸透了,再用冰糖漬過,香油和老曲酒里滾上兩遍,曬干反復的煙絲,點著之後大老遠都能聞到香味兒。老狗當年去勢至司輪崗的時候,接待過一位試圖來周廬撈人的吏部大佬。大佬隨手打賞了老狗一盒,老狗嘗過一口,那真是叫人靈魂飛升,比那十年不開葷的lsp聞了一嘴原味絲襪還要享受。
只是後來試圖染指周廬的那位天官,被陛下賜了幾尺白布,一家人沒活下來幾個。至于那盒煙絲,老狗嘗了鮮後,摳摳搜搜的不舍得抽,小半年之後硬是給放壞了。
現在抽的起老狗卻不想抽了,總覺得記憶里那虛無縹緲的味道,實在比不上以前每晚回家,那時未死的老娘手里搓的土旱煙香。
砸吧完最後一口,老狗有些不舍的把煙灰磕了出來。以老狗的境界,抽煙的時候可以用烈焰指這類的武學引著煙絲,又快又方便,就是煙絲的消耗太大。
過了會兒,跺了跺腳上的雪,老狗朝著城外走去。
令牌一亮就有人放行了,听聞是個提舉,還有守城官湊上來,問老狗要不要車駕。無他,周廬最近名聲大的很,听說有個小小提舉都能隨意進出皇城,這等恩寵,六部都聞所未聞。
一般這種級別的大佬出門都有車駕,有個能為之效勞的機會,這些人自然樂意的很。
老狗自然是拒絕的,他本就沒準備跑多遠,再者說,這要是讓東方未明知道了,老狗還不得罰俸?
這也是跟著東方未明混的壞處,到了老狗這個級別,走到哪兒不得收點孝敬,也就老狗,一個提舉過的日子還不如下面的力士。
晃晃悠悠走到長安城郊一片林間,老狗一坐到地上,又點上了一袋旱煙,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葫蘆,一口一口地抿起了小酒。
積雪過後,天地間一片純白色。樹上的枝椏上早就沒了一點綠意,被沉甸甸的雪壓的彎著,竟是比秋收的時候還要豐滿。
只可惜這次出來執行任務只有自己一個人,若是沒有別人站在積雪的樹底下,許多人對于拍落雪是沒有多大興趣的。
過了好久,才有一個人從林間走過來。
見了老狗,那人先問道︰「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外婆說我好寶寶。」老狗微微一笑接過來。
那人猶不滿足的說道︰「糖一包,果一包?」
老狗也絲毫不差的對上︰「女圭女圭吃不完,抱著往回跑。」
周廬密令的奧妙就在于,對方繳獲了密令,都不敢相信這麼沙雕的東西真的會是那閻王殿似的周廬使用的密令。
雙方對上號之後,老狗走到那人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到了那人手中。
那人原是周廬的一位曹司,常做這種活兒,十分專業。只見他內里穿了好幾層衣服,掀開其中一層,又掏出針線來,十分熟練的穿針引線,將一封信縫在了衣服夾層之中。
老狗拍了拍那曹司的肩膀︰「到了邊境,你知道該怎麼做。」
那曹司點頭稱是︰「屬下已經準備好了金創藥和油紙包,屆時定不辱使命。」
老狗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用人肉藏信這種事,听上去是有些過于殘忍。但是這件事關乎太多人的性命,不得不慎重處理。
那曹司收了信之後就要離開, 老狗眼神閃爍一番,又對那人說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陪你走一段吧。」
那曹司又不知信的內容,不過也知道,既然上面要用這麼謹慎的方式送信,說明這封信的確很重要。作為周廬專業訓練過的人,他自然不會對這封信起什麼求知欲,只是責任之心變得更重要而已。
過了一會兒那周廬曹司就發現,老狗的擔心不是多余的。
在老狗陪同之下,很快他們就遭遇了一隊騎士。騎士個個身材孔武有力,看上去所結之陣也十分標準,不像是一般組織能夠培養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一隊騎士個個是有修為在身的,最差的也是三品高手。這樣一群高手組成騎陣,就是尋常的半步宗師,恐怕也不是對手。
送信的周廬曹司,緩緩的將衣服褪去,然後交到了老狗手上。
對周廬的人而言,比死更重要的是保守秘密。這個周廬曹司的保密等級不高,他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這封信,周廬手里有沒有備份。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自己留下來拖住這一隊騎士,然後把信交給更有希望從這群騎士手下逃月兌的老狗,之後的事情再由傾城大人決斷。
為首的騎士掏出一塊木制的令牌,可就在他把令牌抬起來的瞬間,老狗身形暴動。
畢竟是半步宗師,老狗的速度在場無人能夠比擬。
一掌印向領頭騎士胸口,那騎士本是二品巔峰,反應飛快,立馬抬槍刺去。老狗眼神一凜,雙臂絞向那桿大槍。
槍桿一彎,老狗把槍頭夾在脖子間,手依舊朝著那個領頭騎士胸口按去。領頭騎士大驚,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全然忘了手中還有一塊沒亮明的令牌。
一塊木制令牌被夾在一個半步宗師和一個二品巔峰高手的雙掌之間,竟然硬生生被擠成了齏粉。
兩人交手速度極快,但是周圍的騎士也不是吃素的,一桿桿騎槍朝著老狗架去。
領頭騎士和老狗之間差一個大境界,這一次對掌被震成了重傷。好在有坐騎加成,這才沒有倒飛出去。可若不是同伴出手,老狗慌忙躲避攻擊,恐怕老狗下一招就能取他性命。
騎士來之前就听說過,這周廬老狗天賦不好,武學也不甚精通。若非周廬傾城培養,甚至用上了些揠苗助長的手段,恐怕半步宗師境界純屬做夢。
不過現在看來,周廬之人不愧周廬之人,即使老狗戰力平庸,那也是相對周廬之人說的。
老狗身形如鬼魅般飄向後面,然後將衣服還給那個周廬曹司,沉聲道︰「他們配合很好,你攔不住他們。這樣,信你帶走,我留在這里。」
那為首騎士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反應過來自己手中的令牌已經稀碎,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周廬的人最為死心眼兒,人家根本不可能把東西交給自己。
那個周廬曹司披上衣裳,沒有半點猶豫。其實周廬的人都是很尊敬老狗的,尊敬這個一文不貪,勤勤懇懇的老狗。
但是為了任務,即使知道自己這位值得尊敬的上司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他還是不能有半點兒猶豫。
那個曹司扭頭就跑,領頭騎士大喝一聲,那個曹司頭都沒回。
騎士們無奈,正準備策馬去追,卻看到老狗從腰間抽出一把軟鋼打成的刀。
刀很軟,像極了地球上電視劇里清朝小兵拿的那種鐵片子,在空中風一吹呼啦啦亂晃。
但是老狗手一抖,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刀尖之上,刀鋒竟被抻直了,顯得肅殺無比。
老狗把懷里的酒放到地上,掏出煙斗,又用烈焰指引燃,砸吧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周廬辦事,擅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