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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虛劍宗最近又遇上了一件麻煩事,從前一段時間就開始鬧騰,直到如今都沒解決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起因是一個女子嫁到一戶農人家中。那女子家里原本算是富農,有個弟弟還在不虛劍宗做外門弟子。

這種家庭,該是值得許多人羨慕的。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瘟疫過後,女子家中的人死了個干淨。僅有的一個弟弟,也在打圍子的時候受了重傷。後來外出執行任務清剿山賊的時候,舊傷復發,被賊人砍了腦袋。

女子心中悲痛,有幾日做的飯菜不和夫家口味,便挨了幾頓痛打。

那女子本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可是跟著她那死去的弟弟听了幾堂不虛劍宗授課之後,性子就變得剛烈的很。

挨打的時候那女子一言不發,更不還手,只是第四次便藏了一把錐子,待到挨打的時候直接把自家男人大腿扎了。那男人一大家子嚇壞了,那女子也當即跑了出去。

眼下的林檎城,不虛劍宗說話要比官府好使的多,那女子直接披頭散發,臉上帶著淤青的跑去了不虛劍宗山門。

其實每天在不虛劍宗前門口堵著的百姓不在少數,任誰都知道,比起來官府,不虛劍宗才是真的為民請命的存在。不過對比其他人,這女子明顯是個有見識有膽識的。

前段時間不虛劍宗發布檄文,是長老會提出,最高領導人李夙夜簽發的《關于林檎城地區的土地改革具體條例和注意事項》。眼下「土改」成了整個林檎城最大的事,不光是問題之復雜,難度之大,更主要的是這牽扯到太多的利益集團。在和平年代想要土改,單純以不虛劍宗現在的政治威信為背書,實在是很勉強。

但是這不妨礙不虛劍宗對于土改工作的重視程度,連大長老楊不信都提出了「一切工作為土改讓路」的口號。

所以那女子跑來不虛劍宗山門之前,先去自家公社田頭把檄文揭了,高舉過頭頂跑來。不虛劍宗的守山弟子還以為是對土改有什麼質疑或者想法的百姓,竟是無一人敢阻攔。

要說也是這女子運氣好,剛好踫上了楊不信準備下山辦事。見這女子舉著檄文,便趕忙攔下來表明了身份,又問女子有什麼事。

一問才知,女子喚作宋楊氏,此番來不虛劍宗,就是要問問這土改的時間。

楊不信見宋楊氏身上有傷,心知她來不虛劍宗肯定沒那麼簡單,便安排了幾個人先給宋楊氏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再來細問情況。

宋楊氏卻是沒想到,楊不信這種站在雲端的人物,居然能對自己這麼關注。不過這也側面證明了不虛劍宗確實重視土改工作,自己的選擇的路徑是沒錯的。想到這里,宋楊氏又不自禁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楊不信雖然身居高位多年,但是也有行走江湖的經歷,給宋楊氏處理傷勢的時候,也捎帶差肅反委員會的人做了一番調查,算是大致了解了宋楊氏的事情。

宋楊氏這次主要是來向不虛劍宗確認一件事情,就是土改工作在分地的時候,是按戶口還是按人頭算的。

其實之前針對土改工作的模式,不虛劍宗內部是進行過激烈爭論的。根據荀笙提出的理論,搞集成化的大農場才是高效利用資本的方式。但是也有人覺得,搞大農場的投資太大,是眼下不虛劍宗無法承受的,現階段來說也有些激進。兩邊吵到一定地步,只能又托周廬的人往長安送了個信,讓荀笙決斷。

荀笙給出的結論是,堅定人民公社化運動,解放生產力,暫不搞大農場模式。首先昭國是一個原住民國家,依據現有的生產關系,圈地只能通過血與火的手段才能保證推進,不虛劍宗不可能對林檎城百姓揮動屠刀。

而且搞了大農場,現有的工業體系容納不了這麼多工業人口,那些被排除在外的人怎麼活。不虛劍宗既然是為人民服務的,就不可能玩優勝劣汰那一套。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現在不虛劍宗在推動變革,大環境的變化導致一系列群眾思想上的問題也亟待解決。只有腳踏實地一步步來,才能使群眾思想產生有過度的階段性的變化,不然很容易造成意識形態的分裂。

那些非要搞大農場的,想法是好的,卻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不能只依靠理論制定方針,還要結合實際情況。不虛劍宗內部很多人急于做出成績,罔顧客觀規律。還有一部分人「老爺」當久了,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為此,荀笙還特意寫了一篇《反對本本主義》的文章,對不虛劍宗內部這種思想進行了批判。

荀笙下了「聖旨」,加上之前一系列事情都證明荀笙的眼光毒辣,不虛劍宗也不得不遵從。當然,作為歷史的下游者,荀笙針對土改也給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議……

在楊不信保證是按人頭分配的時候,宋楊氏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還有一絲暢快。

楊不信這下能夠確定,宋楊氏這次前來到底是為何了。

楊不信先對宋楊氏詳細解說了一下土改工作,而後說道︰「宋楊氏,你是不是想要和夫家離婚?」

離婚這個詞對宋楊氏而言比較新鮮,雖然顧名思義,大致能理解意思。這年頭只有丈夫休妻的,或者入贅的女婿被逐出宗族。離婚什麼的,實在是沒人听過。

但是宋楊氏想到了自家男人那副面孔,看到楊不信那張黝黑又方正的臉,也不知怎麼的,心底就泛上一股莫名的信任,然後便沖著楊不信點了點頭。

楊不信站起身來沖著宋楊氏行了一禮,倒是把宋楊氏嚇了一跳。

這般大人物和自己行禮,實在是有悖常倫。

看宋楊氏一副惶恐的樣子,楊不信趕忙解釋道︰「宋楊氏以誠待我,這是對我的尊重,我必以誠報之。說實話,對于敢于追求自身解放的進步女性,我出于個人角度,以及不虛劍宗大長老的角度,都是十分支持的。但是我們首先要明確一點,就是您是否清楚您將來要面對的局面和壓力?」

听到楊不信這番話,宋楊氏的神情有些落寞。不虛劍宗掌權之後,那些駐在鄉里辦事的弟子,也都被人當成了官家。

新官家不比舊官家,舊官家沒錢辦不了事不說,多半還是給不了什麼好臉色看的。不過新官家有時候,其實也比舊官家強不上太多,宗門的大政方針,倒是沒人敢違背,這兩年深化依法治宗,很多事大家也都是按規矩辦的。

可就是有些模糊地帶,沒有明確規矩約束的,那些新官家是能推則推。方才楊不信說的這些話,倒是和那些新官家糊弄人的套話如出一轍。

宋楊氏有些心灰意冷,可抬頭之際,又看到了楊不信眼底的一絲期待。恍惚間,她好想覺得,面前的男人沒準兒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樣。

帶著試探的意思,宋楊氏點了點頭說道︰「日子本就過不下去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活下去了。」

如果擱在鄉里,那些新來的年輕官家,估計又會給她描述一堆困難,試圖嚇倒她。口頭上答應幫忙,實則用話術誘導對方改變選擇,老百姓里也不全是蠢人,宋楊氏還是清楚用意的。

楊不信思考了一會兒,從一個櫃子里翻出來一份文件︰「這是即將頒布的《婚姻法》初版,里面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完善。本來是專供長老會商討的內部文件,但是考慮到你是一個典範,我決定特批你翻看一下,希望你能結合自己的情況給出意見。」

說完楊不信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你識字麼?再就是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我可以為你解答。」

宋楊氏有些驚訝楊不信會拿這東西給自己看,但是這新法條的名字里,既然有「婚姻」二字,說明和自己此行的目的息息相關。楊不信拿這東西給自己看,還願意親自為自己解釋,說明不是敷衍自己。

所以宋楊氏點了點頭︰「妾身是識得字的,小時候念過私塾。舍弟曾是宗門弟子,也常與我談起法條之類的,妾身簡單的理解該是不難,就不麻煩大長老了。」

見宋楊氏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楊不信稍稍放松了些,這說明宋楊氏開始信任自己了。

當然,宋楊氏這個農人之妻,一番話卻說的頗有水平,讓楊不信還是有些驚訝的。

心中這般想著,楊不信卻還是如常板著一張臉,什麼表情都沒有。

宋楊氏翻看了幾頁,眼中逐漸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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