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國境內,荀笙和方未明兩人顯得頗為輕松,並排坐在一個小酒館里,喝著大羅國特產的,帶有氣泡的麥酒。
來酒館里的人,喝酒的時候都頗為粗放,幾口就能悶掉一大杯。方未明則依舊像昭國書生那般輕啜著,足足喝了一杯,方未明笑道︰「我本以為,知悉了這個任務之後,你多少會有點恐慌。沒想到,你而今竟是一副愜意的樣子,還真是令人意外。」
荀笙聳了聳肩︰「這個任務听起來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但既然任務都已經給出來了,而且看樣子我不完成這個任務,回到昭國周廬也不會給我什麼退路,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且相比在昭國,在大羅的時候,我是荀笙,是我自己,別人也可以這樣稱呼我,這會讓我心里舒服很多。」
說罷,荀笙有些意猶未盡的,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愉快的打了個嗝。
見狀,方未明又拋出一個銀幣,點了兩杯麥酒。方未明身上帶了不少金銀,只是大羅國是神權國家,貴重金屬的交易很麻煩。所以見過了大羅的貨幣之後,方未明就用手把那些金銀捏成了大羅貨幣的大小,又用指甲修飾了一番,刻出圖案。因為大羅的貨幣,含貴金屬的比例並沒有那麼高,所以方未明和荀笙這段時間,走到哪兒都很受歡迎。
等待侍者上酒的時候,方未明有些好奇的盯著荀笙眼中的期待︰「看出來你對這種酒很有好感,好像還有點熟悉的感覺。我在長安的時候,可從未見過這種酒。」
荀笙搖了搖頭︰「有些熟悉,但是和我印象中的差遠了,聊勝于無罷了。至于那段記憶,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酒上來了,侍者低頭看了一眼兩人,那個美的不像話的男人還好,那人對面的家伙,已經連著喝了五六杯了,面色一點不變,實在令人驚奇。
當然,二人來自遙遠東方的,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高貴的消極的樣貌,並未讓周圍的人感覺太過新奇。畢竟外域諸國的人這兩年和大羅的關系很好,時常有貿易往來。外域諸國,可是長什麼樣的都有。
荀笙又喝了一大口,打了一個滿意的酒嗝。方未明抿了一口之後,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帶氣的、微苦微酸的口感,就有些無奈的把酒杯放下。
只是干這麼坐著,似乎有些尷尬,方未明便試探的問道︰「這段時間你暗殺我的頻率越來越低了,昨天一天下來,只是在茅房里放了一條無毒的蛇,你是這段時間心態有什麼變化嗎?」
荀笙翻了個白眼︰「娘的,這兩邊氣候不同,物種差異性也太大了,我看那小家伙長得花花綠綠的,還以為那條蛇有毒呢……」
方未明有些自討無趣,好在混了這麼多年官場,調節氣氛的能力方未明是一流的。
「其實我一直挺想知道,你給太虛劍宗傳的那幾封信,內容到底是什麼?」
「我還以為,傳出去的時候你拆開看過。」
方未明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荀笙︰「我在你心中就是這個形象嗎?」
荀笙一臉惡寒的打了個哆嗦︰「拜托,你難道不知道你的眼神殺傷力很大嗎?」
方未明聳了聳肩,沒有說什麼。
荀笙灌了一口酒︰「其中有兩封信,內容是什麼估計你也猜得到。太虛劍宗水災爆發,最好的處理手段你我都想得到。之前我要你給我一個承諾,保證太虛劍宗在這段時間,不會受到朝廷暴力的干擾,你既然答應我了,那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方未明點了點頭,他答應過荀笙的,就自然會做到。無論當時皇帝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權限,只要方未明想,就一定能夠做到。畢竟昭皇李天澍,已經不是年輕的時候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出過宮門一次。
荀笙又說道︰「至于另一封信嘛,我讓不信幫我調查了一下上官旻。」
方未明微微一笑︰「你從什麼時候察覺到他不對勁的?」
荀笙從懷里掏出一疊紙,擦了擦嘴角的酒液︰「這年頭,有錢人家拉完屎,擦的時候,喜歡用綢緞一類的貴重物品。像那種普通的平民,擦的時候喜歡用瓦片或者木片。可我不一樣,我擦的時候喜歡用紙。」
方未明思索一番︰「那次天花樓來人刺殺你,你把刺客反殺之後,從他身上搜出幾張紙,用來擦了。」
荀笙點點頭︰「估計背後主使的人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奇怪到,喜歡拿紙擦。尤其是這個人本該是個書生,還是一個喜歡寫策論的書生,本該對紙筆文字一類的東西懷有敬意。」
「上官旻也沒想到,你堂堂一個太虛劍宗宗主,到他家里拜年的時候,居然會跑到他女兒的閨房里面偷紙,偷紙的目的還是為了擦。」
荀笙有些無奈的說道︰「那時候的我說白了就一個二品之軀,還是沒有經過武道體系打磨的二品之軀。干啥啥不行,除了飯量能夠和普通二品高手比擬之外,其他的一系列生活技能,能被別人吊起來打。」
說到這里,荀笙的鼻子皺了皺︰「雖然我在長安,常年替人代寫書信。但是你也知道,像我這種小本買賣,用料自然是越便宜越好,想要進貨便宜,肯定是得找老主顧。這麼多年了,我用的紙都是最便宜的,別的類型還真沒踫過幾次。」
方未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掩嘴一笑,美不勝收,周圍一圈兒的酒客,看到這笑容之後,手里的木杯都掉到了地上。
方未明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反正他早也習慣了。只是帶著調侃的意思看著荀笙︰「其實本來,就是把什麼好紙放到一塊兒,你也模不出什麼區別來的。一是你的手指沒有那麼敏感,二是你沒什麼經驗。」
荀笙有些無語的點了點頭︰「是啊,但是無巧不成書,人身上最敏感的幾個部位,除了指尖以外,還有嘴唇,還有……咳咳,菊花……」
方未明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因為你剛中了毒,那段時間一直拉稀,上茅房的頻率比較高……咳咳……那個部位的敏感度也變得很高,所以……」
荀笙低著頭一臉無奈的說道︰「是啊,你知道那里在無比刺痛的情況下,如果能接觸到那種柔軟無比的紙張,是一種怎樣的享受嗎?只要用一次,根本就忘不掉好吧。總之,這個暴露的點說來也巧,歸根到底,居然是我運氣太好。」
反正在太虛劍宗的時候,荀笙根本沒奢侈到那種地步,上廁所多半用的弟子們上文化課用的草紙。
「所以出了城主府之後,你對我廢掉那個老管家的事情,就沒有那麼介意了。」
荀笙點了點頭︰「反正我被人刺殺這件事,上官旻月兌不了關系,你收拾他的人,我自然喜歡樂見。不過我有些不理解,為什麼在這之前你一定要我刺殺上官旻,之前我還以為,是修煉悶屁需要什麼奇怪的契機,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難道是周廬掌握了他什麼罪證?」
方未明似乎不急于回答︰「先說說你,為什麼你給太虛劍宗去信的時候,終于決心要殺上官旻了?」
作為一個老jo廚,荀笙最不吃方未明這一套︰「你老師沒有教過你,不要用問句回答問句嗎?」
也只有荀笙敢在他面前這麼放肆,也不知道為何方未明對荀笙有這麼高的容忍度,荀笙這般發問之後,方未明也沒有生氣,只是語氣輕快的說道︰「周廬是有一些看法,但是沒有實質的證據。不過我廢了那個老管家之後,不是讓門衛把那個老管家處理了嘛。」
「門衛是周廬的人?」
「那倒不至于,他上官旻怎麼著也是朝廷的封疆大臣,周廬在他的府邸中安插密探,太犯忌諱了。不過好在太虛劍宗位處林檎城,這些年來觀音司常年耕耘林檎城,也算是有了些力量。」
荀笙恍然大悟︰「難道對上官旻而言,所謂的處理就是那樣的處理?」
方未明點了點頭︰「不錯,就像你看的那些戲說小說里面,苦大仇深的反派一樣的行為模式。他們處理完之後,自然就輪到周廬來處理了,周廬里又不缺挖墳吊命的人才。」
荀笙忍不住有些嘲諷的嘆道︰「還真是惡臭啊。」
方未明還是沒忍住,又端起來一杯酒抿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這世道你還沒習慣嗎?」
荀笙笑著搖搖頭︰「這酒不是這麼喝的,要大口喝,一大口你懂嗎?」
方未明抬起頭來看著荀笙,天鵝一般的脖頸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連造物主都要驚嘆的優雅側臉,一半浸在微光中,有種聖潔的美感。
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方未明感覺胸口一團氣涌上來。
荀笙嘿嘿一笑︰「打出來,別克制。」
方未明白了一眼荀笙,然後敞亮的打了個酒嗝。
荀笙暗罵道,該死的,打個嗝都這麼好看。
方未明撫模著胸膛,心道你還別說,這樣確實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