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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鵲走後, 李鶩無精打采好幾天。

飯桌上第一次沒了李鵲後,李還興高采烈地拍手叫好,等到了李鵲離開——第三天, 平時拿盆吃飯的李首次留下了剩飯。

「什麼時候回來啊三弟?」李扔下木箸, 一臉不——興地說,「怎麼……怎麼能一個人去玩呢他?」

「雀兒有——去忙, 過段時間就會回來了。」沈珠曦安慰道。

「過段時間……是過多久?」

「……我吃完了,你們吃吧。」

沈珠曦還沒開口,李鶩放下木箸,起身離開了桌。

他面前——飯是吃完了,但菜幾乎沒動。吃飯的時候, 他也像是心不在焉,只是重復著往嘴里送飯的動作。

「大哥怎麼了這是……」李——著他——背影嘟囔道。

「……大哥見你不好好吃飯,不開心了。」沈珠曦夾了一箸紅燒肉到他碗里, 「快吃吧, 吃完了和我去找小蕊玩。」

李——臉色立即明亮起來︰「好!」

待李恢復實力,把桌上飯菜全都風卷殘雲後, 沈珠曦帶著他出門, 來到隨記雞店門口, 把李送下了車。

「豬豬一起下車……」李在車邊磨磨蹭蹭。

沈珠曦細致入微地安排道︰「你去叫上小蕊,和她一起走到陳記酒家來, 路上給小蕊講一講你最近——趣事……白日放了幾個屁這——就不要再說了。聊聊你昨天釣——魚,捉——松鼠,知道嗎?」

「路上走慢點, 不要讓小蕊落到後面,更不要去打她踫她——多輕都不行。」沈珠曦苦口婆心道,「你——荷包里, 我已經給你裝了一點銀子,——見好吃——,不要只買自己——,記得給小蕊買一份。我說的,你都記住了麼?」

李懵懵懂懂點頭︰「記住了記住了……嘮叨……嘮叨豬豬……」

沈珠曦叮囑完,——著他九尺高——個子縮頭縮腦地彎腰進了隨記雞店——放下心來,吩咐車夫繼續上路。

馬車在陳記酒家的門前停下,沈珠曦下了車,帶著拿著大包小包——媞娘進了店。

九娘正在擦拭櫃台,——見沈珠曦和她身後的媞娘一臉詫異。

「你這是提的什麼?」

「給你和小蕊帶的東西——一些綢布緞子還有頭面。」沈珠曦笑道,「都是別人送——,我也是借花送佛。」

九娘立即了然。

她擦了擦手,快步走到桌——,兩眼放光地翻——沈珠曦帶來的那些布匹和首飾。

「這麼好的布匹和頭面你也舍得拿來送人,不愧是夫君當了大官——人!」九娘打趣道,「如今奴家也不敢叫你襄州夫人了,要叫你一聲節度使夫人!節度使夫人,奴家給你行禮了——」

沈珠曦一把拉起福身的九娘,佯裝發怒道︰「你再這麼貧,我就全送給小蕊了!」

「隨掌櫃哪里用得上這些東西,還是奴家多為夫人分擔分擔吧!」九娘撒著嬌,往沈珠曦身上一撞。那軟綿綿——海浪觸感,讓沈珠曦不由低頭看了——自己並不富裕——胸脯。

人比人,氣死人。

「這塊是奴家的了!奴家一定要讓隨蕊讓給我,奴家正差這樣的一匹紗來做入夏後的外衣呢!」九娘拿起一塊冰紈說道。

「還沒開春,你就想著入夏了?」沈珠曦忍俊不禁。

九娘驕傲道︰「對奴家來說,除了不穿襖子就會凍死——時候,一年到頭都是夏季。」

沈珠曦陪著她把帶來的禮物都翻了個遍,九娘——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不時抱怨隨蕊還不來,害得她也沒法開挑。

過了好一會,她才想起沈珠曦還陪她站著,忙招呼沈珠曦坐下。

「這是我新釀的雪中春,你試試。」

九娘從後院提出一個小酒壇,小心翼翼地給沈珠曦倒了一盞。

沈珠曦端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一股冷冽的口感在她口中擴散,她驚訝道︰「這酒里怎麼會有冰雪的味道?」

「自然,不然怎麼叫這個名字?」九娘說,「一口下去,身體逐漸變暖,口中——余味也會發——變化。怎麼樣,感覺出來沒有?」

沈珠曦細細品味著口腔里——酒味,一臉驚喜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雪中春。」九娘得意道,「你喝——這壇年份還不夠,我已經給你埋了整整五缸下去,等你以後有女兒了,出嫁時的宴請用酒我包了!但你別告訴你男人——奴家怕他半夜三更來偷酒喝,他這人,沒什麼做不出來的!」

「他現在沒有這個心情。」沈珠曦說。

「這是怎麼回——?」九娘狐疑道,「說起來,奴家今兒出門還听賣菜——老農說,節度使幾日沒有去官署了。」

「誰沒有去官署?」隨蕊大大咧咧走進酒肆,手里拿著一根吃了一半——糖葫蘆,在她身後,手里只剩一根光棒子——李也走了進來。

「雕兒,過來。」沈珠曦招手把李叫到跟——,捏了捏他腰上癟了一半——荷包,說,「錢就拿去買了兩根糖葫蘆?」

「還吃了豬肚粥、肉油餅、雪花糕……」李掰著指頭數道。

「你們是沒拿午食給他吃?」隨蕊沒好氣地說,「一路走一路吃,自己吃就算了,還硬逼著我也吃!不吃還硬喂!我現在撐得明早都不用吃了!」

沈珠曦作為罪魁禍首,心虛地立即轉移了話題。

她拍了拍李身上——荷包,說︰「出去自己玩吧。」

李——了眼隨蕊,說︰「小蕊一起玩……」

「小蕊要和嫂子談——情,你去把荷包里——銀子吃光好不好?」沈珠曦耐心道。

李——隨蕊,又——沈珠曦,這——搖頭晃腦地走出了酒肆。

九娘感慨道︰「……李鶩娶了你,真是他三——修來的福氣。」

沈珠曦搖了搖頭,說︰「我——是呢。」

「你們一個有夫君,一個有相好,在我一個老姑娘面前卿卿我我,缺不缺德啊?」隨蕊怪叫道,「我問的話你們還沒回答呢,剛剛在說誰沒去官署?」

沈珠曦嘆了口氣,把李鵲離開——簡略告訴了兩位女友。

「李鶩消沉幾日了,我試了許多法子都沒能讓他打起精神。」沈珠曦問,「你們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一提起李鶩,隨蕊就沒好氣︰「管他做什麼,我打包票這人過幾日就又——龍活虎了!」

九娘說︰「你試過百試百靈的那種法子了嗎?」

「哪種法子?」

九娘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床上——法子。」

沈珠曦的臉騰地紅了。

「試。試了……」她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只管一時,管不了太久……」

「你多試幾次啊!」

「試、試不了了!」沈珠曦著急道,「我現在還酸著呢!再試——都要被磨出繭子了!」

九娘一臉震驚地看著她︰「……李鶩這麼厲害?」

「我怎麼會騙你!真——試不了了!」沈珠曦連連搖頭,心有余悸地把手藏到了身後。

「我听說他不是勤學苦讀起來,會寫詩了嗎?」隨蕊用諷刺的語氣道,「男人不都愛這吟詩——對的一套?」

沈珠曦听出她話里——濃濃酸意,轉頭問九娘道︰「她這是怎麼了?」

「別理她,文秀——娶妻了,娶了個九品小官家里——小女。」九娘說,「她現在酸著呢。」

「你——酸!關文秀——什麼——!」隨蕊說,「小心我把你碎嘴的一面告訴那和尚!」

「怎麼又出來和尚了?」沈珠曦暈了頭。

「你還不知道吧?她那新相好,是個還俗——和尚!頭上——毛只有那麼一點點!」隨蕊掐著手指尖說道。

「你胡說!」九娘輕輕一巴掌打在隨蕊身上,「那是他執行上峰命令時剔——,你再胡說八道,休怪奴家讓你做姑子去!」

隨蕊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

「怎麼又說遠了?」沈珠曦說,「我來這里,是要你們幫我出主意的!」

「琴棋書畫,你會什麼?」九娘撐著下巴道,「男人都喜歡風花雪月這一套。」

「我都會。」

九娘——下巴從手掌上落了下來。

沈珠曦一臉為難道︰「可李鶩哪種都不喜歡啊……」

她為他彈琴,李鶩睡著了。

她教他下棋,李鶩睡著了。

她陪他寫字,李鶩睡著了。

她為他——畫,李鶩睡著了。

白天睡個不停——李鶩到了晚上就精力百倍地折騰她,再這樣下去,她的手真——要長繭子了!

「歌舞呢?」九娘說。

「我不會唱歌,至于舞……」沈珠曦聲音越來越小,她想起了母妃活活打死的那個為她縫制舞鞋——宮女。

舞樂是下九流——女子——會學的東西,好人家的女兒是絕不會去學這——以色侍人的技能。

宮女——哭喊聲和母妃憤怒——斥責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

但這一次,她堅定地趕走了耳邊——聲音。

琴棋書畫,歌舞女紅,技藝和出身一樣,並無——低之分。

她已經不會再被蒙蔽了。

「可是……這行得通麼?」沈珠曦猶疑道,「李鶩似乎對舞樂也沒有特別的興趣……」

「別人跳的和你跳的能一樣嗎?」隨蕊不屑道,「你就是放個屁,他李鶩也覺得是香————要是不覺得,你告訴我,我去幫你收拾他。」

九娘靠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要是覺得心里沒譜兒,我教你一招,你去找幾件清透的衣裳做舞衣,不要穿里衣……保準李鶩愛得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沈珠曦連連搖頭,「我會被磨出繭子——……」

「奴家還想長繭子呢!」九娘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真是旱得旱死澇得澇死……」

「你們在說什麼呢?」隨蕊迷惑道,「什麼繭子不繭子——?」

「現在去做舞衣也來不及了,少則也要三五日,多則半個月也說不準。」沈珠曦嘆了口氣,「還不如買幾根鹵豬蹄回家試試……」

「別啊!」九娘說,「你缺舞衣,奴家借你!」

「你會跳舞?」隨蕊一臉懷疑。

九娘得意道︰「奴家雖然不會跳舞,但女紅還算不錯。現成——舞衣沒有,改制一套出來卻用不了多久。」

「那舞鞋呢?」隨蕊追問。

「當然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九娘滿臉自信。

「這不就行了?」隨蕊——向沈珠曦,——興道。

沈珠曦猶豫片刻,說︰「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跳過舞了,以前學的都忘得差不多,我怕……」

「怕什麼怕!」隨蕊豪邁地拍了她的肩,「我說了,你就是放個屁,李鶩都覺得是香。你要是辛辛苦苦準備這麼多,他卻不領你——情——你盡管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有兩個女友的不斷鼓勵,沈珠曦終于下定決心︰

「我還需要幾樣東西,能拜托你們嗎?」

隨蕊和九娘听了她的要求,一口答應下來。

沈珠曦既已決定獻舞,樂不能少。可隨蕊和九娘都不通弦樂,沈珠曦想了想,告別兩個女友,乘著馬車去了李青曼的青竹小院。

成功拜托了李青曼為她配樂後,一場舞樂表演——期準備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剩下——也是最重要——,她選擇的舞。

她只會一支舞。

那是她——一歲偷偷跑去內教坊——舞樂排練,回來後利用簡陋——條件,瞞著所有人依樣畫葫蘆自學學到的。

母妃逼她學女紅,即便是針尖輕輕刺一下指頭她都會喊痛,她一次次在黯淡月光照耀下跌倒,雙膝撞在冰冷地面變得淤青,她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她喜歡舞樂,直到那個幫她繡制舞鞋——宮女被活活打死在門外。

她決心這輩子再也不踫舞。

九娘送來她親手改制的舞鞋後,沈珠曦拿著精致華麗——舞鞋在房中坐了許久。

平平無奇——紅繡鞋變成珠光寶氣——紅舞鞋,她撫模著上邊的珠玉,輕聲說︰「越國公主——這輩子……已經結束了。」

現在活著——,誰都不是。

只是沈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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