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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牧遙早晨醒來時並未看到奚淮。

奚淮一向不會與他同眠, 都是用打坐調息來代替睡眠。

他起身用了小洗滌術清洗干淨自己,整理好發鬢和衣衫,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洞府, 他便看到奚淮背對著洞府門站著, 正在跟宗斯辰、松未樾說話。

風和日暖, 清風徐徐,竟也顯得奚淮高大的身材與玄色衣衫都柔和起來。

宗斯辰面朝洞府大門, 看到他出來, 立即對他招了招手問好︰「小阿九。」

小阿九……

池牧遙居然還挺喜歡這個稱呼的。

「嗯!」池牧遙點頭示意。

奚淮回過頭來看向他, 直接拿出自己的萬寶鈴遞給了他︰「自己選一件飛行法器。」

他歡喜地接過來, 又看了看奚淮的表情, 似乎沒有要反悔的跡象, 趕緊在其中挑選了一件不算太出挑的,取出來是一片荷葉。

荷葉完整輕薄,看起來與真的荷葉無異, 碧綠的顏色,清晰的葉片脈絡,就連葉面弧形都格外真實。

他很快躍上荷葉, 盤膝坐在了荷葉之上, 對奚淮等人說道︰「那我回合歡宗啦!」

奚淮頷首︰「嗯,去吧, 如果不回來的——,我會親自去接你。」

「種植及仙草最少也得三個月, 不急, 你別來太快了。」

「好,我知道了。」

池牧遙在荷葉上坐得像一個小團子,或許是因為粉衣配荷葉, 倒是多了幾分童真。

他開心地回頭對他們揮手道別︰「拜拜。」

「嗯。」三人異口同聲。

待池牧遙走遠了,松未樾忍不住問宗斯辰︰「‘拜拜’是什麼意思?」

「回見的意思吧?」宗斯辰猜測。

「哦——」松未樾一臉學到了的表情,「我又學會了一個很有學問的新詞。」

「嗯。」宗斯辰也非常慎重,「估計是有——華的人才會說這樣的詞,我也是第一次听說。」

或許是親眼目睹了池牧遙破陣,對池牧遙的——學十分認可,——會導致他隨口說的一個簡單的詞匯他們都要思量半天,怕是其中別有深意。

只有奚淮一臉沉重地看著池牧遙離開,仿佛這一次見面,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了。

越來越遠的身影,標志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距離。

池牧遙是不是又要逃了?

被不喜歡的人這麼糾纏會不會很痛苦?

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天都沒有這麼開心過,只有在即將離開他的時候,——得這麼開心。

果然是不想留在他身邊。

宗斯辰見奚淮表情這麼難看,趕緊勸︰「少宗主,就算以後有了少宗主夫人,少夫人也是要經常回家看看的,你不能因為他暫時離開就這麼沮喪,是不是?」

「就是……他修為都到築基中期了,這些日子你們倆也沒閑著啊……」松未樾說得酸溜溜的,都是同齡人,奚淮居然突然有道侶了,他和宗斯辰還孤家寡人呢,跟誰說理去?

想到他們兩個人跟著奚淮奔波了兩年,奚淮帶回了三界第一美人,他們什麼都沒撈到,他隱隱地還有些羨慕。

也不知有生之年,他能不能擁有一位道侶。

提起這個奚淮更氣,快步走向院子里的涼亭,——去坐——後說道︰「你們兩個過來,我要問你們幾個問題。」

兩個人都跟著過來了,宗斯辰搖著折扇坐在了奚淮的斜對面。

松未樾一向不太老實,像只猴子似的蹲在欄桿上。

奚淮思考了一會兒問︰「在你們看來,我這個人是不是很不好相處?」

宗斯辰開始思考如何措辭,想著怎麼回答——不會被踢——山去。

松未樾倒是先回答了︰「也不算不好相處。」

宗斯辰听完眼前一亮,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松未樾開始說人——了!這讓他很驚喜。

奚淮則是問︰「是嗎?」

「嗯!」松未樾認真地回答,「是我們根本就不想和你相處。」

奚淮︰「……」

宗斯辰只覺得眼前一黑,趕緊補救︰「哪能啊,不想和少宗主相處,我們怎麼可能總是三個人一起?」

松未樾沒听出來宗斯辰補救的意思,繼續說道︰「還不是因為全卿澤宗同齡的只有我們三個?這群老家伙就知道修煉,個個都找不到道侶,一百年里能有我們三個出生不錯了!說來也是,如果不是少宗主當年被關在洞穴里,硬生生地和人培養出感情了,就我們卿澤宗這群蠻橫之徒,能有人喜歡才怪呢!」

奚淮坐在涼亭里,明明只是普通地坐著,卻像硬生生挨了幾刀,每一刀都插在了他心口最痛的位置。

沒人願意和他相處。

他這種蠻橫之徒不會有人喜歡……

他做過什麼不招池牧遙喜歡的事情了嗎?

他仔細想了想,似乎每件事都挺不招人喜歡的……

他為什麼會那麼自信,認為池牧遙是深愛他的?

是不是不這麼自信,現在就不會因為心理落差太大——這麼難受?

松未樾改為坐在欄桿上翹著二郎腿,繼續說了起來︰「就說我爹吧,當初和我娘斗法,打了十次,我爹贏了十次,氣得我娘直哭。我爹看她哭還罵她弱,我娘火冒三丈砸了樽月宮的大門,賠不起就——了我爹的道侶,這是打來的道侶。」

宗斯辰趕緊打斷他︰「你娘不是賠完大門就不回卿澤宗了嗎?」

「我娘是想讓我爹服個軟,我爹硬是不服,五年了,兩個人一句話沒再說過,也是硬脾氣。」松未樾說完又想了想,「不過我總覺得我娘是被半強迫的呢,其實她根本不喜歡我爹,只是賠不起大門。我娘對我還是可以的,就是提起我爹就生氣……」

奚淮越來越蔫了。

他和池牧遙雙修了,但是都是他半強迫的,不能因為他們兩個雙修過,就認為他們有感情了,說不定池牧遙是討厭的……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在一起有了孩子還是不喜歡,就像池牧遙和他雙修過百余次,還是不喜歡他。

奚淮雙目無。

他不喜歡我……

一點點都不喜歡……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知道此刻自己要做的是懲忿窒欲,調整好心態。

他知道他不可能因此放棄池牧遙,他得想辦法虜獲芳心——可以。

只是……他此時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宗斯辰看著奚淮患得患失的表情,合上折扇開始支招︰「少宗主莫要著急,感情是需要培養的。烈女怕纏郎,只要纏得緊,別說一個阿九,九十九個阿九都能拿下。」

「怎麼纏?」奚淮有病亂投醫,還真認真請教了。

向來只會被人玩弄感情的宗斯辰也真的敢教︰「阿九是合歡宗弟子,——以第一,要做到的是保證修為足夠——,最起碼要比他。」

「這點不難。」

奚淮的資質千年難得一遇,稍作努力,就很有可能成為修真界最年輕的元嬰期修者。

池牧遙是合歡宗和御寵派的弟子,都不是專注自身修煉的門派。想提升修為,要麼是遇到獲得金瞳天狼妖丹這種機緣,要麼就只能靠他。

「第二,你要保持威名。」

「威名?」

「對啊!我們是卿澤宗的,自然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你要保持好少宗主的名望,不說惡貫滿盈,也得名揚千里。這樣阿九也會覺得和你在一起非常有面子。」

「當真?」

「自然!」

奚淮審視了宗斯辰良久,站起身說道︰「我們去滅了羅剎宗。」

宗斯辰非常詫異︰「我們三人?還用不用再叫兩個人?」

奚淮本就心中不快,想要發泄一——,現在有了理由,那便去收拾他一直看不順眼的宗門︰「不用,羅剎宗遍地尸油,隨便一——火他們都滅不了。」

松未樾則是突然精——了︰「好啊好啊!走,打架去!」

說著躍——欄桿,跑得比奚淮還快。

與此同時。

池牧遙回到合歡宗,剛剛——入宗門的大門便被一群同門圍了起來。

沒參加千宗會的師妹怒道︰「小師哥,你不聲不響地消失了五年多,現在才知道回來?我們都要擔心死了,要不是看到你的本命燈還亮著,我們都以為你是暗暗殞在某處了!」

徐冉竹雙手環胸笑道︰「還不是為了躲卿澤宗的少宗主。哦,對了,他現在是魔尊大人了。魔尊大人可是對我們阿九情有獨鐘,千宗會的時候和阿九看盡千里長燈。看看,——和我們分開一個月,修為就從築基初期升至築基中期了,這爐鼎著實不錯。」

「我見過魔尊,少年模樣,身材——大偉岸,長相也俊得很,瞧著身量怕是……」

沒見過奚淮的好奇得緊︰「俊嗎?有多俊?和觀南天尊有的比嗎?」

「俊,和觀南天尊不是一個類型的,若要我說啊,我還是喜歡奚淮這種類型的,看著就很行的樣子……」

池牧遙怕她們的——越說越葷,趕緊制止︰「不要亂說了,我回來住兩天,之後要回御寵派。」

和他關系不錯的小師妹怨聲載道︰「只回來兩天?我們都想你了!」

池牧遙只能解釋︰「我是怕露餡——先回來緩兩天,我回御寵派有事要做,不能陪你們了,等——一次我一定會多留些時日。」

「好吧……」

池牧遙回到自己在合歡宗的住處。

他資質不好,洞府讓給了其他人,自己住在執事堂的後屋。

現在房間依舊給他留著,房間里還是原來的模樣。

他重新開啟了除塵陣,整理自己房間里的東西。徐冉竹跟了過來,詢問︰「一會兒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是宗門的事務堆積了很多嗎?」池牧遙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想到的還是合歡宗執事堂的事情。

「我們去藥宗府放把火怎麼樣?」

「啊?」

「師祖很早便交代過我們,讓我們去藥宗府幫你報復藥翁,但是你不在場我們報復起來多沒意思?——以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有多狼狽——暢快呢。」

說起來他也是氣的,——緣——故被抓到洞穴里關了幾年,——人家只是利用他來報復人。

他從未惹事,一直在執事堂里本本分分地工作,還是遭遇飛來橫禍,怎能不在意?

他將疊好的衣服放好,點頭︰「走!」

此仇不報非君子。

合歡宗弟子都會疾行術,去的還是高手不太多的藥宗府,時間選擇也是非常隨性,藥宗府自然沒有防範。

距離池牧遙被抓已經有五年多了,誰能想到合歡宗會在這個時間過來報復?

合歡宗弟子聚集在一處,池牧遙探頭觀察了一——藥宗府內的弟子走動情況,找準時機後擺手示意。

先有幾名弟子——入藥宗府,找到藥園和炮制藥草的茅屋,撒了油,緊接著池牧遙朝著撒過油的地方丟了一個點燃的火折子,見火燃起來了,扭頭便跑。

他們來無影去——蹤,身法是全修真界最快的,藥宗府的弟子甚至沒注意到有人來了,等火勢蔓延才被吸引過來。

院內滅火的弟子慘叫連連︰「怎麼著火了?之前被卿澤宗燒的地才修繕完沒多久,現在又毀了!」

「先撲屋里的火,那里有好多炮制好的珍貴藥材!」

「田里都是極品靈草啊!」

「水靈根的快來!」

藥宗府救火之時,合歡宗眾弟子早就跑遠了,聚集在不遠處的山頭,看著藥宗府的火勢大——出聲。

池牧遙也是心中一陣敞快,心里也跟著舒坦多了。

「來!」徐冉竹首先從百物錦里取出桃清釀來,「今日我們便看著這盛大的美景,慶祝阿九重歸宗門。」

池牧遙也取出竹筒,晃了晃里面的桃清釀︰「嗯,火燒仇人府邸,的確是美景,我喜歡。」

一位小師妹不太滿意︰「桃清釀跟水一樣,喝了沒意思,我這里有美酒要不要?我可最喜歡听小師哥酒後胡言亂語了,說得特別有意思。」

另外一位小師妹連連擺手︰「別了別了,小師哥一喝醉酒就教我方程式,我到現在都不會寫他的那種數字,還方程式呢!」

池牧遙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別笑我了,這麼點糗事你們居然記了那麼久。在外面先喝桃清釀吧,到宗門內再喝其他的酒,不然一群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徐冉竹嘆氣搖頭︰「又來了,你少說教兩句能憋死?再說了,我們真醉了,危險的也是那群臭男人。」

池牧遙依舊執著︰「還是不妥,回宗門吧。」

回去的途中,有人驚嘆︰「欸,羅剎宗怎麼也著火了?」

徐冉竹看了一眼後說道︰「他們作惡多端,仇家眾多,活該有此一劫。」

池牧遙疾行途中朝著那邊看了一眼,很快便消失在靡靡夜色之中,只留——了一抹淡粉的顏色。

一日內,兩大宗門著火,從黃昏燒到夜幕,那漫天的火勢像是要燃燒上蒼穹。

焚如之行,毒燎虐焰。

池牧遙回到御寵派後,修為的提升還引得門派眾人圍觀。

郝峽急吼吼地快步走了出來︰「你不會提前用了妖丹,卻只提升到了築基中期吧?那可是天級靈獸的妖丹!」

池牧遙趕緊解釋︰「沒有,我只是鞏固了一——修為,這樣沖擊金丹更加穩妥。」

郝峽這——松了一口氣︰「那還行,修煉成果不錯。」

伊淺晞歡喜得不行︰「好厲害啊小師弟,沒想到你閉關的效果還不錯。」

「之前就已經有一些修為的增長了。」

「還是很快的!你肯定可以——為我們御寵派第三個金丹期修者。」

「小師姐也得努力啊。」

「努力著呢!」

池牧遙回到正堂,取出了及仙草的種子給他們看︰「我走了幾處地方,拿到了及仙草的種子,我們找一處地方種——吧,這樣小鹿還能有好的口糧。」

另外三人看到之後都激動得不行,不敢怠慢,郝峽干脆直接出了正堂去備地了。

池牧遙本就喜歡種植一些花花草草,蒲荷不少花草都是他培育的。

現在及仙草自然也要他親自來種,種植的期間還在教伊淺晞他們如何照顧,他們也都學習得認真,畢竟這和——色雲霓鹿有關。

在池牧遙蹲——|身檢查花草的時候,伊淺晞站在他的身後,突兀地看到池牧遙的脖頸處出現了花瓣,更多的部分則隱藏在衣服里。

她當即詢問︰「師弟你——」——

還沒說完,池牧遙脖頸處的花瓣便消失了,她還當自己眼花了,按照池牧遙的性格,怎麼會弄文身呢?

「怎麼了?」池牧遙抬頭疑惑地問道。

「沒事,我看錯了。」

「哦,你看看土壤的濕度,有這樣的感覺水分就是足夠了,但是水分多了會爛根,過幾日我們需要在這里布——遮雨的結界……」

「嗯嗯。」伊淺晞跟著蹲下|身去看泥土。在她蹲下的同時,池牧遙後頸的文身再次出現。

不過一個呼吸間,便再次消失。

自此之後,再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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