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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固山貝子尼堪與參將範文程(上)

愛新覺羅.尼堪,努爾哈赤長子褚英第三子,今年二十歲,與阿斯蘭汗尼堪同歲。

此尼堪沒有參加皇太極第一次南下劫掠之事,原本只是一名奉恩鎮國公,為了出使齊齊哈爾,皇太極將他升為固山貝子。

範文程,萬歷年間的沈陽秀才,今年三十三歲,他倒是跟著皇太極南下參與了劫掠之事,還親自出馬勸降了多路明軍或堡寨,戰斗時也能披甲持劍與人格斗,倒是比尋常大明的秀才高明許多。

皇太極北上之後,他跟著阿敏鎮守永平,僥幸逃過一劫,這一次他卻是自告奮勇跟著尼堪來到齊齊哈爾,準備勸降索倫人的尼堪以立下驚天的功勛。

在齊齊哈爾城寨的衙門,尼堪高坐主位,接受了愛新覺羅.尼堪和範文程的叩拜。

進到自己的房屋,兩人自然將帽子摘了下來,看到兩人光溜溜的腦袋以及腦後拖著的那丑陋滑稽的小辮子,尼堪內心十分復雜。

等兩人抬起頭來,六目相對,三人都是有些震撼。

由于此時有後金的尼堪到來,為行文方便,此處將烏扎部的尼堪稱為孫秀榮。

孫秀榮首先看向那個跟自己一樣姓名的人。

果然生得一表人才,難得的一雙大眼楮,鼻梁也是高挺著,唯獨面部寬大,倒是一如既往的穩定,面色稚女敕,不過與與後世二十歲的人相比就成熟多了。

在這個時代,無論是女真人還是索倫人,男兒到了十五歲已經算是成丁,建州女真皇族的子弟更是必須拿起武器沖鋒陷陣,這也是像他們這樣一個單薄的部族能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

孫秀榮觀察到尼堪的右手骨節粗大,虎口上的老繭赫然在目,顯見得平素也沒少操練武藝。

而另一人,歷史上耳熟能詳的範文程更是令孫秀榮吃驚不已。

此人倒是一副大明人士的模樣,國字臉,一臉浩然正氣,三縷長須,若不是知曉他的底細,孫秀榮乍一看之下絕對會認為他是妥妥的男一號,忠臣志士的杰出代表——當然了,對于大金來說,他卻是當得起。

尼堪見到孫秀榮後也是暗暗吃驚。

此人倒是一副俊秀的模樣,眼中閃出的精光在不斷提醒諸位這可是索倫人實打實的大汗。

「我與他同歲,又同姓,不過他在二十歲的年紀幾乎達到了老汗的高度,而自己……」

範文程卻絲毫波瀾不驚,見過孫秀榮的相貌之後也只是在心里點了點頭,「果然是漢人之後,如此便有把握了」

見敵國使臣,孫秀榮自然不可能一個人,身負禮部重任的雅丹、齊齊哈爾守將阿林阿、親衛隊長孫傳宇都在座。

「金國使者所為何來?」

雖然想直來直去,趕緊進入正題,不過貴為索倫人的大汗,如今漠北之北實際上的統治者,孫秀榮也不能免俗。

只見範文程雙手抱拳,稍稍伏低了身體,「大金國正使固山貝子尼堪、副使世襲參將範文程回稟,此番冒雪北上,自是來與阿斯蘭汗議和的」

孫秀榮暗暗吃驚。

範文程敢搶尼堪的話頭,肯定不是臨時性起,多半是臨行前皇太極有所交代,再看向那尼堪,他也是泰然自若,並沒有惱怒的樣子。

不過孫秀榮還是發現他的面頰隱隱有些許紅暈。

「哦?所議何事?」

尼堪、範文程兩人此時都是心中暗罵,不過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來,這次倒是尼堪上前一步。

「大汗,索倫人與我建州女真幾百年前就是一家,習俗類似,話語相同,這兩年肯定有一些誤會,導致雙方兵戎相見、骨肉相殘,我等此來,是奉了大金國大汗之命,前來與您議和的」

「哦?具體說來」

尼堪與範文程對望一眼,這次是範文程出馬,「大汗,主要有兩事」

「其一,此次在科爾沁境內交戰,我方有一些軍將被大汗所俘,還望大汗看在同宗的份上放他們一馬,大汗有什麼要求,都好商量」

「其二,既然大汗的兵威已經來到嶺東之地,便與大金國接壤了,雙方似乎有必要明確一下疆界,以防再起刀兵」

「願聞其詳」

孫秀榮還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此時連範文程也有些感嘆,不過如今人家阿斯蘭汗勢大,也只得由他作態。

「大汗,我方有哪些軍將在貴方手里,還請大汗明示」

孫秀榮點點頭,這個東西至關重要,關乎第二個條件的達成,他早就做了準備。

多爾袞、濟爾哈朗以及袞布、阿都齊、俄木布都在他的手里,這便是他最大的籌碼。

「呵呵,兩位難道不想知曉戰事的具體結果?」

這時雅丹開口了,他說的也是女真語。

尼堪、範文程听了都是一震,呼倫城、齊齊哈爾兩地的戰事他們只是知曉己方敗了,也有一些士卒、軍將千里迢迢跑回沈陽,向皇太極稟告了戰事的經過,不過有些事情,比如多爾袞等人的下落,巴林、扎魯特兩部的下落他們至今尚不知曉,這也是尼堪、範文程兩人前來的原因之一。

「願聞其詳」

只見雅丹從那懷里掏出一張紙片大聲念道︰「呼倫城一戰,計有圍城敵軍翁牛特部蒙古騎兵五千余,統兵者大酋遜杜稜、棟岱青兄弟,戰後包括遜杜稜、棟岱青在內的五千騎全軍覆沒」

「巴林、扎魯特兩部蒙古騎兵共計六千人,分別由其大酋色特爾、色本帶領,本在伊敏河以西駐扎,其部抵達之後大肆劫掠阿斯蘭汗所屬的牧民,導致呼倫湖附近滿目瘡痍」

「後兩部見勢不妙,使出懸羊擊鼓的伎倆星夜遠遁,被我部偵知,緊追不舍,在原察哈爾所屬的烏珠穆沁部落的牧場追上,大破之,擊殺包括色特爾、色本在內的兩部騎兵」

說到此處時,尼堪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金國貴族的眼里,蒙古人能結成同盟自然好,結不成的也不希望身邊有一個強大部落的存在,按照雅丹此時的說法,翁牛特、巴林、扎魯特三部包括大台吉在內的精銳騎兵幾乎喪失殆盡,三部元氣大傷之後肯定很難再有所作為。

這是孫秀榮希望看到的,也是尼堪、範文程希望看到的,何況此戰後,三部與索倫人便成了不共戴天的大敵,彼等為了自保,也只有向東徹底投入金國的懷抱。

「金國十四貝勒多爾袞及其兄弟阿濟格率領的兩千余巴牙喇護軍,被大汗親自率領的大軍擊敗,阿濟格戰死,多爾袞被俘」

听到這個消息,尼堪的身子不禁搖晃了一下,他的手也在巍巍地顫抖。

愛新覺羅家族最為悍勇的阿濟格竟然戰死了!

「瓖藍旗旗主濟爾哈朗率領的五千精騎也在此役戰敗,濟爾哈朗被俘」

這時,連範文程也站不住了,孫秀榮見到他的右臉頰的肌肉明顯地跳了一下。

「齊齊哈爾城寨方面,科爾沁三部騎兵被殲,三部大酋袞布、俄木布、阿都齊被俘,李永芳所率漢軍旗全軍覆沒,李永芳、李率泰、孫得功三人被俘,李延庚戰死……」

李延庚戰死自然是一個幌子。

尼堪終究年輕,此時再也站不住了,竟不小心打了個踉蹌,孫秀榮笑道︰「貝子爺這是怎麼了,哦,也是本汗疏忽了,看座!」

等尼堪、範文程兩人坐下了,臉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雖然在來之前大概知曉了己方軍卒的結局,不過從對方嘴里說出來終究還是不一樣,何況,此戰過後,瓖藍旗的精銳幾乎沒了,兩白旗最精銳的力量也席卷一空,這可是罕見的大敗——除了上次的青城老河之戰。

簡直是在大金的傷口上又撒了一大把鹽。

範文程臉上變了幾變,不多時便恢復了正常,他站起來向孫秀榮行了一禮。

「多謝大汗仁義,留下了本國幾員大將的性命,不過學生有一事不解,還請大汗為我解惑」

「請說」

「大汗,貴方戰損如何?能否示下,哦,大汗若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呵呵」,孫秀榮此時也在揣摩範文程的用意,心想,無非是在了解了本方戰損後為接下來的談判拿捏而已。

「告訴你等也無妨,兩戰下來我方也是損失頗大,常備軍竟有近三千的戰損,部族騎兵相差仿佛,加起來接近六千之數,與你等說吧,本汗麾下,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執意犯我,我必加倍敬之!」

說出此話時,孫秀榮想到了建奴此次為了對付自己,還拉攏了岳、謝博勒、阿爾丹、博穆博果爾、巴爾達奇等人,自己還損失了大將蘇哈,這內心的激憤也上來了,傳遞到聲音上便是狠厲果決無比,此時不禁是尼堪、範文程,就連在座的索倫諸將也是聳然一驚。

……

半晌,孫秀榮恢復了平靜。

「想要換回諸人,也不是不可以,趕緊將你等的條件說出來,若是還想與本汗虛與委蛇,本汗可是沒有耐心的……」

「大汗」,範文程又站了起來,「我方願用金銀贖回一干軍將」

「具體說說」

「十四貝勒、濟爾哈朗旗主每人願付贖金一萬兩,其余人等都是五千兩,您看……」

孫秀榮卻擺擺手,「先說疆域之事」

尼堪心里暗罵,「是你要我等具體說說,說出來你又不听,或者還價,現在又扯到疆域上來」

範文程卻知曉孫秀榮的用意,他繼續說道︰「我家大汗意思,如今女敕江、松花江一線將嶺東平原之地分開,我等不如……」

「不行」,孫秀榮卻一口回絕了,「我部農戶已經在松花江以南的平地上修整了堤壩、疏浚了河道,開闢了良田,如此一來豈不是白費了?」

「那以大汗的意思……」,此次前來齊齊哈爾,皇太極自然對尼堪、範文程兩人有所交代,兩人一直等著孫秀榮還價呢。

「嗯」,孫秀榮說道,「松花江從白都訥開始便一分為二,一支向東繼續奔走,另一支卻來自東南,直抵長白山境內,雙方不如以此為界……」

尼堪、範文程兩人前來時自然也花費了不少功夫,若是按照孫秀榮剛才所說的,索倫人的疆域離大金國所在的遼東只有區區五百里!

「不妥」,尼堪雖出自金國皇族,卻對身邊的山川地形一竅不通,不過出身宏文館的範文程卻下過一番功夫,此時趕緊出聲反對。

「大汗,松花江以南,都是大金國的子民,都納入了八旗的規制,大汗如此劃分,我等實難從命」

「哼!」,孫秀榮突然一臉怒色站了起來,「這便是本汗的條件,若是不從,本汗自會出兵取之……」

說完他甩甩袖子出去了,扔下目瞪口呆的尼堪、範文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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