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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尼布楚大會(中)

此時若是尼堪示弱了,抑或遮遮掩掩的,今後如何能在部眾面前立威?何況眼前這些人中,也沒有幾個能識得漢字的,將那長命鎖拿出來又能如何?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人識得漢字,也不能指正他就是孫秀榮,阿吉也可能在當時就撿了這物件回家啊。

想到這里,尼堪大大方方將那件長命鎖取了出來,「此物便是,你還有什麼話說」

「啊?!」,沒想到這長命鎖一出現,那個蒙著黑紗的女人便一聲驚呼。

那漢子眉頭一皺,從尼堪手里接過那銀鎖,略看了看便舉在手里。

「諸位听我一言」

「十多年前,發生在因果達河北岸漢商孫傳廓的事諸位都知曉吧?」

烏熱斯見他鬧出了這些個動靜,心里也有些惱怒,「自然知曉,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何須在此裝神弄鬼?!」

「呵呵,哈拉達稍安勿躁,我想說的與這件事正好有關,不得不說」

「諸位都知曉,在大約十七年前,我等林中百姓都無須前往喀爾喀的烏爾赫特、恰克圖等地互市、交易,在尼布楚、赤塔、烏蘭烏德一帶都有漢商設置的貨棧,偏遠地帶漢商還主動前往交易,我等百姓從中很是收益」

「可惜這一切都在十七年前某日毀掉了,當時我等尊敬的安達一行幾人在接近因果達河、鄂女敕河交匯之地被殺,從此漢商絕跡林中,導致我等不得不不遠千里前往喀爾喀交易」

「是誰殺了孫傳廓迄今為止還是一個謎,身為林中索倫諸部的大汗——我等共同的根特木爾大汗得知此事也是憤慨不已,立即親自帶著十幾騎到孫傳廓被害之地視察,天可憐見,僥幸在離事發地點西邊二十多里的地方發現了蹤跡……」

「啊?!」

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聲驚呼,其實連尼堪自己也有些好奇,根特木爾究竟發現了什麼?

那漢子臉上隱隱有些得色,「在因果達河北岸一處小河上的道路,大汗發現了一頂女人常戴的貂鼠皮帽,大汗見過此帽,因為這頂帽子上瓖嵌著一顆紅色的寶石,林中的女人幾乎沒有人戴這種帽子」

「是孫傳廓的女人戴的?!」

一旁的薩哈連突然問道,孫傳廓帶著他的小妾幾乎走遍整個大草原,更是與各個部落的頭領熟知,薩哈連也不例外。

「正是,于是大汗便帶著十幾騎追了下去,沒想到這一追還真是發現了端倪……」

「快說呀!」

圍觀的人,包括烏熱斯在內,對發生在十七年以前的那樁大案都很在意,見那漢子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禁都喊起來。

「還是讓我來說吧」,只見根特木爾站了出來,「諸位,此人乃是我的親衛,當時正好與本汗一起追查,諸位,我等沿著那條小河向北追了一小段便發現了一行人,約莫二十多騎,其中一人便是扎根哈斯!」

「啊?!」

眾人都沸騰起來,連尼堪那兩百多常備軍臉上也顯出興奮的神色——他們的父母這十幾年來估計一直在說這事,如今終于可以揭開謎底了,少年心性,能不興奮嘛。

「諸位」,只見根特木爾臉上顯出不忍之色,接著又是長嘆一聲,「沒想到啊,本汗當時萬萬沒有想到啊,這劫持扎根哈斯之人竟然是……」

「是誰?」

人群中又傳出一陣嗡嗡聲。

「此人如今還在尼布楚!」

尼堪一听大驚,他的腦筋在飛速轉動著,他倒對這樁陳年往事不是很在乎,卻是在琢磨根特木爾的用意,不過听他說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在尼布楚,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是阿吉、薩哈連兩人干的,阿吉已經去世兩年,若是薩哈連干的,阿吉不可能不知曉。

如此看來,多半是左近的蒙古人干的,當時離事發地點最近的兩個蒙古部落,一個便是固穆,一個便是阿布泰,如今阿布泰已死,那便是固穆了。

想想也是,固穆的大帳正好在因果達河與尼布楚的交匯處,若是想要殺死孫傳廓等人倒是駕輕就熟。

特別是茂明安蒙古諸部與南邊的喀爾喀向來親厚,可以自由地前往烏爾赫特交易,還無須繳納貂皮等貢物,有沒有孫傳廓都無所謂。

不過固穆向來沒有的名聲,怎地突然瞧上了孫傳廓的小妾?就算他瞧上了,以他茂明安部大台吉的身份,稍一施壓便可成功,何苦做出殺人越貨的勾當?

「可惜固穆巴圖魯逃走了!」,想到這里,尼堪也不禁長嘆一聲。

「哈哈」,根特木爾瞧了尼堪一眼,眼里很是有些贊許,「當時我一見,正是控制著尼布楚西岸一帶的固穆巴圖魯,這下便躊躇了,蒙古人勢大,非我索倫人能敵,何況只是一個區區漢人,不過被本汗瞧見了,想起孫安達的種種好處,本汗終究是心中不忍,還是上前大聲質問固穆」

「好漢子!不虧是我索倫男兒!」

周圍又有人大聲叫嚷起來,根特木爾卻一擺手,「當時任何一位索倫男兒在此都會做出相同的舉動,何況我還是諸位的大汗」

「當時固穆身邊只有十余騎,與本汗身邊的人數相當,何況就算廝殺起來也保不了有人逃出去,那時,固穆殺害漢人安達,搶走扎根哈斯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大草原,固穆也是精細人,當即上前與本汗交易」

「交易?」,周圍又是一陣嗡嗡聲。

「本汗自然義憤填膺,恨不得當場斬殺了這廝為孫安達報仇,不過這廝卻說出一話讓本汗不得不顧忌萬分……」

「何事?」

這時尼堪突然想起一事,那還是在他十歲時,他跟著阿吉前往烏爾赫特听他講的,說的便是在十多年前本族面臨著一件天大的事情,差點身死族滅,在自己的一再追問之下,才知曉是南邊的蒙古人由于不斷受到西邊衛拉特部的打擊,準備將一部分丁口遷到北邊去。

而當時尼布楚大草原除了茂明安部,還有三成的草場是控制在索倫人手里,而整個因果達河、赤塔河、色稜格河流域也大多佔據在索倫人、布里亞特人手里,想要遷移一部分丁口過來,只能將這些人趕盡殺絕,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將地盤交出來的。

不過听說在根特木爾的勸說下,南邊的車臣汗、土謝圖汗最終打消了這個主意,這也是其他的索倫諸部還勉強認他這個大汗的重要原因。

果然,只見根特木爾繼續說道︰「他說出一事讓本汗驚異萬分,此事一旦成行將是索倫諸部前所未有的災禍」

「是不是蒙古人北遷一事?」

人群中有人問道,根特木爾點點頭,「就是此事,當下我驚異萬分,不過孫安達的大仇也不能不報,一邊是林中諸部的恩人,一邊是人多勢眾、不可力敵的喀爾喀三部,本汗當時就呆住了」

「沒想到此時那固穆卻說道,只要本汗不將他劫殺孫傳廓的事情泄漏出去,他會親自南下勸說車臣汗、土謝圖汗不要妄自將部族北遷,並夸大我等索倫諸部的人數和戰力,我當時本不欲搭理他,不過一看到綁在馬上瑟瑟發抖的扎根哈斯,一時又不忍,心想若是固穆不完成此事我自可將他的丑事宣揚出去,便答應了」

眾人這時都沉默了,那以後喀爾喀三部並沒有北遷,自然是固穆說服了車臣、土謝圖二汗。

「不過我還是提出了一個條件,那便是將扎根哈斯帶走,否則便魚死網破,固穆無奈之下只得答應了,後來本汗想把扎根哈斯送到大板升城,沒想到她說那里還有孫安達的幾個妻妾,自己孤身一人回去了免不得受她們的欺負,于是便留在了阿拉爾部」

「于是你便娶了她?」,尼堪如今已經琢磨出一些味道來了,便出口問道,聲音里隱隱有嘲諷的味道。

「唉!」,根特木爾長嘆一聲,「過了幾個月,我的嫡福晉病故,我見扎根哈斯孤身一人著實不方便,便欲娶她為繼室,相詢過後她也同意了,這才有了小根特木爾」

尼堪心里一震,自己這幅身體便是那個女人帶來的,而小根特木爾從血緣上來說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不過如今根特木爾親自跑到尼布楚,肯定不是為了攀親來的。

「而你!」,尼堪正沉浸在思索之中,根特木爾卻又開口了,「正是孫傳廓孫安達留在林中唯一的骨血!這把銀鎖便是明證,上面還有你的漢名!」

一時人群「嘩」的一聲嚷開了,眾人的目光都盯著尼堪。

根特木爾盯著尼堪,良久才悠悠地說道︰「其實我在阿吉得了龍鳳胎的時候便有所懷疑,蘇麗爾懷胎時肚子並不出懷,完全不像有兩個女圭女圭的樣子,不過世事難料,本汗也不敢多做懷疑,等你長到十歲時,正好與本汗一同南下」

「本汗一見之下便明了了,你長得既不像阿吉,也不像蘇麗爾,倒是與秀麗有幾分相像,那是我便知曉估計是阿吉在無意中救了你,又不想聲張,便對外冒稱你是蘇麗爾的孩子,我說的對不對,墨爾根?」

(秀麗,尼堪親生母親的漢名,叫李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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