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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輪回復蘇

劍之雨,已經超月兌了劍術的範疇。

那是道的氣息。

這一片連綿的劍氣,看似柔和,卻暗藏鋒銳之意。

這一點,作為劍修的銀狐,體會極深。

但劍之道勢,至少也是要侵婬數十年,修為臻至三品的劍道巨擘,才有可能涉足的領域。

這個年輕人,卻就這樣施展了出來。

銀狐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驚駭。

但若僅是如此,尚且還好。

畢竟這個世界有無數天驕,那位年紀輕輕便受封劍首的江繡衣,便是其中之一。

甚至一些古老存在轉生之身,也能做到一些驚天之為。

但讓銀狐不敢相信的是。

那八名神秘人封禁靈氣的陣法明明已經成型,這年輕人卻未受到絲毫影響!

實乃詭譎。

片刻之後,如雨一般的劍氣,終于緩緩消散。

天地間再露清明。

江南細細品味這方才的一劍。

道行突破五百年的關口後,他的劍術神通仿佛月兌胎換骨。

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樣的感覺。

但當他突破後第一次提起劍破滅火海的時候,冥冥中便有一種奇妙之感。

以往,他的劍術僅僅是按照流程——施展神通,劍氣爆發,行殺伐之事。

作為施術者的江南,既不懂其中之意,也看不懂他人劍招。

但如今,卻是不一樣了。

當握住劍柄的那一刻,無數劍術,劍招,劍理都心意通明。

他的劍光中,也不僅僅是劍氣的堆砌,而是出現了更為玄妙的東西。

想到雨,他的劍便如雨一般連綿陰柔;想到火,他的劍便如火一般狂烈迅疾。

一瞬間,江南心中明悟,嘴角不禁勾起笑容。

如今即便不依靠劍術神通,只要給他一把劍,他仍然能圓融意會,如臂指使。

這是從「術」至「道」的明悟。

撫下心中之喜,江南緩緩走向最開始出現的那個被稱為參號的黑袍人。

他的頭頂的兜帽已經在劍氣的沖刷下破碎,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約莫四十歲,滄桑的臉上和玖號一樣,布滿漆黑的紋路。

方才,八名黑袍人在劍氣的傾軋之下,只有他尚還殘存一息。

其余七人,早已經在劍雨中化作齏粉。

唯有地面一絲絲淺淺血跡,作為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而唯一存活下來的參號,也是被劍氣斬碎了識海與經脈,已是廢人。

這是江南操控劍雨刻意為之——破碎識海而留他性命。

如此精巧的控制,換了以往的他,是絕難以做到的。

但今日,卻是極為輕巧。

望著那惡鬼一般的年輕人,微笑著朝自己靠近。

參號的心頭,升起絕望。

他現在經脈盡碎,識海崩潰,連自盡都做不到了。

「告訴我,你們是誰,又奉誰人之命,意欲何為?」

江南居高臨下地看著參號,緩緩道︰「或者,等我殺了你後,你再說也無妨。」

「相信我,死人也是可以說話的。」

最後一句話,破滅了參號的決心。

他露出頹喪之色,緩緩開口︰「我叫參……」

話未說完,他臉上的一條條漆黑紋路,忽然像是活了一般!

像蜈蚣一般扭曲起來,以極快的速度竄進他的七竅!

然後,爆發出劇烈的高溫!

漆黑的火焰,在紋路上升騰而起!

在參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的整個身體被點燃,口鼻噴出烈火,渾身都是燃燒起來!

化作灰燼!

連同他的靈魂一起,完全焚燒!

身死魂滅!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就化作了漫天飛灰。

江南連忙施展通幽之術,想要捉住參號最後一縷殘魂。

但抓了個寂寞。

暴虐的火焰,沒有留下一點東西。

江南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他是看出來了,參號背後的天庭余孽,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那些漆黑的紋路,便是殘酷的禁制。

一旦黑袍人們妄圖說出不該說的話,那禁制便會激活,將其宿主本身完全隕滅。

以確保不會泄露消息。

江南有些失望,最後再施展通幽之術,嘗試著抓去另外幾名黑袍人的靈魂。

但終究一無所獲。

隨著他們的身死,靈魂也一同破碎了。

那些天庭余孽,沒有給任何機會。

不過正因如此嚴酷的防備,更讓江南確定,他們所圖不小!

此刻,銀狐也走進小鎮。

許是害怕被江南當做敵人,他在遠處便開口自報身份,「這位公子,我是繡衣府暗探,前些日子簡繡衣來時我們是有見過的。」

說罷,他有些擔憂地盯著江南。

畢竟,當初兩人相互之間只是遠遠一瞥。

對方記不記得他,還說不一定。

江南轉過頭,很快便從腦海中翻出了對方的身份。

但此情此景,也不能完全排除這人是敵人喬裝。

江南抬劍,銀狐便停下了腳步。

沉默片刻,江南開口問道︰「你是繡衣府暗探?」

對方點頭。

江南又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

銀狐︰「好!」

他知曉了,對方這是還未完全信任自己,要以一些問題來試探自己。

江南沉吟片刻,才開口道︰「繡衣府所有直指繡衣里,誰最能闖禍?」

銀狐︰「?」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他原本以為,對方會問他一些繡衣府編制,規模,人員情況等私密的問題。

他也有把握能夠答上來。

但他想多了,這些東西江南自己都不知道。

沉默片刻,一條身影浮現在銀狐的腦海中,他試探著開口︰「難道是……王繡衣王淳允?」

聞言,江南點頭,「我相信你了。」

銀狐︰「……」

他從來沒有想過,王淳允的大名竟然能成為口令一般的存在……

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在繡衣府待了足夠長時間的老人,怕是答不上這個問題的。

若是這次能活著回去,要不要申請上頭,把這作為一條正式口令?

雜亂的思緒在銀狐腦中浮現。

正在這時,江南打斷了他的思緒。

「銀狐,你可知道簡繡衣如今身在何處?」

銀狐心頭一凝,暗道這年輕公子果然和簡繡衣關系莫逆。

「公子,簡繡衣已經于十日前前往洪州主城。」銀狐拱手,

「公子還請跟我來,我們還有兩名同伴就在不遠處。」

途中,銀狐開口問道︰「還未請教公子名諱?」

江南亮出繡衣令牌︰「我姓江,外指繡衣。」

銀狐一愣。

江姓外指繡衣?

驟然間,那驚艷的劍招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與此同時一個在繡衣間傳奇般的名字,涌上心頭。

「江……江南?」銀狐喃喃,有些難以置信,「可是您的樣貌……」

江南身形變化,短暫地恢復原本的模樣,「易容之術罷了,不足掛齒。」

確定江南的身份後,銀狐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動。

一時間,江南的一些事跡浮現他的心頭。

不僅在烏鐵國助廣式斬殺獸魔,成供奉之位;還于渭水流域敗退西域九常寺……

這些傳聞早已經在繡衣府中流傳遍了。

更讓人心神震顫的是,銀狐當初在洛陽道準備進駐洪州時,听聞江南在東境仙墓對峙金翅大鵬,最後使西域割地三千里的壯舉!

更讓江南在諸多繡衣中,口口相傳。

銀狐如何也想不到,他今日竟然見到了真人。

于是,他的心里愈發誠惶誠恐,態度也更加恭敬。

片刻後,兩人回到藏身的山洞。

黑鷹與白鴿等候在洞口,他們方才皆是目睹了小鎮的戰斗。

心中驚訝于江南的戰斗力。

黑鷹是個直性子,見江南與銀狐一同回來,嘖嘖贊嘆道︰「小兄弟你可是真是厲害,啪啪幾下就干倒了那群狗娘養的!」

說罷,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拍江南的肩膀。

銀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喝道︰「黑鷹,不得無禮!這位是江南江繡衣!」

黑鷹的表情猛然一滯,手懸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南莞爾一笑,「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的同僚,無妨,無妨。」

銀狐這才松了口氣。

同時對江南的觀感更好了幾分。

他們身為暗探,地位本就要比繡衣使低上一頭。

雖然不至于被盛氣凌人,但大多繡衣使都是拿他們當做下屬使喚的。

江南卻表現得極為和氣,完全沒有一絲驕縱之氣。

「江繡衣見笑了,黑鷹就是這個臭脾氣,您別往心里去。」

銀狐又指著另外一個瘦小的男子,「這是白鴿,我們的情報工作都是他在處理。白鴿,給江繡衣說說如今的形勢。」

白鴿拱手,將暗探所收集到的情報皆是告知了江南。

听完後,江南陷入沉默。

既然銀狐等人的消息傳不出去,那當初自己所放飛的靈氣紙鶴,多半也是被攔截了下來。

換句話來說,如今的洪州就像一個巨大牢籠,進得,出不得。

更讓他在意的是,洪州本土的修者皆是被調走這一點。

從瀧城那邊,他知曉了幕後黑手正在捕捉當初中立的精怪。

如今,又得知他們還聚攏了人道修者……

隱隱間,江南仿佛感受到了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了整個洪州。

他麻了。

我只是想點個燈而已。

為什麼總能踫上這種破事兒?

還都跟那群天庭余孽有關。

天庭所修之法來自青燈,自己的神通也來自青燈。

明明是雙倍的快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江繡衣,我等接下來應當如何行動?」銀狐看著陷入沉思的江南,開口問道。

江南沉默片刻,才道︰「我準備前往洪州主城,你們若是願意,可以跟我一起來。」

現在洪州邊境有封鎖,銀狐派出去送信的人至今還杳無音訊。

多半已經是凶多吉少。

簡潯又去了主城,如今還不知道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在此地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

況且洪州雖然封鎖了邊境,但封得了一時,封不了一世。

天庭的余孽們定然也是知曉這一點,他們這般行為,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江南不知道他們拖延時間是想做什麼,但作為早已經結成宿怨的敵人。

你想做什麼對我不重要,你做不成,對我很重要。

銀狐三人對視一眼。

「江繡衣,我們願與您一同前往。」

話音落,洞外響起一聲沉悶的雷鳴。

銀狐臉色一變,急忙探頭望去。

只見天穹一片清朗,萬里無雲。

他露出警惕之色。

既然不是天象變化,那很有可能便是敵人來了。

黑鷹與白鴿也是警惕起來。

唯有江南,他神情呆滯了片刻,然後竟然露出一絲笑容。

「江繡衣?」

「無需擔心。」江南繞過有些風聲鶴唳的銀狐三人,看向外面的天穹,幽幽開口,

「只是我的一位朋友,睡醒了。」.

遠在千里之外,洪州主城。

洪州主城同樣靠海,只是未通航運,其中百姓也是富貴人家,所以自然沒有曾經瀧城的繁華和嘈雜。

刺史府深處,一間寬闊的書房內。

一個年輕的男子坐在椅子上,隨手翻閱這一本古籍。

而作為洪州一把手的刺史,此刻卻是垂手立在門口,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宛如僵硬的雕塑。

在那年輕人身旁,一渾身籠罩在黑袍內的人影忽然出現,發出沉悶的聲音,

「三殿,方才有八支棋子,被吃了。」

年輕人手捧古籍,應了一聲,看起來並不在意。

那人影又道︰「上尊來信,說四殿隕落在東境,讓您也謹慎一些。」

此刻,那被稱為三殿的年輕人,才饒有興趣地放下書。

「哦?那廢物死了?」

他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悲慟,更像是嘲諷,

「我早便說了那等半路出家的廢物靠不住,上尊卻總是不信。」

「那廢物本身脆弱便也罷了,還非要仗著一頭失勢的蛤蟆,去追虛無縹緲的仙墓,簡直愚不可及。」

人影沉默。

有些話三殿敢說,他卻不敢妄加評論。

「那人類女修怎麼樣了?」片刻後,三殿悠悠問道。

「稟三殿,那人類女修闖入禁地已經過去十日,如今正與兩名長老對峙,敗下陣來也只是遲早之事。」人影恭敬道。

三殿點點頭,又道︰「記得通傳二位長老,留她性命,那女子所修之天魔種是鍛造棋子的好料。」

「遵命。」人影恭聲應是,然後悄無聲息消失在屋內。

三殿繼續拿起桌上的古籍,那是一本棋譜。

他將目光投進其中,仿佛透過棋局,看到了整個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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