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兒眼眶發熱,接過那件斗篷,雪白柔軟的皮毛,模著很是舒服溫暖。
陶宗元看她眼眶里的淚水即將溢出來的樣子,忙笑著說道︰「你可別哭啊,我喜歡愛笑的女孩子,可不喜歡愛哭的。」
莘兒破涕為笑,沖到陶宗元懷里,「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爹爹就好了……」
「傻孩子,我早已將你當作女兒。」
于是,莘兒便認了一個爹。?
告別陶宗元,莘兒便下山去了。走了一段路,覺得身後窸窸窣窣,轉過頭去看也沒瞧見什麼,便繼續向山下走去。
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眼角余光瞟見一抹白色身影,她停下腳步沉聲道︰「給我出來!」
陸承寅笑嘻嘻地從樹叢後走了出來。「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莘兒說。
「直到你回到我身邊為止。」
陸承寅雙目凝視著她,無比深邃,莘兒有些失神。
「不可能。」她說。轉過身不再理他,繼續下山。
「蔓娘很想你。你的娘親。」
「你說什麼?」莘兒生怕自己听錯。
「蔓娘是你的娘親,你不記得了嗎?她在望月村,你的故鄉,她一直在等你回去。」
「你說得都是真的?」莘兒半信半疑。
「我以我的性命向你擔保,我所說的絕無半句假話。」陸承寅取出一件東西交給她,「這是你娘親在你十五歲及笄禮的時候送你的簪子,你以前一直用它來束頭發,有一次不小心被雪球咬斷,你傷心了很久,雪球還因此被你責罰三天不許吃肉。」
「雪球?」
「忘了告訴你,雪球是你以前很喜歡的一只小狗。」
莘兒拿著那只桃木簪子左看看右瞧瞧,簪子樣式簡單,中間用絲線纏裹著,簪身光滑如玉,應是常用才會如此光潔。她心想,我會用這麼難看的簪子嗎?
她沉思不語,陸承寅掃視了一眼她的脖頸,眼神忽地一冷,他道︰「你的琉璃墜呢?」
「什麼琉璃墜?」莘兒疑惑道。
「看來他是有意不想讓你想起以往的事情。」陸承寅說,「你若還是不信,可以回去問莊沛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沒有還給你。」
莘兒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雖然心下覺得奇怪,但卻不想再與他閑扯。她把簪子還給他道︰「誰知道你是不是胡編亂造,你繼續找你小情人吧,我要回去了。」
陸承寅並沒有接過簪子,「你回去可以找一找看有沒有一條藍色的琉璃墜子項鏈,到時你若相信我便來這里找我,我等你。」
回去之後,他的話一直在莘兒心中揮之不去,讓她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莊沛離似乎有很多事要忙,她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他了,她以為他還在生她的氣,仔細想想那日的事也只是誤會,無關誰的對錯,她或許應該示示弱。
于是,她做了幾道他平日里愛吃的菜,擰著食盒去莊沛離的寢殿找他。殿內寂靜無聲,他人不在。
「咦?去哪了呢?」莘兒很是疑惑。她來的時候問過貼身服飾他的侍僕,那侍僕明明說他在寢殿的呀,為什麼又沒人呢?
莊沛離的寢殿很大,配備完善,設施周全,而且布局很別致。外間是會客吃飯的地方,左手邊往里走一段就有一個小型的泳池,右手邊往里走就是睡房了,睡房也足夠寬敞,有莘兒兩個房間大。那布置極是華麗,床和桌椅都是紫檀木打造的,做工精細,花式復雜奇特。地上鋪著羊毛地毯,光腳踩在上面柔軟舒服,還有各種價值連城的裝飾物,莘兒每次來這里都要待上好半天,要麼抱著那些閃閃發亮的寶物坐在地毯上玩耍,要麼就直接躺上面睡大覺。
「離哥哥,你在嗎?」
沒有回應。應該有事出去了吧?這麼想著,莘兒心中歡呼一聲,月兌掉鞋子在羊毛毯子上蹦來蹦去,地板發出一聲聲悶響。
莘兒覺得奇怪,怎麼會有聲音?以前沒發覺有聲音呀?她又蹦了一圈,發覺只有靠床那邊的地方會發出聲音。她蹲敲了敲那個位置,咚咚作響。實心的地板發出的聲音不是這樣的,莫非地板是空心了?
她掀開羊毛毯子,發現地板是松動的,她沿著縫隙把地板接了開來,下面竟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木匣子。
「是打開還是不打開呢?打開的話也太不道德了,不打開心中又好奇的當緊,哎呀,實在為難……」
莘兒左思右想,最終「好奇心」打敗了「不道德」。她把木匣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好在木匣並沒有上鎖,她一鼓作氣打開了盒蓋。
里面是一條藍色墜子項鏈,莘兒一驚,難道這就是陸承寅說的「琉璃墜」?
看來陸承寅沒有騙她,她把琉璃墜放在手心細細賞看,深藍色的墜子猶如深邃的海水,晶瑩剔透,深不可測,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輕輕握在手心,愛不釋手。
「你在做什麼!」莊沛離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寒著一張臉。
「我,我,你,你回來了?」莘兒做賊心虛,說話吞吞吐吐。
「我問你在做什麼?」聲音冷如寒冰,似要將她吞噬。
莘兒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莊沛離,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害怕,那似乎是另一個人。
「我,我做了幾道菜給你送過來,但是你不在,我就,就坐著等你,無意發現了地板下的木匣子……」
莊沛離看了眼她手中的琉璃墜,道︰「那墜子是我母親的遺物,那是她生前最愛的飾物。母親逝世後,我便把它存放在了地下。」
「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動你的東西……」莘兒很是抱歉。她把墜子還給他。
莊沛離接過墜子,並沒有放回匣子中,而是繞過莘兒的脖子給她戴了上去,「以後,它就真正屬于你了。」他道。
「什麼?」莘兒疑惑地抬頭望著他。
「這是我家的傳家寶,母親讓我送給我以後的妻子,本來想在我們成婚那天給你戴上,卻不料被你早早發現,或許是上天注定,這回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莘兒呆呆的望著他,她這不是自掘陷阱麼?或者是他早早挖好坑等她自個往里跳?
「怎麼?」莊沛道,「還是不想嫁給我?」
莘兒搖搖頭。
「那就是答應嫁給我咯?」
莘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看著她一副欲哭無淚、糾結纏繞的表情,莊沛離笑了笑,「好了,不逗你玩了,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莘兒失魂了般,懵懵懂懂走出大殿,出門口的時候,一個趔趄險些被高高的門檻絆倒。
看著她狼狽的背影在燈光下漸漸遠去,莊沛離臉上的笑意頓失。
「看來事情瞞不了多長時間了,少主要快些下決心了。」沐清煬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我不想把莘兒拉進來。」
「難道少主忘了夫人是怎麼逝世的嗎?夫人生前為了那個人受了多少折磨和苦痛,少主是親眼所見的,如今為了一個女子卻要放棄……」
「不要說了!」莊沛離冷冷道,「該怎麼做,我心里只有數。」
沐清煬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阿姿是個好姑娘,我當初也勸過少主……事已至此,別無選擇,她與少主有緣無份,總有一天,她會想起以前的事,然後她會恨你,討厭你,那時只怕是……」
「你可以退下了。」莊沛離不想再听下去。
沐清煬嘆了嘆氣,無奈退下。
莊沛離走到床邊,按動了床下的開關,床榻立即像門一樣打開。床榻下是一道石階,莊沛離沿石階而下,走到地下暗室中。
這暗室雖是地下室,卻不陰暗潮濕,有些許月光從一角牆壁上的白色透明琉璃窗戶投了進來。他走到桌案前,吹燃火折子,點亮了燭火。
「娘,我該怎麼做?」莊沛離望著水晶棺中的美麗婦人,無助的訴說。
那棺中的美麗婦人就是莊沛離的母親,藍琉璃。
「我不想傷害莘兒,更不想讓您失望,但兩者我必須舍棄一者,我到底該怎麼做?娘親,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棺中的少婦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從始至終沒有一點變化,依然的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莊沛離自嘲道︰「我怎麼忘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娘你是死人,當然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他趴在水晶棺上看著自己容顏不老的母親,腦海深處的記憶似被重新喚起,一點點的在腦海里重放……
「母親,這是什麼啊?好好看!」他抓著母親胸前藍色的漂亮的墜子看得入迷。
「這是你爹爹送給娘的定情信物,叫做琉璃墜,以後等你有了喜歡的女子,娘就把它送給那個你喜歡的女孩子。阿離,你說可好?」
他高興的點了點頭,「這麼漂亮,我的妻子一定會喜歡的!」
有一天,他發現母親從未離身的琉璃墜忽然消失不見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在母親的胸前看見過那枚漂亮的藍色的墜子。
他以為是母親不小心弄丟了,或是被人偷走了,後來才听貼身服侍母親的丫鬟說,墜子是被一個英俊的男子討回去的,那男子是夏央的王,也是他從未見過的他的父親。
那個花心的男人為了討另一個女人的歡心,在拋棄懷有身孕的母親後又厚臉無恥的來要回當初的定情信物。
母親受過傷的心再一次被那個她深愛的人傷得支離碎片、體無完膚,最終在不斷的自虐和折磨中痛苦死去,最後她臉上的那一抹笑讓人琢磨不透。
但他從此以後便有了一項使命,替母親拿回本該屬于她的東西,讓那些傷害母親的人嘗嘗同樣的滋味,讓他們的人生苦不堪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