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櫻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後記憶片段里的場景,但她明白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其實她一直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被創造出來的,漫長的生命和身體變換的能力都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她不記得究竟是誰創造了自己,只知道腦海里一直有一道聲音在指引著自己,她一直以為那是創造者的旨意。
可她萬萬沒想到,創造者居然和她一模一樣……或者說,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擁有創造者名字和樣貌的傀儡罷了。
「眼前的一切,並不屬于我。」
這個念頭突然出現,讓她心中有些淒涼。
聖芙蕾雅,琪亞娜,芽衣,符華,她們所喜歡所記得的是八重櫻,不是自己。
「但我也有屬于我的記憶。」
在八重村的記憶,游歷世界五百年的經歷,自己的徒弟秦轅明,這些事她所經歷的事情。
這麼一想,心中的不安也有了些許慰藉,但是現在該如何面對她們呢?
面對把自己當做八重櫻,以對八重櫻的好感和記憶對待自己的,符華,琪亞娜,芽衣,布洛妮婭……
「櫻姐姐,你回來了!」這個聲音不算熟悉,畢竟對于她來說,也只不過听了幾天,但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聲音主人的情緒,而就是這點,讓她有些不解。
聲音的主人正是布洛妮婭,雖然只有幾天,但是八重櫻發現了,這個少女似乎話很少,也很難表達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的聲音里,帶著顫抖的意味,甚至有些後怕。
八重櫻轉過頭,看向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一位個子不高的少女靜靜地站在那里。
「布…洛妮婭……剛才我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你。」
剛解釋完,一個小小的身體緊貼了上來,雖然頭部還不到自己的胸口,臉也只能埋到自己的腰間,但是不影響少女用盡全力的擁抱。
「布洛妮婭……」
「櫻姐姐,答應我,以後不要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可是……總要有人去做的。」
「我知道!但是……布洛妮婭也可以去的,為什麼每次最危險的時候,都要依靠櫻姐姐?」
布洛妮婭抬起頭,雖然臉上沒有一絲稱得上是表情的變化,但是兩道淚水卻順著臉頰緩緩流落,雖然沒有表情的幫助,八重櫻還是輕易的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悲傷的氣息。
「我知道的……」
「我知道,櫻姐姐不是真正的櫻姐姐。」
八重櫻的瞳孔一縮,身子再一次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她其實想過很多,自己只要不說出口,只要不露出破綻,這一切……也可以是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經歷。
但她沒想到,自己剛剛明白了一切,剛剛生出這樣自私的想法,就會被人當面點出,而這一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似乎也在此刻被徹底從身上分離。
「但是這就夠了……」
布洛妮婭的話又讓八重櫻一愣。
她把臉埋到八重櫻的腰間,悶聲道︰「布洛妮婭並不笨哦,當初櫻姐姐的律者身份,我很早就看出來了,雖然姐姐和她的崩壞能幾乎相似,但還是有所不同的。」
「最重要的是,我和櫻姐姐經歷過一段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事情,我對她……在熟悉不過了。」
「誠然,布洛妮婭因為姐姐的模樣,心懷惶惑的把你完全當做了她。」
「但是這不是全部的原因,櫻姐姐是櫻姐姐,我喜歡她不是因為她的外貌和氣息。」
布洛妮婭再次抬頭,雙眼恢復了清明。
「你也是你,我會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也不會僅僅是因為你和她長得一樣。」
「至少在櫻姐姐回來之前……布洛妮婭希望你能陪在我們身邊。」
「大家……真的很想她。」
八重櫻沉默的听完這段話,嘴唇張合幾下,最終把頭別過,咬緊了牙齒。
「對不起!」
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鑽出來的。
「我很開心,還能感受到朋友的溫暖,家的溫暖。」
「但這不屬于我,我只是……冒牌的,一個替代品。」
「布洛妮婭,謝謝你的這番話,我很開心你能真的喜歡我,而不是因為我長得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但……她終究是她,我終究是我。」
布洛妮婭沒有告訴任何人,早在準備這次從記憶空間里救出德麗莎的意識前,她就知道了眼前的八重櫻不是本人。
在她的改動下,其實是可以通過機器得知記憶空間里發生的事情的,也就是說她通過記憶空間里的記憶片段,完全確定了這位八重櫻的身份。
她早就有所懷疑,這次只不過是完全確定了而已。
但是就像她所說的,她對這位八重櫻是真的很有好感,有別于對八重櫻的感覺。
不是因為樣貌,而是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溫暖。
但這都是她所渴望的。
「那,姐姐之後準備做什麼?」
察覺到布洛妮婭不再喊自己櫻姐姐,只是簡單的稱呼姐姐,她的記憶似乎回到了曾經,收下秦轅明為徒弟的時候。
「姐姐,你是誰啊?」
「姐姐?我可是有五百多歲了。」
她的眼神從柔和變得堅定,對布洛妮婭說道︰「我……想去找一個人,真正屬于我的人生里,認識的人。」
說完,她輕輕把布洛妮婭推開,朝著外面走去。
布洛妮婭臉色一白,知道自己沒有勸住對方。
她承認自己還是有些自私的,想讓這位八重櫻留下,但是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其他人。
無論是琪亞娜,芽衣,還是艦長哥哥,亦或者是其他人。
平時話不多,存在感也並不是很重的布洛妮婭,其實一直在默默的觀察。
她知道,大家究竟多麼思念櫻姐姐,也知道櫻姐姐的回歸讓大家多麼高興。
布洛妮婭也生出過留下對方,讓她成為櫻姐姐和大家一直在一起的想法。
但這不可能,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她。
知道了結果,布洛妮婭最後問道︰「姐姐,那你什麼時候離開?」
八重櫻的腳步頓了頓。
「在找到真正的八重櫻之前,我都會留在聖芙蕾雅的。」
「什麼?」
布洛妮婭以為自己听錯了。
八重櫻回身,展顏一笑。
「雖然我不是她,但畢竟是她賜予了我的一切,如果我留下來的期間,大家能感到安心,那麼我也會很高興的。」
「櫻姐姐……」
听到她的稱呼變化,八重櫻把手指豎在嘴前。
「噓——這個稱呼,還是留給她吧。」
說完,繼續朝外走去。
「記得幫我保密,布洛妮婭。」
布洛妮婭微怔,點頭自語道︰「我會的。」
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不管怎麼樣無論是八重櫻,還是其他人,都是踏踏實實站在「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