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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章 兵分兩路 (上)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心如古井,不起波瀾,悲傷已到極致,無了卷戀。

楚姍姍不再是以前的楚姍姍,阿魯台也絕不會成為第二個曹公子。

在應天「繡芙蓉」的那段生活,楚姍姍是富足的,是閃耀的。

一個曾經富足過、閃耀過的人,又怎會再貪戀身外之物…

若問,她那時是否真的喜歡曹公子,或許,她自己都已講不清了。

這大概就是人生,說不完的不解,道不完的玄妙。

不過,她現在的目標卻格外明確,亦無比堅定…

揚沙四起,馬蹄疾。

面紗蕩揚,眉眼迷。

兩隊人馬出現在一望無垠的荒野上,她們的速度極快,快到就好似風沙在追趕著她們。

可,從高處看,塵沙分別卷動在不同的方向,一隊人馬要出關,一隊人馬則要南下。

揚沙的範圍也不同,南下的只有不到十匹馬,出關的卻有千余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幕已染成了血紅色,待到血紅漸沉,天際也披上了灰蒙蒙的外衣。

一隊人馬行至窪處,領頭的一人驟然勒停了疾馬,她臉上的面紗也在這一刻垂下。

她緊了緊眉眼,似已輕松了不少。

這一刻,遠處的風沙也只是遠處的風沙,已與她無關。

今夜,遙天不見月,但,她還是試圖尋找著月的光亮,這已成了她的一個習慣。

無論在哪,只要懸月在,她便會安心,也會有一種莫名的平靜感。

然,此時此刻的天上無月,周圍又疾竄著使人心煩意燥的黃沙,只要步入黃沙中,耳目就會備受折磨。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暴躁,反倒更加心平氣和地說道︰「方展,你帶著弟兄們繼續南下吧。」

方展顯得有些激動,「大小姐,您不隨我們一同南下嗎?」

大小姐的稱呼一出,該女子的身份自然已明確。

「不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辦,」她的聲音很平,也澹得沒有一絲情感,卻還是停頓了片刻,「你務必要將書信交到太子哥哥的手中…」

方展,急促道︰「可是…可是,屬下從未離開過大小姐,如今屬下又怎能忍心獨留大小姐一人在北疆呢?」

「方展叔叔,你大可不必擔憂,我早已不是之前那個任性妄為的大小姐了,」冷溶月,說,「其實,一直以來朝廷都未正式撤銷過你錦衣衛千戶的官職,太子哥哥見到你後,也自會願意將你留在身邊的。」

「那又怎樣?方展只想陪在大小姐身側,」方展眼波粼粼,眉頭緊縮,「這麼多年了,我何曾離開過大小姐…」

「快走吧,再晚些寒氣就重了,」冷溶月打斷了方展的話,依舊毫無表情道,「從這里到北平,路程雖沒有到應天府那般遙遠,但,夜里也是極冷的。」

「大小姐,真就忍心讓方展走?」

「叔叔到了北平後,要小心行事,那里是一個嶄新的地方,沒有過往的絲毫痕跡,更沒有我們的任何根基,只可相信太子哥哥,不可參與到其他勢力紛爭中…」

「大小姐…」方展見她心意已決,反倒也平和了心緒,「永樂十八年十一月,聖上正式宣布遷都北平,以應天為留都。永樂十九年正月,聖上在北平御奉天殿,朝百官,大祀南郊,遷都大政至此基本完成,距今已兩年有余。兩年間,就算有新的勢力出現,也定不成氣候,所以,我大膽猜測,都城雖遷,但朝中的勢力劃分,仍是留都應天府的那些老派…」

他接著道︰「不過,方展也有一事不明。大小姐為何偏要我在這個時候離開?」

只能听令行事的他,似已放棄了強留的念頭,卻又開始擔心起冷溶月的意圖來。

——在他看來,冷溶月每做一事,都定有原因。絕不會去做無意義之事,去打無準備之仗。

——更何況,今日的出行,實在太過于突然,根本沒有一點預兆。

「叔叔不必多疑,溶月接管下暗所後,已多次見過秦泰,現在也多少了解昔日錦衣衛弟兄的處境。義父身死後,東廠當道,無疑是將錦衣衛打入了深淵,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只有兩條路,要麼屈服,要麼整日郁郁寡歡…」

冷溶月眼波流動,看向方展,又道︰「讓叔叔面見太子,一是因為書信必須要交到太子手上;二是因為叔叔的身份。以叔叔的身份,進入皇宮並不難,面見太子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是,昔日的錦衣衛弟兄見到叔叔後,也能讓他們重新燃起希望…」

「叔叔應該知道,義父尚在時,我每次調遣錦衣衛的力量,都離不開叔叔的幫忙。叔叔雖是義父手下的千戶,卻也代表著溶月,至少,在眾錦衣衛弟兄的心中,叔叔早已成了溶月與眾錦衣衛弟兄之間的聯絡人…」她繼續道︰「所以,倘若,叔叔能出現在北平皇宮中,也無疑是在宣告溶月還活著的事實。」

方展眸光漸痴,微微搖頭,「不,這不僅證明著大小姐還活著,還能讓眾錦衣衛知曉,大小姐從未拋棄過大家」

冷溶月,沉聲道︰「但凡,兵將者,都必有一個主心骨。他們也習慣了依令行事,叔叔此次回北平,雖不是下達我的什麼指令,卻也能讓他們寬心不少,解開些他們心中的郁結。」

方展聞言,豁然開朗,「屬下明白了。大小姐放心,屬下一定會親自去往皇宮,面見太子的。」

冷溶月澹笑間,緩緩拱手,「叔叔保重。」

隨著一聲喝馬聲,馬蹄撞亂了有序的風沙,塵土與風沙再次融合時,方展與隨行之人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然,冷溶月在這時,卻下了馬,靜靜地撫順著馬背,也將額頭漸漸抵在了馬兒的雙眼下方。

突然,她拍打下馬兒,隨之馬兒長嘶,便向一側奔疾而去

她一人,獨留在了一方窪地中…

夜,已冷。

風沙卻更加凜冽。

一人影抱著臂膀,慢慢走出窪地,獨享著夜的淒冷…

遠方,發凌亂,人微弓;沒入黃沙,陷入漆夜…

——這好似是她對自己的懲罰,因為,她又一次說了謊…

——但,若謊言能夠救命,能夠讓他人開心欣慰,應該也極美…

——這大概也是謊言存在的真正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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