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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一章 縴臂柔指 (一)

一個聰明的人,往往也是一個悲情的人。

有多少思緒,就有多少憂慮;有多少憂慮,便就讓人有多痛。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冷溶月終是改不了,時刻受著情緒左右。

相比孤獨,她更多上幾分膽怯與小心翼翼。

她並不是輸不起,而是不想回到過去。

過去,也並非全是灰色。

她也向往那個曾經敢愛敢恨、敢打敢鬧的自己。

她能在肆意妄為的年紀遇到殤沫,又何止幸運。

從遇見到不離不棄,又是何等的前世緣分。

倘若,她現在才遇到殤沫,她一定會嫉妒殤沫過往中的人。

因為,她早就嫉妒過柳韻錦,更嫉妒過謝清瀾。

柳韻錦可以知曉殤沫幼年時的聲音和習慣,而她卻不知。

謝清瀾可以記下殤沫幼年時練武的笨拙,而她卻也不知。

他們可以與殤沫談論過去,笑聊那些笨拙與習慣,而她卻只能看著、听著。

仿佛是個局外人,也好似是一個多余的人。

通常,聰明人也最怕自己是多余的。

一旦有了這種念頭,無論再驕傲再尊貴的人,都會敏感自卑,不能自持。

她已錯過很多很多,已不想再錯過任何。

可,人生又好似是一場斗爭,感情更是一場較量。

只有贏過對方,才能得到對方的青睞。

只有戰勝對方,才能獲得對方的垂青。

所以,有些時間,只能去浪費,只能任憑隨風流逝。

這也是可以掌控感情的基礎,更是人生的累贅。

——是的,累贅。

因為,冷溶月已感累意,更感疲憊。

——能使人疲憊的感情,當然是一種累贅。

此刻,她才發現,那些沉迷于高深套路與情感操控的人,不過都是些愚人罷了。

正如武功練至最高境界時,無論多麼復雜難懂的心法口訣,都會成為累贅。

能夠擊倒對方,斬殺對方的招式,也通常只需一招一式。

這大概也是大道至簡的真諦。

沒有復雜繁蕪的經歷,又豈能懂得這般大道。

沉淪在陰謀算計中的人,又豈舍得輕易走出常勝的假象。

或許,愛與不愛從來都是赤果透明的。

無需裝飾,無需伎倆,更無需佔據所謂的優勢。

一旦將簡單的事復雜化了,那麼,再簡單的事,也會輸得一塌涂地。

現在,冷溶月想把心中的一切委屈,一切悲情都吐露出來。

期待自己能像個孩子般,哭著、鬧著、抱怨著,瘋狂地釋放出來。

可,殤沫能懂嗎?又能承受嗎?

她一邊想著如何簡單,又一邊不禁生出顧忌。

這也正是她討厭自己的原因,永遠拿不定主意,永遠會有種種顧忌。

「再等等吧…等到殺死「極樂天尊」後,就從早到晚黏著殤沫,煩著他,鬧著他,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的脆弱,多麼的需要有人去陪…」

「到時,他若敢厭煩,敢敷衍,敢詞不達意、不走心,就休了他…」

「對,到時我冷溶月就休夫!做我冷溶月的夫君,這點都承受不了,不如休掉!休掉!休掉!哼!」

她不斷喃喃,手臂也不停的比劃,醉意更濃,小嘴也都得更緊…

「大小姐,你醉了…」閣窗輕開,一身影從窗外躍了進來,直徑走向床榻,抱起棉被,輕輕地裹在冷溶月的肩頭,「飲酒傷身,你看你都醉得要揚言休夫了…」

冷溶月皺眉傻笑,漸抬迷離醉眼。突然,她抱住身前之人,痛哭了起來。

「童姨~」

「童姨,你怎麼來了?外面是不是很冷?你一直都在外面守著溶月嗎?」

冷童緩緩撫模著冷溶月的頭頂,柔聲道︰「不止我,還有溶月的親衛‘暗之影’,我們都在時刻守護著溶月…」

話落,她的眸光又 然凌厲了起來,「很多年前,我們沒能守護好小姐,使得小姐遭受逮人暗算,就此香消玉殞….現在,我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就算我們暗影女侍與‘暗之影’全都損傷殆盡,也定會護下溶月的周全…」

冷溶月淚顏點頭,又像個孩子般一頭扎進了冷童的懷中,「童姨,我好討厭自己,我根本阻止不了自己胡思亂想,也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情緒,我要瘋了…真的要瘋了…」

冷童緊了緊臂膀,下顎輕輕地抵在了冷溶月的頭頂,「溶月你呢,遺傳下了小姐的所有聰慧與美貌,就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般照耀著人間…胡思亂想呢,是因為我們溶月啊習慣了為別人考慮,習慣了不讓別人傷心,我們如此善良的溶月,怎麼可以討厭自己呢…」

「可是…可是…我又想騙人了…」冷溶月不停地抽泣,「這次可能還是個很大很大的騙局,就是那種可以瞞過所有人的騙局…」

冷童微微一笑,「溶月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們都會一直陪著溶月的。」

「可是…可是…我也怕死…怕自己做不好…」冷溶月哽咽著,「可能到了最後,我不但騙了人,還會傷了所有人的心…」

冷童撫順著冷溶月的後背,「那又如何?人啊只有先做好當下,才能再期待往後。走一步看三步雖是下棋高手的做法,卻也是最錯誤的做法。因為,他們太高看了人意布局,忽略了無法掌控的情感,更輕視了天意的玄妙…」

冷溶月,道︰「自古布局者,必要權衡再三,再行落子。非成竹在胸,眼觀長遠,也絕不會輕易出手的。」

冷童,笑道︰「他們大多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也注定會比常人失去得更多。但凡是布局者,必要隱忍舍去真意,真意都舍去了,就算成功,又有多少人會感恩呢?不該傷的人,傷了;不該丟棄的人,丟棄了;不該錯過的人,錯過了…余生寥寥,再無生趣…」

她接著道︰「溶月雖算無遺策,畫無失理。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孩子,無論溶月長多麼大,都是一個孩子。我們可以復雜到極致,也可以簡單到極致,對于不同的人,我們就用不同的方式….至于,會不會有人因為溶月的欺騙而傷心,或是生出誤解,那根本也就不重要…」

冷溶月慢慢抬眸,微聲問道︰「為何不重要?」

冷童輕點了一下冷溶月的鼻頭,都了都嘴道︰「因為,看不到溶月本質的朋友,也稱不上朋友;體會不到溶月苦心的戀人,也絕不是好的戀人。喜歡溶月的人,自然會為溶月找足理由,也會按照溶月的期許好好地活著。不喜歡溶月的人,就算他們再三詆毀、再三污蔑,又有什麼關系呢?」

冷溶月微微地點著頭,喃喃著,「原來,不止是戀人,這世間的所有情感,都需要雙向奔赴…」

冷童點了點頭,「是的。知己者,乃是誠摯、默契之人。知心者,乃是不必言說之人。知人者,乃是敢于陪伴,敢于去賭之人。冷童就算不是溶月的知心人,也必然敢拿溶月的人格去賭一切,去反駁所有詆毀,也會陪在溶月身邊,直到死去…」

冷溶月沉默了。

有時,沉默也是一種釋然,一種大徹大悟。

在這個世上,她大概也唯有在冷童面前可以毫無隱藏。

——她不必擔心,冷童會厭惡她的「詭計多端」。

——她也不必擔心,冷童會看輕她柔軟的內心。

——她更無需擔心,冷童會利用她的善良,操控她的缺點,攻擊她的缺陷。

她是主,冷童是僕,但,這樣的主僕,或許早已不是主僕,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作為親人的冷童,自然也了解她的心性,見她漸漸平靜,心緒好轉,便立即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今夜前來,一是想向大小姐拜年,說上一句「新年快樂」;二是想要告之大小姐,我們的‘暗之影’已打探到了阿魯台部的藏身之處。」

在她看來,冷溶月終究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對于多愁善感的女子而言,是不能讓她們反復去斟酌一件事的,她們不但會在斟酌中越發悲觀,還通常會逼瘋自己,自虐自己。

她也唯有說出正題正事,才能讓冷溶月安穩地度過今夜,重新成為那個英明神武的冷溶月…

這不僅僅需要她的耐心,更需要她對冷溶月有至深的了解,和不曾離棄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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