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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五章 決勝千里 (十二)

冷溶月回傳信箋時,六月已過半。

她之所以耽擱這麼久,並不是因為謝清瀾的聯絡渠道出了問題。

而是,她在接到飛鴿傳書的那一刻,突感自己竟那般脆弱,不得不沉寂了很長一段日子。

或許,人總容易高估自己,預想千百遍的事,到了真發生時,還是不免失落,更不免鈍痛。

即使,與殤沫成婚的是她的阿姐;就算,這本也是她想要的結果,還是無法直面,不得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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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並非全然消沉,亦關注著江湖上的所有動向。

「那晚,在張彪家中的蒙面人,是不是關塵?」

「從種種跡象上來看,大小姐應該猜得沒錯,那人正是關塵。」

「關塵能夠出現,那極樂天尊也要藏不住身了…」

冷童輕輕剪掉燃黑的燭芯,燭火漸漸直上,映照著她的臉頰。

歲月,也讓這位暗影女侍多上了幾分端莊。

如果,她在朝廷中任職的話,那也絕對算是兩朝老臣了。

她先後效忠于素海棠和冷溶月,從如花似玉的年紀,到如今全身散發著成熟的韻味。

她堅韌沉穩的外表下,藏著滄桑與寂落,更藏著一顆想要堅持守護的決心。

她並不衰老,仍有沉魚落雁之色,齒白唇紅之容,綽約多姿之軀。

但,嫁人這種事,好似始終與她無緣,從未深交過男人的她,就連與成婚擦肩的資格都沒。

冷溶月曾詢問過她多次,也主動為她選了多人,她卻每每拒絕,每每躲閃,不曾相見。

——她說︰只想一生守在冷溶月的身側。

——她說︰這算是一種救贖,救贖她沒有保護好素海棠,救贖往日舊主對她的恩情。

可,多年後的今天,她與冷溶月紛紛擾擾,相伴相隨,倒也分不清誰在救贖誰了…

現在,她听到冷溶月的言語後,便知曉她的這位大小姐,也應是坐不住了。

——恐怕,北上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大小姐打算何時出發?」

冷溶月笑了笑,「什麼事都瞞不過冷童姐姐,這麼多年了,我都喚你姐姐,事實上,我也該喚你一聲童姨了。」

冷童擺弄著桌上的杯盞,也將倒好的茶水,遞給了冷溶月,「一個稱呼罷了,能守在大小姐的身旁,時時可以看著大小姐,冷童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接著說︰「對了,我這就去收拾一下細軟。」

「哎呀,不必,」冷溶月有些撒嬌地拉住了冷童的臂膀,「現在,我是無法走出應天府的。」

冷童, 然回眸,「為何?」

「我們瀑水門的人,還在城外杏子林中,若我一動,太子哥哥定然多心,也會無法安心的,」冷溶月,說,「所以啊,在朱棣北伐未歸之前,我都是無法走出應天府的。」

冷童,慌亂道︰「可是,殤沫少門主和你阿姐,還在宣府等著你參加婚宴。我們收到信箋已久,北方也遲遲沒有傳出他們成婚的消息,他們還不是在等著你前去觀禮?」

冷溶月都了都嘴,「應該不是在等我…」

她又不禁輕搖著頭,接著喃喃道︰「據探子傳來的消息,張彪在死前說出了宣府‘極樂閣’這個地方,殤沫應該是在等那日的蒙面人再次出現。」

冷童,驚道︰「大小姐是說,他們在等關塵?」

冷溶月點了點頭,「我自認,還是多少了解點殤沫的,他又怎能忍心讓我前去看他成婚呢…倘若,我真的去了,恐怕他這婚啊,也結不成了。」

冷童,遲疑了片刻,道︰「那…那如果關塵遲遲都不肯出現呢?」

冷溶月,沉聲道︰「他會出現的,只是早與晚的問題。」

冷童,不解地問道︰「這又是為何?」

冷溶月,緩緩道︰「關塵絕對付不了謝清瀾,至從師父不在後,謝清瀾也成為了一代劍神,名列江湖第二。如今,在這江湖中,很多人都想親眼見識一下,秦樓客是否能夠用逍遙指,夾住謝清瀾手中的神劍,且還開了不少賭局呢…」

她接著說︰「更何況,還有殤沫與阿姐在,那關塵也自然知曉,他這次是逃不掉的,只是尚未想明白自己的出路罷了。」

「出路?」冷童赫然覺醒,「難不成,他想再次回歸‘天翱門’?還做他的‘天翱門’二弟子?」

冷溶月微笑搖頭,「一個見過權勢的人,且享受過權勢的人,又怎會還願意做一個江湖人呢?權勢,也是讓他不顧弒師之仇,依然追隨蕭執的唯一理由。」

「他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冷童怔怔一語,「他一個江湖人,且還與阿魯台部有過密切交往,仗勢狐假虎威的,他既想要權勢,就必然要入大明朝堂,朱棣的朝廷又怎會接納這樣一個人呢?」

冷溶月,嫣然一笑,「或許,這也並無可能。」

「怎講?」

「如果,這次朱棣在深入蒙古月復地,都無戰果的話,很有可能會借助漠北妖師之事,痛擊兀良哈部。畢竟,漠北妖師是兀良哈部族首領的兒子這事兒,他既已知曉,就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冷溶月,說,「帝王出征嘛,定是要彰顯一下帝威的,更何況是想要成為千古一帝的朱棣呢?」

冷童不解地看著冷溶月,「可,就算如此,這又與關塵是否能被朱棣所用,有何關聯呢?」

冷溶月緩緩地飲下一口茶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欲加之人,誰又敢言呢?」

「如果是一個具有蒙古血統的貴族,甚至是一個王族,投靠朱棣的話,朱棣又怎會拒絕呢?」她的雙眸,在杯盞中閃爍,她的雙唇也在杯盞前,再次微張,「倘若,真有這事發生,那朱棣可是能炫耀到死的。蒙古貴族或王族歸順這事,一旦發生,不但可以彰顯大明國威,亦能狠狠地挫敗一下蒙古人的銳氣。」

冷童有些難以置信,道︰「大小姐是說,那關塵可以假扮成蒙古的貴族,甚至是王族?這怎麼可能呢…以假亂真之事,又怎能登上大雅之堂,受人指認呢?」

冷溶月突然發出一陣淒笑,「想我冷溶月都能成為紀綱的義女,曾幾何時,我的義母念順夫人,還有讓我成為皇族的野心,若不是紀綱想將我作為與皇子們聯姻的籌碼,恐怕,我義母念順夫人早已遂願,如今,我也是什麼郡主或公主了…」

她接著笑道︰「所以,欲加之人,誰又敢言呢?只要朱棣認,誰又敢不認,誰又敢多嘴呢?」

冷童咬著嘴唇,沉寂了良久。

她實在無法想象,冷溶月說的這些,是怎樣的一個過程。

難道,帝王的一句話,真的可以決定一切嗎?

至少,在眾多話本里,還是有不少直言進諫的言官,不畏生死,堅守正義的。

更何況,大明至朱元章時,言官就素以直言進諫著稱,又怎會放任不管呢?

或許,在一人統治下的國度,統治者真的可以為所欲為,橫行無忌。

她終是在百般思量下,又一字字問出了心中的最後一個疑問,「大小姐,如果你說的都可以成真的話,那我們為什麼要幫關塵呢?那關塵一旦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後,會不會轉向來對付大小姐你呢?」

冷溶月凝目望向窗外,月光也在這一刻灑落在她的臉上,美人如月,月如美人。

「不會,因為關塵是個聰明人,這也是他為何能活這麼久,且還能忍受著弒師之仇,認賊為主的原因。他在朝中站穩腳跟後,只會更加偏向于我,還會將我助他成為大明朝臣一事,當為維持關系的籌碼…」

她接著微聲道︰「至于,我為何要幫他…這個問題,冷童姐姐你應該不難猜到,他或許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蕭執藏身之處的人了…要知道,我是必須要取下蕭執的人頭的,我與他之間的仇恨,實在太大…」

冷童沉吟片刻,暗道︰「蕭執的藏身之處,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消息,能用一個消息換來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與位極人臣的地位,恐怕,也是這世上最劃算的一件事了…誰人又能拒絕呢…」

冷溶月長嘆一聲,「所以,在這世上有仇也好,有怨也罷;是敵也好,是友也罷,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呢…只要有利益在,就沒有什麼不可緩解之事,也沒有不可合作的可能…眾人皆陷其中,醉生夢死,唯有我等愚人,堅守正道,視仇恨比天大,比海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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