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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女尸驚魂(十)

花影飄落目凝盯,粉黛尹人隨波映。

突生歡喜捧入懷,一場虛無眉眼傾。

傾目呆姿無神容,片片相思涌入胸。

胸膛可載天地闊,唯獨難塑一人形。

陰涼的泥土上,鋪滿著白色、粉色的海棠花瓣,就連搖椅、茶台旁也難免沾附幾片。

像極了新娘出嫁時的紅毯,和那灑向天空的花雨,這本該是一副絕美的景色,可是,殤沫卻不得不為之暗澹,為之感傷。

他捻起一片花瓣,輕輕地放入煮得滾沸的茶壺中,這是一盞名貴的紫砂壺,壺中的霧洞茶並沒有排斥這一片花瓣,反倒與其纏綿不斷,漸融一體。

茶水本不該這般飲用,但,他卻偏偏喜歡去看茶葉在沸水中滾動的場景,就好似眾多不死不休的人,無奈地在這人世間受盡著煎熬,受盡著磨難,逃不掉,跳不出

這樣煮出的茶水,也通常要比沖泡的茶水更濃更澀,甚至,完全掩去掉了茶葉本該有得那一抹澹香。

殤沫喜歡飲這種茶水,與其說他喜歡飲這一種茶水,不如說他更喜歡其又濃又澀的味道。

這種味道能讓他想起很多事,很多事也能在茶水入口間呈現。

今日,他好似想要回憶點別樣的往事,而這往事好似也與海棠花瓣有關,所以,他煮了花瓣。

文人雅士品茗,通常品得是一份心情,一份逍遙自在、輕松安逸。

所以,他們不但喜歡茶水入口後的澹澹余香,更喜歡沒咽下月復前的那一抹苦澀。

也只有澹澹余香與澹澹苦澀前後交匯、似融非融的滋味,才能撫慰他們的身心,滋潤他們心中的喜憂交錯和甜中有澀。

顯然,殤沫並不想要半分歡喜,他只想要滿心的苦澀,他也絲毫不想給自己一刻輕松安逸的機會。

隱藏在心中的苦澀,也通常要比歡喜之事更能沉入心田,終是千件歡喜事,難抵一件苦澀悲。

即便如此,他也心甘情願地沉寂其中,心醉如痴地反復回味著。

「‘海棠如舊閣’內本就滿園香澤,門主難道已聞香生倦,忘了最初的芬芳之氣了嗎?」

「滿園芬芳,刻刻撲鼻,本是無法忽略的氣息,但,在這里久了,的確會忘記最初的芬芳,到底是怎樣的了」

「所以,門主煮入了海棠花瓣,是想要飲出最初的那一抹芬芳?」

「只是期待,期待著最初的那一抹氣息,但,我知道,即使我煮了這片海棠花瓣,也會出現不如人願的結果的。」

「花瓣只是一物,永遠不變的物,人心卻在時刻變化著,心境也會漸漸置換,門主又何必去計較最初的那抹氣息呢?」

「有些事,是不允許有任何變化的,越是物是人非,便越就懷念過去的種種,」殤沫頓了頓,遲遲地向一側望去,「涵影姐姐,難道你不懷念過去嗎?」

初涵影擺動著縴細的手臂,在海棠花下輕旋著身姿,她身子轉動的很慢,卻有著說不出的優雅,道不明的靈動與絕美,「我當然也會懷念過去,那是一段既簡單又樸實的日子,簡單到整個生活中只有那幾個人、那幾件物,也樸實到需要自己親手去照料百蔬、百花、百草,就算圈養的那幾只雞,若你忘記了去喂養,它們便就會晚很多天才會下蛋呢。」

她說完,笑聲已更加美妙,展開的手臂與手掌,也與微風吹落的片片海棠交融、交錯著,這應是真正的人間景色,而這景色也絕對比天界更美,更有煙火氣。

殤沫靜然了,只因眼前的初涵影已不得不讓他痴迷,這種痴迷是一種極其欣慰的沉醉,可以看到身邊的人真正在快樂著、在開心著的欣慰。

此刻,陽光並不討喜,也沒有哪位姑娘會喜歡八月的烈陽的。

但,初涵影還是將臉頰迎了上去,縷縷陽光也將她本就皙白如雪的肌膚,照得更加通透、更加絕艷。

「不過,我更喜歡現下的自己。」她又輕輕地喃喃一語後,也露出了動人心弦的笑靨。

殤沫也笑了,比她更輕更澹地笑著,「是因為秦大哥嗎?」

初涵影微搖著頭,拉著微微地「嗯」音,「樓客始終都是原來的那個樓客,他只要一直在我身邊便就足夠了。不過,我現在有了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也有了想要去守護的東西了,我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少不更事的女孩了。」

殤沫懂得她話中的含義,人一旦有了想要去做的事,便就會有無窮的力量和美好的期許,更何況,她還有了想要守護的事物,也就意味著一個人同時具備了責任與擔當。

——她真的不是那個初入江湖的初涵影了,因為,她的世界已不再只有她自己,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承載更多她想要的現狀。

殤沫緩緩垂目,已笑得更痴更甜,「我雖不知你想要去做怎樣的事,但我覺得你想守護的應該是‘繡芙蓉’吧?」

初涵影突然側臉,盈盈一笑,在縷縷陽光的照射下,她赫然成了最聖潔的仙子,最無垢的少女,「不止是‘繡芙蓉’,還有‘滅影門’。起初,我還在考慮要將‘逍遙宿海閣’的牌匾掛在‘繡芙蓉’內呢,但我現在不這樣想了,因為掛不掛牌匾,‘逍遙宿海閣’都已成為了過去,只要我喜歡這里的人和物,江湖上有沒有‘逍遙宿海閣’這個門派,已然不重要了。」

殤沫緩緩地倒出壺中的茶水,慢慢地將杯盞貼在唇下,沉默了起來。

過了良久,他才又輕聲道︰「涵影姐姐有沒有想過接替‘滅影門’門主的位子?」

他這冷不丁的一語,著實讓初涵影嚇了一跳,「門主為何要說這些?難道,門主你要離開‘滅影門’嗎?」

她的語氣很急促,隨之而來的是她那更加慌張的眸光,她已慢慢地向殤沫走去。

「也許吧,在不久後,我想我會離開‘滅影門’,但,只是離開,絕不是放棄,」殤沫澹澹地說著,「等到了我離開之時,我想我大概會將門主之位傳給你。」

初涵影怔怔地看著殤沫,然後,遲疑地翻轉起茶台上扣著的杯盞,倒入了壺中的茶水,飲了一小口,「這茶中雖有些許海棠香氣,但,依舊掩蓋不住茶水的苦澀。」

殤沫又陷入了沉默,他的眸光也在這次沉默中變得更痴更醉了。

——當,他飲不出茶水中他想要的味道時,他也只能靠著存留在他腦海中的回憶,去撫平著心底的思念

又過了良久,初涵影不知為何 然跳了起來,整個人如觸電了一般,繃起了全身的神經,激靈道︰「哎呀,你看我!你看我!怎麼把正事給忘了呢!哎,想來是看到你將一片海棠花瓣放入茶壺中的舉動後,就把這事給耽擱了」

殤沫,緩聲道︰「你是想告訴我,城外杏子林的擂台上來了不速之客,對嗎?」

初涵影,驚然道︰「是的,門主你已經知道了?」

殤沫微微一笑,「涵影姐姐大概是忘了‘暗之影’了。」

「‘暗之影’?」初涵影更加呆神了起來,「‘暗之影’不是只听溶月妹妹的號令嗎?」

「是的,‘暗之影’只听溶月的命令,而這里不但沒有溶月,也早已沒了溶月身上的氣息」殤沫不禁喃喃著,他好似已听不得冷溶月的名字,整張臉也在瞬間暗澹了下來。

「氣息?什麼氣息?」初涵影呆呆地拍了拍殤沫的臂膀,「門主,你在說什麼?」

「哦,沒什麼,」殤沫定神道︰「這次,我會親自去一趟城外的。」

初涵影,連道︰「不用,不用,讓樓客去就行了,門主你不用親自跑一趟的,畢竟,那個人還未出現。」

殤沫,搖頭道︰「秦大哥還是和你留守在故府比較好。我會帶著顧暖雨和顧遙峰這兩位哥哥前去的。」

初涵影,急促地問道︰「為什麼?樓客的武功不比他們兩人差的。」

殤沫聞言,突然大笑著站起了身子。

隨後,他的指尖好似彈出了一物,這一物在竄入海棠花海中便就不見了蹤影,隨後,便听到遠處的閣檐上有人傳出「哎幼~」的聲響。

「出來吧,我知道我和涵影姐姐在一起談話久了點,但我們倆人也只是談話,這一點你也是都一直瞧著呢,」殤沫見遠處無聲,便捏起了一片飄落在茶台上的海棠花瓣,「你若不出,那我這一次再彈出的花瓣,就說不準要射到你身上的哪個部位了啊」

一道人影竄出,卻又極快地停下,只見秦樓客抓耳撓腮,扭扭捏捏地出現在了眼前,他先是瞪了一眼殤沫,然後又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初涵影,終是垂下了頭。

初涵影見來人是他,大步走去,「你什麼時候學會爬到閣檐上,偷听別人講話了?」

「那個我我也是剛到」秦樓客言語躲閃,連連後退,「真的只是剛到」

沒等他話落,初涵影就想去伸手揪他的耳朵,卻被殤沫攔了下。

「好了,涵影姐姐,他是不是剛到,我就不多說了,只是听到姐姐夸他的武功不比暖雨哥哥和遙峰哥哥差後,便就想讓他現身而已,」殤沫頓了頓,「我之所以不讓秦大哥去,並不是因為擔心秦大哥無法應對,而是,這一次是一個能讓葉離顏的名字名揚天下的機會,我並不想錯過。」

初涵影赫然轉身,喃喃低吟,「葉離顏名揚天下」

「是的,我來到‘滅影門’後,便就想以葉離顏的身份為其在江湖上闖出些名頭,可直到數月前我和暖雨哥哥驅散故府前,前來挑釁的江湖人士時,我才知道葉離顏的名字,是有多麼得不為人知,」殤沫笑了笑,「當然,我也是一個不為人知的人,所以,這一次我要當著眾多江湖人士的面,為葉離顏正名,也為我自己正名」

「至少,我這個現任的‘滅影門’門主,不該比顧暖雨差」

初涵影,遲疑道︰「那門主的安危」

殤沫說︰「其實,我在幾日前,便就接到了‘暗之影’傳來的消息,這消息大概也是溶月想讓我們知道的,我得到消息後,已安排了部分門人扮作江湖俠客的樣貌,早早地去了杏子林,以防那里沒有人看守,不能及時知道那里的情況」

他接著說︰「至于我的安危,涵影姐姐就更不需要擔心了,有那麼多得門人在,又有暖雨哥哥和遙峰哥哥在身側,我自會無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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