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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湖水閣 (一)

每個人身上都有著固定的氣息,對氣息的記憶,卻不局限在接觸的時間長短上,而是,銘刻在心中。

有些一面之緣的人,其氣息能夠成為永恆。

有些時常相見的人,其氣息反倒未曾留下。

冷溶月熟悉郭明軒的氣息,無論是否常伴,她只是想要清楚得記下自己的父親。

焚香纏身,非求佛問道,非心願跪許,只為祭奠。

為一人焚盡香灰,為一個點亮長燃,唯恐「道路」漆黑,坑窪起伏。

多年來,郭明軒退隱‘天嵐觀微閣’,都只是想要彌補陪伴,那是他虧欠素海棠的歲月。

焚香中,冷溶月似已感受到了生母素海棠的存在,她不在漆黑的「道路」中,不在陰風徐徐地淵中,更不在孤冷難耐的地底,而是,一直都在故人身旁、故人身體中。

她的故人,唯有郭明軒與冷溶月

「父親你來了,為何不喚溶月」冷溶月將臉頰深埋在郭明軒的懷中,聲音極小、極柔,卻又帶上了三分質問,「父親你在此刻能夠出現,溶月已知足了哪怕,今生只有這一次,溶月也知足了」

郭明軒不禁皺眉,將冷溶月擁得更緊,他知道女兒話中的含義

——該出現的人,就必須要在該出現的時刻出現,否則,這個人也將一文不值

「我我不知道溶月,願不願見到我,故不敢動聲」他頓了頓,「我想應該是為父之前想多了」

「溶月怎會不願見父親呢」冷溶月緊縮了一子,用全身感受著父親懷中的溫度,「方才那一刻,溶月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才發覺心中有多少不舍溶月已不想再失去任何女子有時就是這樣,但,總有一天,會為一人,去掉身上的所有倔強的」

——女子有時就是這樣,但,總有一天,會為一人,去掉身上的所有倔強的

她的這句話,使得郭明軒不由想到了素海棠,素海棠的一生都未曾在郭明軒的面前去掉倔強,可事實,卻並非如此,表面的東西永遠是膚淺、淺薄的,真相也永遠是刻苦銘心、獨懂難視的

事實上,素海棠不但為他去掉了身上的所有倔強,還獨自承受下了所有,只是,想要獨留一份尊嚴。

想到這里,郭明軒的身子也猛然一怔,眸光中退去柔情,赫然凝注向了故遺名。

當著故遺名身側,乃至身後已集結的上百門徒,厲聲道︰「若錦呢?你把她藏在了哪里?」

故遺名抹去嘴角的鮮血,冷冷一笑,「我如果告訴你,若錦的下落,你會放過我嗎?」

郭明軒緩緩將冷溶月移至側懷,臂摟腰身,「不會,今日你說與不說,都只有死路一條。」

故遺名大笑,仰天大笑,「我早料到有這麼一天了,可我也失算了另一件事,那便是你的武功修為,我根本想不到,你的武功修為,如今能深到如此境地」

「不」他驟然睜圓了眸子,面目也隨之變得猙獰,「確切地說,我已經看不出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了」

「但是」他頓了頓,突然向一側移眸,突然大聲喜悅道︰「女兒,你來了?」

——他是在呼喚他的女兒柳若錦嗎?若錦也在此處?

郭明軒來不及多想,隨著側身,卻發現側身的方向一無所有,等他再回過眸子時,冷溶月已高喝了一聲「父親,小心」

他下意識地扭轉身子,側身將冷溶月護在懷中,卻被故遺名一掌擊打在了側背之上,故遺名強大的掌力,瞬間爆發出強勁的氣流,震飛了他的身子,向地火之淵跌去

這個過程中,他早已將雙臂交叉,緊扣著懷中冷溶月的身子,雙手互抓著自己的手腕,在空中不停的旋轉,終在將要跌進地火邊緣的瞬間,腳尖點地,調整了身形,穩穩地落在了一側。

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的身體亦沒有任何變化,他還是他,這個世上最接近神的男人。

片刻後,他緩緩低頭,凝看向懷中的冷溶月,冷溶月已在仰視著他,雙眼通紅地看著他,面對著眼眶中滿是淚水的女兒,他淡淡一笑,「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冷溶月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問出了這句話。

只是,他問的是他的女兒,而她卻問的是她的父親。

兩人也在這一刻,都笑了起來,心照不宣的相互搖了搖頭,父女二人好似也在這一刻,有了幾十年的默契,彼此感應著彼此的心意。

「你我之間,說到底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你不但是我的女婿,我還是你女兒的師父,不如我們之間做上一筆交易,」故遺名,淡淡道︰「比起你我之間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地步,我想這筆交易也許是最劃算的畢竟,今日你想要護下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話落,他指了指遠處的殤沫,殤沫依舊掙扎在地火的邊緣,無法起身。

郭明軒也知道,他今日要護下的,不單單只有他的兩個女兒,還有他的徒弟殤沫,和跟隨著冷溶月的門人

但,他還是氣定神閑道︰「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與你做這筆交易?事實上,你也根本傷不了我。」

故遺名,微微一笑,「真的嗎?你真的能在受了我一掌後,依然可以毫發無損嗎?我的好女婿,有時啊,人要面對現實,就算今日你能殺掉我和我這上百名門徒,但,恐怕你也是無法活著走出這里的」

「更何況」他的眸光開始變得銳利,「真動起手來,你又能護下幾人?你又願意看到誰,先為你愚蠢的行為,喪命呢?」

「這筆交易呢?不過是我把自己女兒的藏身之處告訴你,我也會放過今日來此的所有人,大家相安無事,就當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他接著,森然一語,「你覺得呢?我的賢婿」

郭明軒與他對視了片刻,不緊不慢道︰「柳若錦,現下在哪?」

故遺名大笑,仰頭又平視間,嘴角似也帶上了幾分譏誚,「這就對了,這樣對我們都好,我的女兒被我安置在了太湖之上的船閣中,由我的大弟子應蕭索照看著,不僅毫發無傷,還日日享受著錦衣玉食,我自己的女兒,我又怎會虧待于她呢?」

「你抓若錦,本就是為了要挾我,你早就料到今日我定會出現,對嗎?」郭明軒,說,「若,我今日連和你做這筆交易的本錢都沒有的話,那麼,你對不對你自己的女兒下手,都已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這筆交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輸」

故遺名繼續笑道︰「賢婿,你想多了事實上,我們現下都相安無事著,不是嗎?」

「太湖那麼大,你只說出一船閣,我要如何找到若錦?」郭明軒,語氣逐漸加重,「你確定,你不是在搪塞我?」

「我當然不是在搪塞你,我的全部力量都在這里,而,賢婿你的全部力量,卻還未使出,暫不說其他,就說你的‘天翱門’與溶月的‘滅影門’,若聯合起來,反過來一同對付我的話,以我現下的狀態,也是只有死命一條的,」故遺名,緩緩說,「而,我們所做的這筆交易,最重要便是你我都相安無事,不是嗎?」

他加重了‘相安無事’的語氣,似乎也在強調著什麼。

隨後,他又道︰「至于,太湖之上的船閣,無論是你的女兒冷溶月,還是你的徒弟殤沫哦,還有你本人,都是認得的,那船閣並不是什麼普通的船閣,而是‘江月門’的八寶玲瓏船」

他接著道︰「事實上,在鄭和的船隊返航靠岸之後,我便率人佔了那艘八寶玲瓏船,本想著能在船上有所收獲,卻不曾想,船上卻空無一人,只是被停放在了江海相交處,任其漂泊著」

冷溶月,突然道︰「難道,‘江月門’的人就沒有找過嗎?以‘江月門’的勢力,不會發現不了自己的船舶的」

「哦,他們自是找過,也找到了,但是,有我在船上,在這江湖上誰又敢前來奪船呢?」故遺名,頓了頓,繃嘴側臉,眸光朝著郭明軒一定,「難道,賢婿你培養起來的暮雲煙暮大俠,可以和我一戰?再說了,那時的暮雲煙,還和你的女兒與徒弟在一起呢」

「可,你現在在這里,並不是船上,你又怎能保證你的女兒,還在船上?」冷溶月,繼續發問,「或許,雲煙叔叔早就奪回了那艘八寶玲瓏船了。」

故遺名笑了笑,也隨之搖著頭,「我的女兒柳若錦在船上,那暮雲煙又怎會奪船?若說,先前還未將若錦送至船上時,那暮雲煙的確是有可能趁我不在,前去奪船的可,現下若錦既在船上,那暮雲煙也就更不會奪船了,畢竟若錦可是明軒的妻子一向將明軒視為尊上的暮雲煙,又怎敢造次?恐怕,暗自保護還來不及呢呵呵呵」

「好計策真是好計策」郭明軒,說,「所以,你告訴不告訴我,那艘八寶玲瓏船的準確方位,都已不重要了,因為,只要我聯絡上‘江月門’之人,便自然就能找到若錦」

「不,我怎會對自己的女婿這般吝嗇呢?你自是可以聯絡上‘江月門’的門人,但,那難道不需要花費時間嗎?」故遺名,說,「我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女婿,再為此事費時費力呢?」

「太湖,蘇州府畔,也正是當年夏原吉治理洪災的所在,」他遲疑了一下,又瞥了一眼郭明軒,「對那里,你應該不陌生吧?」

郭明軒沒有回應,攬著冷溶月緩退幾步後,揮手讓隨他一同進來的五百兵士,攙扶起殤沫、顧遙峰、顧暖雨、塵縈等一眾人,向洞窟外緩緩走去。

走動間,身後又傳來著故遺名的聲音,「對了,賢婿你的徒兒殤沫與其余人所中之毒,三個時辰後,便會自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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