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女子發現自己愛錯了一人,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當,一個女子突然發覺,之前的認知都是錯的,而真正對的人,又已逝去,將會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這世間之事,何以錯,何以對?
又,何以盼,何以待?
這些好似深藏在萬丈迷霧中的東西,也在無形當中困擾著每一個人。
卻又在種種即刻反應下,詮釋著所有答桉。
只是,這答桉有時不足夠完美,不足以使人接受。
于是,自我麻痹,也終是成了始作俑者,讓人逐漸逆行偏航,奔向著自以為美好的方向。
從而,忽略了勝負,強加了情有獨鐘,玄化了天命所歸
楚姍姍已分不清楚曹、方兩位公子到底是愛自己的臉面,還是更愛她多一點。
此刻,她亦找尋不到任何說服自己的證據和印證。
方賓已死,曹公子也早已無蹤。
這一場愛來愛去,在兩人間輾轉徘回的日子,好似頓時成為了一段空空如也的寂寞。
若,今日葉離顏未死,她大概還會繼續麻痹著自己,為曹、方兩位公子找到足以說服她自己的理由。
理由不在于多少,哪怕只有一點,甚至半點,只要她願意去信,便已然足夠。
可,面對著葉離顏的死去,她已不能再活在自己勾畫的美好中了。
因為,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控訴著她的悔恨與「罪惡」。
她的心,也在承受著前所未有過的刺痛。
曾經,她想像眾多話本里描述的內容那般,照模照樣地篩選出屬于自己的美好來。
這種遐想的美好,足以能將真實磨滅,徹底活在虛空當中。
以往,她也似乎小瞧了嫉妒、虛榮的人性。
嫉妒與虛榮,一旦演變成了非勝不可、非做不行後,也注定會成為一場痛徹心扉的鈍痛。
在勝負欲下,得到了,還好。
然,若得不到,又將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這樣的結局,恐怕難以想象
只因,即使得到後,也會出現‘不過如此’的悔悟。
更別說,因得不到,而產生的隱性毒瘤了。
它會長滿人的心田,佔據人的全身,滋生出更加不可思議的想法與行動來
現下,她自是知道,葉離顏是她最為親近的人的。
可,這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且最親近的人,她卻一點都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對方心里到底想要什麼。
而,曹、方兩位公子是她曾經向往過的兩個人,可這兩個人,又何曾懂得她想要什麼,她又何曾了解這兩個人真正的想法
在赫然覺醒後,她 然意識到,她也不過是在與自己的遐想,耗費著時間,罷了。
真實,于她而言,一直是零,甚至連起步都談不上。
然,曾經的她又偏偏陶醉在自我遐想中,習慣于從一件小事上去看待問題,習慣于從當時的感受中去做取舍,更習慣于沉寂在遐想中,再去想象
這,才應是她猶豫不決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曹、方兩位公子有如何得難選,也不是葉離顏到底合適不合適她,而是,她屏蔽了所有真實,否定了內心中最誠實的感受。
如今,她不得不去面對了,不得不去扒開自己的心田了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迅速站起,奔向門外,坦然地去擁抱住葉離顏
可,她卻已無法再擁抱住,這個日日夜夜都守在她身旁的那個人了
不僅如此,邢雲飛也因她的這一舉動,露出了森然的眸光,縱身側掌,突然襲向了那位一只盯著他的女子身前。
這女子,雖說他不知名諱,但能給他造成強勢壓力之人,也定不是一般女子。
更可怕的是,在他站立如此之久的期間中,他絲毫感覺不到這女子的內功深淺來。
好似深不見底,又好似完全沒有。
就算,當下楚姍姍已跑出了門外,驟停在了葉離顏的尸體前,也完全遮擋住了柳韻錦與冷溶月的視線,他仍沒有把握一掌命中眼前的這女子,全身而退。
所以,他側掌突襲是虛,在空中翻轉身姿,又點地蓄力,竄出窗外,則是他真正的目的。
只听‘繡芙蓉’中喝出「溶月」二字,這女子便追出了門外。
冷溶月驚然轉身,先是一怔,在看不到邢雲飛的身影後,便立即喚下這女子︰「塵縈你留下,我去追!」
方才一直在‘繡芙蓉’中盯著邢雲飛,現下已竄出門外的,正是原‘滅影門’的致命所在——塵縈。
然,柳韻錦卻又攔在了冷溶月的身前,她沒有任何言語,反倒直接向巷尾追去。
柳韻錦一走,葉離顏的尸身,便完全靠在了冷溶月的身上。
冷溶月本想喚來聚集在門外的錦衣衛,照看葉離顏的尸身,也一同追趕上去的。
可這時,空中卻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影,這人影,是奔著柳韻錦而去的。
在仔細確定這人影的身份後,冷溶月才略顯遲疑地將眸光移向了楚姍姍。
面對著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的楚姍姍,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于是,她便揮手喚塵縈來到身邊,貼耳一語,塵縈便朝‘滅影門’的方向走去。
隨後,她將葉離顏的尸身緩放在地上,踏地直上,躍至‘繡芙蓉’之巔,高臂一揮,四面八方便驟起上百黑影,同時朝柳韻錦消失的方向飛去
冷月已現,被黑雲與寒霜幾乎遮了一整晚的皎月,似已更高更遠,卻絲毫不影響它的光亮。
它的光亮如凝露,毫不吝嗇地灑落在了葉離顏的尸身上,如柔水般清洗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月的柔光,也在這一刻映射在了冷溶月的臉頰上,她不禁朝著皎月展臂,在漆夜中她的手臂變得晶瑩剔透、皓白如雪。
她也在閉目間,慵懶地側斜著脖頸,想要盡情地沉寂在這月色之中,好好的平靜一下內心。
可,她卻立馬放棄了這個念頭,微皺起了柳眉,漸冷了容顏,以九天玄女之勢,從‘繡芙蓉’之巔單展臂膀,凌空驟降。
隨著她又一次地揮手,錦衣衛也將一席黑布遮在了葉離顏的身上,將其抬了起來。
「你要帶他去哪?」楚姍姍蹣跚身姿,起身迎上,眸光急促且悲痛,「能帶我一起去嗎?」
冷溶月緩緩側頰,微微搖頭,「他有他的歸處,你有你的新生,你就不必去了吧」
「若,我舍棄新生,要隨他而去呢?」楚姍姍緊拽住冷溶月的衣袖,「現下,我只想用余生陪著他」
冷溶月又微微搖了搖頭,「恐怕,他是不願的,他只願你能好,了無牽掛的好,放下過往的好至始至終,他都只願你能好好的」
「為什麼」楚姍姍哽咽嘶鳴,「為什麼會這樣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冷溶月遲疑了片刻,微聲道︰「因為,你在別的男人眼中,只是一個女人;而你在他的眼中,卻不單單只是一個女人。」
「這這有什麼區別嗎?」
「有,」冷溶月頓了頓,「只是一個女人,就意味著這個女人隨時會被其他女人所替代而,不單單只是一個女人,便就意味著這個女人是他的全部與生命」
她緩緩抬臂,一下一下地抹去著楚姍姍的眼淚,「他所願之事,你應是比我更加清楚的他在生前,既沒能如願;那麼,他不在後,我們就如了他的願吧」
「‘十三劍閣’那是一個富滿傳奇的地方,也是他的出處」話語間,她已輕輕地抱住了楚姍姍,接著道︰「這世上,除了你,那里應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了就讓他去吧」
楚姍姍沒有言語,只是臉頰覆在冷溶月的肩上,拼命地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