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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奸細 (上)

八月十三,凸月。

銀梳秀峰,溪流潺潺。

山本無聲,卻被萬千精靈驚擾,低鳴淺誦。

君子閣巔,月還是那月,無滿月的壓迫感,更顯無垢。

崖頂平台,竹竿嵌地圈起著籬笆,一棵古樹下,靜落著一展石桌與若干圓凳。

一片蕭素,顯盡淒涼。

這里,本不該如此冰冷,甚至應該是這天翱門中最吵鬧的地方。

至少,它曾經的確是這樣的。

想來,不論是哪里,只要有上四個天真無邪的女娃,都會變得熱鬧起來的。

殤沫也已習慣了這里的熱鬧。

一個習慣熱鬧的人,自然是不允許冷清的,內心亦是無法接受的。

自打進入天翱門中,梅蘭竹菊四劍便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即使尋遍每個角落,都找不到任何痕跡。

四劍是四個人,四個極愛笑的女人。

迫切地說,應該是四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劍有遺落之時,可四個人卻是絕無可能丟了的。

——她們在哪里?

——又是什麼,能讓從未離開過山門的她們,離了去呢?

——難道,是與嵐桑遇襲有關?

蕭月的一聲輕嘆打破了原本的平靜,他們本就是來歇息的。

阿棠、顧姓兩兄弟,包括蕭氏四兄弟在內,今晚都是這君子閣的客人。

客人到來,應是一種值得暢懷的事情。

可,無主人迎接的客人,又是否能算得上客人呢?

殤沫是這里的主人,卻也成了今晚的客人。

是客、是主,本就會變化,更何況是在門中並不安寧之時呢…

「我記得第一次來這里時,也是一個黑夜,萬般惆悵的黑夜…」

「但,離開時,我卻是萬般驚喜、萬般安心的,因為這君子閣不但不辱其名,還有四位甚是靈動的女仙童…」

蕭月淡笑著,覆滿回憶地笑著,他內心中的喜悅,已大過他臉上的欣慰。

「可,她們卻已不在了」

蕭月猛然一怔,「少主,你都找過了?」

殤沫點了點頭,「是的。但,我卻想不通,她們不見的理由」

「我之所以沒有出現在御劍台上,則是因為我自知自己的武功深淺,」阿棠,緩緩說,「莫非,她們也是在有意躲著什麼?」

「不,不會」殤沫的神情漸漸恍惚,「這世上,應是沒有她們要躲避的人或事。」

「柳姑娘見父心切,所以直奔向了‘天嵐觀微閣’,那麼梅蘭竹菊是否也有必辦之事,才會離開‘天翱門’了呢?」

殤沫側臉看著正在說話蕭月,遲疑道︰「蕭月叔叔,你覺得什麼樣的事,能成為梅蘭竹菊必辦的事呢?」

「你曾告訴過我,梅蘭竹菊是你在‘天翱門’中的貼身侍女,你當她們是妹妹,是朋友,從未將她們當成過下屬,」蕭月,思索著說道︰「我想,能讓梅蘭竹菊全都離去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

「你是想說,極有可能是我師父」

「對。這世上除了你師父郭明軒,我想梅蘭竹菊也是不需要听命于任何人的,」蕭月,聲音漸沉,「而,她們之所以下山,無非是因為兩個人,至少在你師父心中,那是兩個同你一樣重要的人」

「與我同樣重要的兩個人」殤沫喃喃著,「恐怕也只有冷溶月和師母柳若錦了」

「不過,既然是師父的意思,我們也便無需再有太多顧慮」

殤沫面無表情地繼續道︰「當下,最重要的則是如何見到我師父」

蕭月,驚道︰「你今日並未見到你師父?」

殤沫無力地搖了搖頭,「根本沒機會見,嵐桑已受到了驚嚇,早已草木皆兵了。」

「嵐桑?」

「哦~」柳韻錦,突然道︰「蕭月叔叔有所不知,嵐桑乃是一條活動在竹海深處的巨蛇,如今,它已有化蛟的跡象,它本就是蛇王,十分有靈性。」

「我知道了,並非是你們敵不過它,還是怕傷到它。」

殤沫,道︰「是的,它已不能再受傷了」

「可,說來也奇怪,毀掉嵐桑一只眼的明明是劍法,但卻又不像是劍法,更像是寬大且厚重的大刀所致但,若說是大刀,劃破嵐桑眸子的疤痕又顯細長我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武器。」

將眸子緩緩移向顧暖雨的殤沫,接著道︰「顧大哥,你在江湖中可曾見過有類似的武器?」

他之所以問向顧暖雨,自是相信顧暖雨那里是有答案的。

雖說,顧暖雨並不比他年長多少歲,但是江湖閱歷也永遠不是用年歲來衡量的。

或許,曾經響徹江湖的事跡已經淡去,但是卻無法磨滅掉一個人成長的痕跡。

而,顧暖雨便是那個很多江湖人,想抹都抹不掉的噩夢所在。

「按你描述的傷痕,其實也並不算稀有,甚至這種傷痕在早年間,也是經常出現的」

「顧大哥,你的意思是?」

顧暖雨淡淡一笑,「很簡單,一定是‘滅影刀’所致。」

「滅影刀?」

眾人,皆瞠目結舌道。

「是的,‘滅影刀’,」他頓了頓,負手朝君子閣前的崖邊走去,「可,就算是‘滅影刀’傷了嵐桑,你們也不應該這般驚訝」

「因為,你們要去驚訝另一件事誰是這‘天翱門’中的奸細」

他回眸看向眾人,接著肯定道︰「是的,你們沒有听錯,這‘天翱門’中是有奸細的。」

眾人皆瞪直了雙眼,怔了住。

唯有柳韻錦柔聲道︰「莫非,今日在御劍台上,顧大哥發現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你那大師兄的一句話,點醒了我」

隨後,他遙指皎月,緩緩道︰「月之所以會發光,並不是因為月的本身,而是因為驕陽的光輝。所以,廣寒宮闕永遠是最冰冷的廣寒宮闕。」

「那麼,從小在這‘天翱門’中長大的邢雲飛,也是絕不可能和外人,突然建立起某種親密關系的」

「這中間缺少一個指引人,這指引人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亦是這‘天翱門’中的奸細」

「而,傷蛇王嵐桑的人,並不是一個,甚至是多個,且嵐桑絕不會只傷到一只眼,其他部位應該也是有傷痕的」

他的眸光定在殤沫的身上,接著道︰「所以,你方才說的並不全面,事實上,你也見到了嵐桑身上其他的傷痕了,不是嗎?」

殤沫面色恐懼,顫聲道︰「是的它蛇信子上的確有多處淤紫」

——能在只言片語間,便就能體會到如此得細節,殤沫眼前的顧暖雨,就像是也去過那‘天嵐觀微閣’前,真真切切地見過嵐桑一般,根本逃不過他細膩的內心。

他漸漸平緩語氣,「這便對了,因為早年間我不但用劍殺過人,也用刀殺過人,更用葉子與石子殺過人但,無論用什麼樣的武器殺人,都是掩蓋不住我真正的招式的」

殤沫,忙道︰「你的意思是說,嵐桑身上的傷,本來就是劍招,只是對方用了另外一種武器施展了出來?」

「不錯,不過你還可以更加大膽的再往深處想一想」

「莫非對方手持‘滅影刀’,施展出的卻是無極聖劍的劍法?」

顧暖雨笑了,倍感欣慰地笑了,「試想一下,一個將要化身為蛟的蛇王,其鱗片的厚度已絕非一般武器可以應對的;再想一想,你所看到的傷痕,明明是劍招,卻又像是大刀所致,這世上除了在手持‘滅影刀’使出無極聖劍劍法的情況下,能留下這種傷痕,是不會再有其他可能了」

殤沫赫然覺醒,驚叫道︰「所以,你才會說‘天翱門’中有奸細?」

「是的,不但有奸細,且是深藏在‘天翱門’中已久的奸細,亦是平日里邢雲飛比較信任的人。」

「若按顧大哥所言,那麼這奸細,最有嫌棄的,便只有四個人了但,顧大哥又如何可以這般斷定呢?」

顧暖雨,說,「原因很簡單,我雖並不了解那邢雲飛,但今日在御劍台上,也是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極其自負的人」

「可,單單是自負,也並不算什麼,最關鍵的是,他還有些猶豫,乃至于在去不去救柳姑娘的問題上,他都無法拿定主意,立即做出選擇」

「想來,柳姑娘是他心愛之人,自是沒錯,這一點也是能夠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來的,但是,他卻更在乎他自己,亦看重一時的成敗」

「那麼,一個更愛自己,又看重一時成敗的人,難免不會步步為營,小心翼翼,他的猶豫,或許也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因為,他怕輸,怕敗,怕現有的一切毀于一旦」

「這樣的人,自會願意听取一些他人的看法與建議的,更會權衡利弊很多,但,自負的他,又不是每個人的主意都會听的,能夠讓他听進去的,也永遠是他自己認為可以去信任的人」

顧暖雨,凝視著殤沫,接著一句一句道︰「你方才說的那四人,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這‘天翱門’的二弟子關塵、小師妹蘇碧薇、弟子行天陽,還有一個便是謝清瀾了」

殤沫,弱弱回道︰「是的」

「但,比起‘天翱門’中有奸細,還有一件事是你不得不去重視的,」顧暖雨突然加重了語氣,「那便是左手持‘滅影刀’的人,和右手施展無極聖劍劍法的人,不但與邢雲飛達成了某種共識,且已進入過這‘天翱門’中,更圍攻過蛇王嵐桑」

他繼續道︰「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嵐桑既然守在‘天嵐觀微閣’前,那麼,它保護的只能是閣中的郭門主,也就是說,你的大師兄邢雲飛已伙同過外人,向你師父出過手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奸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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