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九十四章 千騎踏土皆為樂 恰是離別無奈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郭明軒似乎能理解李遠話中的含義,只是李遠的背影太過悲涼,而這悲涼的背影又恰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夜幕下,難免會讓人看不清事物,可郭明軒的心中卻異常的明朗。

明日,丘福率精騎千余,若嘗得小勝的甜頭,可能也只是漫漫長路中的一條不歸路的前奏罷了。而漫漫長路中,會有多少糾結與惋惜,又會有多少無奈與悲壯呢。

漫漫長路也許只是心感,若兵敗如山倒,十萬生命傾覆,是否也只在一瞬之間。

若,丘福初戰未捷,是否又會有另外一場,更加肆無忌憚的冒進呢?

十萬精騎縱橫路,到頭來,也不過是這‘人間地獄’中的陪葬,再增加十萬冤魂罷了…

皎月星海,朗朗長空。道不完的星海往事,嘆不盡的無力挽回,只願皎月星辰,能夠躲過黑雲的遮擋,始終保持著闊朗。

郭明軒緩步來到軍營正中的酒宴上。夜雖已深,但將士們的朗喝聲卻是如此的雄壯。

他們從方才的莫不知聲,到當下的摟抱連飲,述著對家鄉的思念,念著戰友間的柔情,懷著對大明對祖國的熱愛,好似有永遠說不完的言語一般。

醉了,他們就趴在桌上、躺在地上;沒醉,就繼續踫盞對飲。他們微笑著,看著彼此,其目光,顯得格外的迷人,異常的純淨…

郭明軒漫不經心得坐在了丘福的席位上,用疲倦的微笑環視了一番後,舉起了桌上的酒盞,拂袖輕喝道︰「戰士們,來,我們痛飲一杯。」

眾將士移望了郭明軒片刻,似乎也不曾在意他到底是誰,也不想去多問他從何而來,好似只要是來敬酒的,就來者不拒一般,微笑舉杯回應。

「來,再飲一杯。」一盞剛落,郭明軒又續而高舉,也許此時的千言萬語,都不及手中的這盞濁酒,唯獨痛快的飲下,才能解得那百感交集的思緒。

「哈哈,酒不醉人…」郭明軒緩緩起身,舉著一酒壇,踢翻了面前的長桌,望著樹梢的月亮,笑道。

「人自醉!哈哈…」在眾將士眼中,無論是突如其來的郭明軒,還是他現下狂妄,且略顯悲傷的舉動,都好似在情理之中一般。他們不但沒有發出任何質疑,反而高舉酒盞,對著郭明軒齊聲,應喝道。

郭明軒望著眾人的朗笑,反倒自己心里有些不舒坦了,他欲言又止,又連連皺眉,幾次張口欲言,卻不知為何,始終言不出任何話語來。

他苦笑連連,低頭微搖,嘆息一聲,又慢慢將頭抬起,大喝道︰「美酒當前,何不舉壇痛飲?一盞一盞得喝,豈能顯出我大明好男兒的豪邁來?」

「 … … …」

摔盞之聲不約而響,郭明軒的舉動,引得眾多將士瞬間心潮澎湃了起來,未醉的隨郭明軒高舉酒壇站起;已醉得被那摔盞聲,震得睜開了迷離睡眼,挽移著身旁的酒壇,而深重的酒壇有的將其挽了起來,有的則挽著挽著又沉沉地睡了去。

「喝!」郭明軒與眾將士齊喝道,酒壇中的酒在空中一傾而出,迎面入口。

如此振奮的聲響,雖喚不醒酒宴之後,正帳中的丘福。倒也引來了武城侯王聰與同安侯火真。

他們疾步中顯得有些慌亂,但見到酒席處的情景後,相視一下,緊繃的心弦,也瞬間緩和了下來。

郭明軒在同安侯火真的眼中自然是陌生的,且是有些膽大妄為的。畢竟在軍營中,主將的席位是無上尊榮且不可侵犯的。眼下,酒席上一片狼藉不說,且還與眾將士狂喝不止,更是有失體統的。

他鎖眉抬頭,欲張口質問之時,卻被身旁的武城侯王聰阻了下來,「哈哈,同安侯,此情此景,你我也與眾人飲一杯酒水如何?」

「啊…武城侯你…好,難得將士們如此歡悅,飲一杯也無妨。」火真詫異地望著王聰,見王聰自若且滿是笑容的神情,也沒再言些什麼。火真似乎也意識到了,酒宴之上,這狂放不羈的銀發男子,王聰至少是識得的,不然也不會阻下他的言語,還同邀共飲了。

「哈哈,火里火真將軍,你雖是蒙古人,卻在洪武年間歸順了大明,又在靖難之役中,為燕王朱棣立下了汗馬功勞,你這腰間的佩劍不知斬殺過多少建文帝的兵將啊。只是可惜了…哈哈…」郭明軒平舉酒壇,側臉瞥了一眼火真,譏笑道。

若在平時,別說有人走到郭明軒身旁了,就算是百米之外的吹風草動,都是逃不過郭明軒的雙眼的。

可現下,若不是王聰開口言語,郭明軒都不曾發覺二人已至。這軍營中的濁酒雖洌,卻也難抵郭明軒的心中陣痛,這痛心感使得郭明軒沉寂其中,他只想與將士們好好的痛飲一番,可就是在這般的痛飲下,他的確是醉了。

「可惜什麼?你言語之中滿是譏諷,你到底寓意何為?」火真握緊了拳頭,怒視著郭明軒,厲聲道。

「哈哈,你已年過六旬,本應享受天倫之樂、兒孫繞膝的生活,卻披甲上陣,還要與元室蒙古族人拼殺,豈不可悲?」郭明軒笑了笑,雙眼迷離,低頭道。

「哈哈,你對我很了解嘛,而我卻對你一無所知。說吧,你到底是誰?」火真,笑喝道。

「我是這世間的神仙,沒有疾苦、沒有悲情、沒有苦難,更是無心無肺,只想偷得浮生,與將士們飲完這壇‘離別酒’而已。」郭明軒舞動著掌上的酒壇,轉動著身子,高聲道。

「哈哈,既然是神仙,還貪戀這軍營中的濁酒不成?」火真不屑地笑了笑,質疑道。

「是的,我貪得是將士們的忠勇,戀得是大明的大好山河。」郭明軒緩緩的閉上雙眼,沉聲道。

片刻後,郭明軒用凌厲且充滿血絲的雙眼,注視著火真,又赫然道︰「火真將軍就沒貪戀的東西嗎?罷了…即使你有貪戀得東西也無意義了。你腰間的佩劍沾滿了多少將士的鮮血,可不知為何,此刻這柄劍卻在我眼中格外的親切,可否借我一舞?」

「哼,哈哈…借你又如何?難道在這軍營之中,我火真還怕你不成?」火真一陣狂笑,隨之取下腰間佩劍,拋向郭明軒,道。

「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郭明軒左手接劍,右掌端著酒壇,高拋酒壇,換右手持劍,酒壇平落劍身,緩緩擺動,道。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郭明軒一個旋轉,酒壇平穩的隨著劍身也轉動了起來,他曲腿前後弓蹬,道。

忽然,他震起酒壇,酒水散落,他揮劍驅斬滴滴酒水,空中的點點酒滴向外濺射開來,紛落在了他周身的長桌之上,又道︰「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 !」的一聲,酒壇下落,被郭明軒持劍橫揮而破,他接著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壇中酒,傾覆而出,打落在郭明軒的臉頰與身上,他閉眼迎面,沐浴在酒水之中,右手持劍下垂,緩緩倒地,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郭明軒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周邊的聲響也瞬間蕭寂了起來,眾人凝望了他好久好久,好似在等待著什麼,更好似期盼著他再次起身言舞,可他始終沒能再起身來…

「好了,你也鬧夠了,我們也該算一算,這擾亂軍營的罪名的。」火真見狀,揮手沉聲道。

五名守夜兵士見勢,緊握鋼槍,隨著而來,拜過火真與王聰後,向郭明軒赫然走去。

鋼槍直落,雖只有五柄鋼槍,卻均緊貼在郭明軒身上,形成擒拿之勢。

就在這時,一黑影急速閃動,快速拔出王聰腰間的佩劍,凌空一斬,只听「砰砰砰」的斷裂聲,五名守夜兵士手中的鋼槍無一幸免,斷節而落。

一少年,持劍擋在郭明軒的身子前,喝道︰「傷我師父者,死!」

「你又是何人?」火真一時間,神色慌亂,忙道。

「我叫殤沫。地上所躺之人,乃是我的恩師,無論他做過什麼,誰要動他,只有死!」殤沫持劍,環視眾人,道。

「哈哈,誤會,誤會。大戰在即,我們豈會去難為一個大明的子民呢?火真將軍剛剛只是想請這位銀發男子,去營帳中歇息罷了。」王聰上上下下打量著殤沫,審視了一番後,微笑道。

「不必!我師父喜歡躺在這里,那就要躺在這里,爾等請回吧。」殤沫,冷然道。

「你這少年,小小年齡,竟然如此的目中無人!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大明的兩位侯爺!」火真,怒道。

「侯爺?別說是侯爺,就算是當今的聖上見到我,也是要抖上一抖的!這大明的江山不管怎樣,畢竟是姓朱的,我就算是殺了你們兩個,又能如何呢?」殤沫,高聲道。

雖說王聰不曉得殤沫的身份,但憑借他數十年來閱人無數的經驗,他也是能察覺出殤沫身上的英氣來的,而這英氣中更是閃耀著真龍之氣;他又想到,躺在地上的銀發男子既然敢孤身找他與李遠攀談,與他們曉以當下局勢的利害,自然也絕非等閑之輩。

縱觀殤沫與銀發男子來到軍營後的一舉一動,也沒做什麼與大局不利的事情來,而銀發男子又曾告之他,其名為︰郭明軒。王聰又細細想來,郭姓也是這大明的公爵大姓,雖營國公郭英已過世了6年有余,但其族依然在軍中享有盛名。

思量再三後,王聰覺得還是息事寧人得好,「好,好,好。你們隨意,我們走就是。」

王聰拽了下火真,又與他使了個眼色,火真雖然月復有怒氣,倒也能明白王聰的言外之意來,他向王聰點了點頭,便隨之離去了。

「我雖不知師父為何要與爾等對飲,但我卻知,爾等都是我大明的好男兒。我雖不善飲酒,卻也願與眾位將士把酒言歡,不醉不歸。當然,不想再飲者,可以離去!」殤沫舉起旁桌的一盞酒水,高喝道。

與郭明軒連番痛飲過後,還未醉倒在地的將士,也不過剩下了30幾人罷了,但他們均未離席,反倒高舉酒盞,齊聲應喝道︰「來,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殤沫一飲而盡,不顧辛辣苦澀的酒味,倒舉酒盞,環視著眾將士,道。

「好,哈哈。」眾將士一陣歡呼,紛紛飲盡盞中酒,相視而笑著。

就這樣,你一盞我一盞的敬飲著,直到最後一名將士醉倒在地為止。

殤沫緩緩的坐下,持劍守在郭明軒的身旁,用力的搖了搖頭,他望著滿天繁星點點,雙眼又逐漸地迷離了起來…

他又用力地搖了搖頭,心中不斷的提醒著自己︰不能睡去,因為這是他少有的守護師父郭明軒的時刻,一定要確保師父郭明軒安然無恙…

…………………

翌日,清晨。

雲淡淡的,有些涼意刺骨。

殤沫打了個冷顫,慢慢的從睡夢中驚醒,他猛然回顧地面,師父郭明軒卻已不見了身影。

不但師父郭明軒不見了,連身旁的酒席也都被撤了去。昨夜,那些憨笑連連,倍感親切的將士們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緩緩起身,卻听聞到陣陣馬蹄作響,他疾步向軍營大門處奔走,過了三道木障後,不但看到了師父郭明軒,還看到了數不清的騎兵,正在向軍營之外奔襲。

郭明軒正背手遙望著奔襲而出的將士,殤沫快步湊前,注視著師父郭明軒,只見郭明軒的臉上正露出著前所未有的焦慮的神色,「師父…」

殤沫一聲微喚,卻听不到師父郭明軒的任何回應,只見他寸步不移的望著逐漸而出的眾將士,就這樣傻傻地站著、看著…

塵土紛落,悄然平靜。又過了良久,郭明軒,突然沉聲道︰「殤沫,昨夜你可記下了他們的容顏?」

「師父,昨夜,將士們太多,我的確記下幾個,但沒能全部記下。」殤沫凝望著郭明軒,低聲道。

「無礙,能記下幾個也好。我們也該離去了。」郭明軒,失落道。

「哦,現在嗎?師父。」殤沫,問道。

「對,現在。你去叫上小蓮,我們即刻啟程。」郭明軒,微聲道。

「好,師父。」殤沫的心中雖然有些疑慮,為何他們啟程,要喚上商隊中的小蓮一起離去。但他見到師父郭明軒憂傷的神色後,也沒多言什麼。

殤沫應下話後,便轉身去尋小蓮去了….

求推薦票、月票;求收藏、訂閱,謝謝大家的支持,謝謝你們。嘆清蕭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