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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醉酒舞劍候女歸 下篇

了卻了他人的心事,自己卻有種隱隱的失落,這種失落並不是全然因為自己,而是心中涌出的些許遐想與潛潛的意識。

時到今日,總感覺自己已然經歷了世間的所有酸甜苦辣,但不得知的是,當你覺得一切了如指掌或結局已定時,恰恰意味著這只是開始….

………………………………………….

對窗望月三兩杯,

空心拂劍夜生悲。

眸中可望前途朗,

唯缺韻錦佳音歸。

拂淨了桌面,又續上了酒盞;又拂淨了桌面,再續上了酒盞,反反復復,直到自生厭倦,卻終終不得安睡。

酒濃春入夢,窗破月尋人。

…………………………………………

翌日,清晨。

微涼,空氣卻很新鮮,窗外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尊上,我們已回到昨夜出發的岸邊了。」暮雲煙在船舍門外,高聲道。

「好,我想這兩日,素海棠必會帶韻錦前來。」我凝望著窗外,道。

晨曦徐徐地拉開了一天的帷幕,望著逐漸耀眼的光亮,我知道要等的人,就要到了。

「尊上,您昨夜改江月盟為江月門,是否心中已有了謀劃?」暮雲煙端來一盆清澈的江水來到了我的船舍內,道。

「沒有,只是由心一舉罷了。」雖然,江月盟門牌坊的字,確實是我改的,但也只是應景的舉動罷了,至于要不要吞噬掉江月盟原有的勢力,我從未想過。

「雲煙,可有什麼打算?」我又道。

「雲煙覺得,趁著莊熙已死,我們可整頓江月盟的勢力,歸在麾下,進一步壯大我們江月門。」暮雲煙,皺著眉頭,思索道。

「然後呢?」我雙手伸進他放在長桌之上的水盆中,來回翻洗輕揉,道。

「然後…然後….」暮雲煙,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啊,然後又該怎麼做呢?逐漸壯大,形成能與武當、少林相抗衡的江湖勢力嗎?再然後呢?攻向朱廷,自己做皇帝嗎?

看似簡單的事情,卻要用盡心機去謀劃,而心機越深,謀劃越細,人心也會逐漸變化,變成理所應當,變成不得不為之,最後變得不像自己起來。

「凡事順其自然就好。親力親為固然事半功倍,但是,倘若如今已達到了最初的向往,不如靜下心來,好好的守住這份美好。若加重,那麼,天有九重,地有萬丈,傾盡一生也難以到達,何日是個休呢?」我緩言道。

「尊上,所言甚是。如今,只要守住這萬里江域,就守住了我們江月門畢生的使命。」暮雲煙點了點頭,毅然道。

「哈哈,是否覺得我心無大志?」我凝望著暮雲煙,大笑道。

聞言後,暮雲煙猛然回神,忙道︰「不,尊上。為人為事,還需腳踏實地的好。」

「天有陰晴,月有圓缺,人心也會變,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看,遠處扁舟上撒網的漁夫和他的女兒,像不像當年林依依父女?」我指著遠處江面上的一葉扁舟,道。

「像,像極了。他們很幸福….」暮雲煙隨著我指向之處,雙眼迷離道。

「是很幸福,但是他們也很清苦,但能平靜的生活,他們就已然滿足了。如若他們不滿足,你覺得,他們應當如何做?」我微聲道。

「嗯…不滿足的話…換艘大點的漁船,去更遠的水域打漁….」暮雲煙,遲疑道。

「那終究還是以打漁為生,不是嗎?」我朗笑道。

「是啊,不然呢?」暮雲煙,呆愣道。

「是啊,不然呢?哈哈哈。」我用沾著水的手,在臉上拍了幾下,緩緩走出了船舍….

「尊上….尊上….您是要告訴我,做好本分之事,換更大的船,過更好的生活,不可有過多超出本分的,對嗎?」暮雲煙,追出了船舍外,朗聲道。

…………………………………………………

等待,有時是一件既讓人期待,又讓人心灰意冷的事情。它可以使人的內心瞬間充滿希望,又能讓人的內心頓時忐忑不安,滿是抱怨。

不由間,晌午已至。我望了望岸邊,也許素海棠今日是不會來了,倘若要來,早就應該到了。我微微一笑,捋了下鬢角的那縷銀發,靜靜的倚靠在了船幫之上,繼續等待著….

「尊上,您已經在這里望了很久了,為何不前去無極閣去看一看呢?」暮雲煙,慢慢走近,道。

我凝目望向江岸邊的細柳,好似有發芽的痕跡,只是這天氣還有些微寒,女敕芽也似乎有些羞澀,始終不願嶄露頭角。我微微挪動子,又重新倚靠在船幫之上,道︰「該來的始終會來的。」

「倘若一直不來,尊上也要一直等下去嗎?」暮雲煙,道。

「是的,一直等下去。因為值得去等。」我,道。

「無論多久?」暮雲煙,道。

「是的,無論多久。」我,道。

「尊上,剛剛門人來報,江月盟殘余的人馬,都以心甘情願的歸順于您,您準備如何安頓他們?」暮雲煙,搖了搖頭,遲疑道。

「既然有心歸順,江月門的門人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便可。倘若日子久了,他們發現全然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給他們一些碎銀,讓他們離去便是。」我神情自若,依舊望著岸邊的細柳,道。

「若他們離去,尊上就不怕他們繼續危害百姓嗎?」暮雲煙,皺眉道。

「若他們不離去,就能保證他們不危害百姓嗎?」我嘴角微微上揚,道。

「在江月門的管束下,他們至少不會做出太出格之事來。」暮雲煙,忖道。

「人的行為可以約束,但人的習性又怎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呢?若心生惡念,不論如何約束,都難免有縫隙可鑽,到時形成風氣,聚起了團伙,欺上瞞下,你又當如何?」

「江月門只是他們的選擇罷了,他們也可以不選擇,不是嗎?沒有志同道合的弟兄,又豈能有其樂融融的門派?正如我此刻的等待,該來的終究會來,該走的也終究是要離去的。」我連連搖頭,持續道。

暮雲煙面色遲疑,欲言又止,瞧了瞧我滿帶期盼的微笑,又望了望我的雙眼遲遲不肯移開的細柳,便向身後的門人,道︰「按照尊上之意,去辦吧!若過些時日,這些歸順之人想離開,不得阻攔。」

………………………………

夜幕將至,白晝似乎有些短暫,至少在我看來,它是短暫的。也許,是因為我還未等到要來的人,或者,也因為我的期待太過于迫切的緣故吧。

「尊上,船舍里已備好了熟牛肉和上等的女兒紅。」暮雲煙,朗聲道。

我低下頭,拂了拂衣袖,這才察覺身上的衣衫有些潮濕,後背也多少有些酸軟。我慢慢抬起頭,望了望船舍里微弱的燭光,道︰「也好,雲煙也一起前來吧。」

「尊上,是否有些失望?」暮雲煙斟滿酒盞,道。

「嗯,有些失望,但也有些欣慰。」我,緩緩坐下,道。

「欣慰?」暮雲煙,一怔道。

「是的,欣慰。若錦若留下韻錦,也是一件好事,起碼母女二人長期做伴,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釋懷一笑,道。

「那你就要獨自一人生活了。」暮雲煙,道。

「若,若錦舍不下女兒,日後自然也舍不下我,她本就難以決絕,心神不穩,只是需要些時日,想得更透徹罷了。」我,緩言道。

「倘若真如此,那雲煙就要恭喜尊上了。」暮雲煙,會心一笑,道。

「不管韻錦回與留,都是一件好事。回,我自當盡心撫養;留,我也自當欣慰,也證明若錦她還是放不下過往。」我,微微道。

「看來這又是一件另嫂嫂難以抉擇的事情了…」暮雲煙,緩了一口氣道。

「是啊,明日,最多到明日,一切都會有結果的。」我拿起杯盞,皺眉道。

「來,尊上。雲煙敬您,先飲下此杯。」暮雲煙似乎察覺出,若再往下言,必又會勾起我的傷懷,則故意不再接著說下去了,以敬酒的方式去結束我與他的對話……

…………………………………

又一日。

清晨,依舊微涼。

我早早起身,依然依靠在船幫之上,注視著江岸上稀疏過往的人流。

「尊上,起得好早,來披上披風吧,以免感染了風寒。」暮雲煙,將貂皮披風遞在我的手中,道。

「雲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若我離去,你定要一如既往的做好自己,照看好門中的眾位弟兄。」我披上披風,遲疑道。

「尊上,要走?」暮雲煙,驚道。

「是的,韻錦回來後,我便離去。」我緩緩道。

「為何?尊上。您與雲煙在一起,不開心嗎?」暮雲煙,忙道。

「不,你我兄弟二人在一起,乃人生之快事。」我注視著他,道。

「那又為何離去?」暮雲煙,皺眉道。

「你為了我,已經在這兒耽擱了良久,甚至還不惜成年累月的守護在這里,只為我的歸來。你身為江月門的門主,一直將江月門打理的有條有理,不但經受得起重創,還深得民心。我對門派事務,了解甚少,若我一直在此,必影響你一展宏圖。」我低頭思索了一會,淡淡的笑道。

「可雲煙,已言要誓死追隨尊上了,尊上大可不必做此決定。尊上去哪,雲煙就去哪?」暮雲煙,焦急道。

「今日,就有結果了。這個結果也是最終的結果,若錦是否已痛下決心,做出選擇,過完今日,一切皆明了。」我側臉冷然道。

「可,你我兄弟二人,為何就不能一起共展宏圖呢?」暮雲煙向前一步,問道。

「人各有志,若若錦一心皈依佛門。我也自當了然一生,清修道法,若雲煙也想過些風輕雲淡的日子,到時再來尋我便是。」我道。

「可….您的女兒不知道何時歸來。尊上,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否有些過早?」暮雲煙,慌亂道。

「不早,該來的人,已經來了…」我微微一笑,道。

…………………………

江岸邊的不遠處,素海棠和數人抬著一頂轎子,疾步而來。我聳了聳肩頭上的披風,走到靠在江岸邊的那一側船幫旁,雙手緩緩的扶了上去,高聲道︰「海棠姑娘,你來了。」

素海棠打開隨身的扇子,回道︰「是的,我來了。讓少主夫君久等了,還請恕罪。」話落,素海棠輕盈的躍上了大船。

我望了望已行至岸邊的那頂轎子,似乎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許是該和一切說再見的時候了,轎子內一定是女兒柳韻錦。看來,柳若錦已然做出了最終的抉擇,留在無極閣常伴青燈古佛…

「少主夫君,少主做了一些事,讓海棠也一時難以應對,所以當誤了些時日。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韻錦就在轎中,她還未睡醒,由女乃娘照看著。」素海棠望著我,拱手道。

「若錦做了一些事?什麼事?」我忙道。

「少主….少主將體內的功力全部傳給了韻錦….」素海棠,低聲道。

「什麼?畢生的功力嗎?那若錦豈不是內力全失,和普通人無異?」我頓時心慌意亂,如坐針氈,道。

「是的,這件事,的確出乎海棠的意料。還有就是……韻錦……只是個嬰兒,根本無法承受少主深厚的內力,剛傳功不久,小小的身體便滾燙無比,熱氣一時難以排出……還好,我及時趕到,為韻錦整整施了數個時辰的針,才使得強入她體內的真氣,慢慢向周身分散開來….」素海棠,愁眉緊縮,道。

「走!我們立即趕往無極閣!」我,厲聲道。

「少主夫君,大可不必。少主雖然內力盡失,但熟知無極聖劍和御風術的修煉法門,只要勤加苦練,定能恢復;至于韻錦,少主強行輸與她的真氣,已經分散至全身各大要穴,游走正常,也無大礙了。」

「今日,我帶韻錦前來,少主夫君應該能感覺到少主已徹底下定決心了吧?」素海棠,接連勸阻道。

「是的…」我神情略帶失落的望著素海棠,緩緩回道。

「那就好,海棠就不再多言了。」素海棠微微一笑,風度翩翩道。

「是的,海棠姑娘,明軒都已明了。」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

「女乃娘!將韻錦抱上船來……」素海棠回望岸邊,高聲道。

我接過女乃娘手中的女兒,看著她憨憨沉睡的樣子,內心隨之舒緩了許多。日後,有女兒陪伴,自然少不了人生的樂趣……

「少主夫君,我將女乃娘為韻錦留下,也好悉心照料與她。」素海棠又笑道。

「不必,我獨來獨往慣了,不必留下女乃娘。我自己可以照顧好韻錦。」我道。

「真的不用嗎?韻錦還小,沒有女乃娘,如何能夠健康成長呢?」素海棠,疑慮道。

「我有我的辦法。」我只想和女兒單獨在一起度日,其余的人也許會成為牽絆,甚至會打擾到我與女兒的生活。至少,我當下是這樣認為的,至于韻錦吃什麼,我想找到女乃羊和女乃牛,應該能解決孩子的溫飽吧….

「好吧,你是孩子的父親,我也不好多言什麼……」

過了良久,素海棠的臉上略帶愁容,又顯得有些無奈,道:「那麼,我們現在再說說別的事情吧?」

「別的事情?」我望著素海棠,驚訝道。

「是的。我接到門中密報,有一銀發之人,一晚便滅了江月盟,我知道是你,你可知江月盟的背後,便是我滅影門嗎?」素海棠,合起折扇,神情嚴肅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雲淡風輕道。

「那你還………你明知故門主有意招攬你,還期盼著你抱著韻錦前去見他,如今你滅了江月盟,是要與滅影門決裂嗎?」素海棠,微怒道。

我向前一步,湊近素海棠,冷然道:「決裂又如何?若錦,直到現在都不願見故遺名,我帶著韻錦去見他,又算什麼?再說,滅影門,我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前去投靠。與故遺名交往,也只是為了若錦罷了。」

我溫潤的氣息帶著酒氣撲在素海棠的臉上,素海棠白皙的俊臉一抹紅暈,她側了下臉,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海棠姑娘的!」我又道。

「什麼?」素海棠一怔,回過臉道。

「倘若,今日你把韻錦直接送到滅影門,以報復我滅江月盟之舉,那我不知還要在此等候多少時日……你應該知道,我不會輕易去見柳若錦的,更別說去質問她,女兒的下落了。所以,即使你將韻錦帶到滅影門,我也絲毫不會察覺的。」我朗聲道。

「海棠不會,一事歸一事,海棠絕不會牽連她人。少主夫君,倘若故門主遷怒于你,你與海棠就成了敵人了….」素海棠,又打開隨身的扇子,擺動了幾下,微聲道。

「噢?哈哈,那海棠姑娘可要殺我?」我注視著她,冷笑道。

「海棠不知….」

「……………….」

「海棠先行離去,還請少主夫君多多珍重。這是一朵木制的海棠花,若少主夫君需要海棠,無論在哪里,只要將海棠花擺放在悅來客棧的桌面之上,海棠自然會出現….海棠….告辭….」此時,素海棠的臉上露出了說不出的神情,這神情有些悲傷,又略帶些失望….

我凝視著她,接過她手中的木制海棠花,又望了望她的神情與轉身離去的身影,我心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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