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烏賊」身著暗紅色馬衣,踏著小碎步走下了貨櫃車,于現實時間三周半,壺內時間兩個半月後,再次返回了黃金牧場。
它看著熟悉的風景,嗅著熟悉的氣味,忍不住仰天長嘯,人立而起,前蹄亂蹬,甩開了好幾名圍上來的工作人員,一派馬中之王,狂拽霸之色,直到霧原秋帶著麗華路過它身邊,它才猛然老實下來,不過還是不停噴著響鼻——王者歸來,當年身為小公馬沒少在馬廄里受氣,現在它自覺可是猛多了,準備回馬廄里踹以前的同伴幾腳。
市力川、大崎山等人早就等著了,連忙迎上霧原秋等人,而等客氣了兩句後,霧原秋直入主題,環顧了一下市力川身後的人,問道︰「市桑,給我們介紹一下騎師吧?是哪位?」
市力川腦門上瞬間見汗,猶豫了一下說道︰「抱歉,霧原桑,騎手還沒到……」
麗華愣了愣,不滿地插嘴道︰「不是說已經約好了嗎?」
「這個……已經在打電話催了。」
麗華揮了揮小扇子,感覺有點丟面子,不高興道︰「怎麼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快一些,我們時間很緊張的!」
「是,是,請大小姐您和霧原桑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麗華哼了哼,轉頭望向了霧原秋。霧原秋今天請了假,有一整天時間,絲毫不急,當先跟著市力川往休息室而去,順便詢問一下報名參賽的事兒。
大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了,大崎山匆匆進了休息室,面帶為難的向市力川低語了兩句,讓市力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霧原秋瞧了瞧,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市桑?」
市力川望了望麗華,猶豫著向霧原秋說道︰「抱歉,霧原桑,原來約定好的騎手說不過來了,簽約的事也準備廢止。」
「為什麼?」霧原秋不解道。
市力川臉色更難看了,低聲道︰「似乎是騎手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言,認為‘深水烏賊’已經被毀了。」
麗華本來就等得有些無聊了,眼見這麼不順利,更不痛快了,晃著一頭卷毛怒道︰「誰造的謠?」
「這個……」市力川能猜到是誰,但他沒證據,不敢亂說。
霧原秋也猜出來了,望向了大崎玉,詢問道︰「大崎桑,是不是長尾次郎?」
大崎山尷尬的笑了笑。
「深水烏賊」原本的訓馬師是長尾次郎,但訓練還沒完成就被霧原秋劫了胡,他理所當然十分不爽,而訓馬師和騎師其實是一個圈子的人,很多騎師在退役後都會選擇成為訓馬師,兩者交流十分頻繁,長尾次郎要是想在騎手圈子里詆毀「深水烏賊」十分容易。
從騎師這方面來說,要是某匹馬的訓馬師都認為這匹馬被外行人毀掉了,那要想再騎這匹馬參賽,肯定要好好考慮一下——賽馬本賞和累賞要求,騎師也有「勝場通算數」的要求,這關系到騎師的身價,要是絲毫沒有奪冠希望,那只會拉低騎師的勝率,嚴重影響騎師以後找工作和簽約金數額。
大崎山其實就在不止一次的私下聚會里听到相關流言,說是「深水烏賊」成了白痴大小姐和小白臉的玩物,十有八九已經養成了一匹廢馬——原本就表現平平,現在又被亂養亂訓,墊底基本肯定了,搞不好性子還會變野,誰騎誰倒霉,小心搭上整個職業生涯。
但他是听過流言,用也能猜到這些話是誰在散布,不過同樣沒證據,就算有證據也不可能這麼出賣長尾次郎,畢竟以後他還要在這個圈子里混,也就只能尷尬的笑。
他這表情已經說明一切了,九成九是長尾次郎干的,就連麗華都看出來了,憤怒一拍桌子,氣道︰「馬上開除了他!」
「啊,這個……長尾桑不是馬場員工,我們和他是合作關系。」
「那就解除合作關系!」
市力川表情更尷尬了,之前麗華和霧原秋搶了人家訓了一年多的馬,這已經相當不地道了,現在再直接和長尾次郎解除合約,馬場的名聲就徹底臭了——長尾次郎在背後說怪話又沒證據,這種事根本不能當成解約理由的。
當然,這里麗華說了算,哪怕不顧名場受損非要解約也不是不行,但那樣仍然要付出一大筆違約金,並不劃算。
霧原秋看出了他的為難,直接擺了擺手︰「這件事先不急。市桑,這位騎手不願意,還有其他備選嗎?我記得馬場里應該還有一位正在參賽的賽馬,那位騎手願不願意試試?」
「我馬上去問問他。」市力川也想趕緊解決這件事,立刻道,「竹村桑最近就有比賽,現在一直待在馬場里。」
霧原秋也起身道︰「一起去吧!」
「好,這邊請!」
…………
竹村彰紀就是目前黃金馬場中正參賽的那匹四歲馬的騎師,現在正站在木欄前看著「深水烏賊」溜達,而他身邊則站著訓馬師長尾次郎。
兩個人正沖著「深水烏賊」指指點點,說說笑笑,沒想到市力川帶著霧原秋和麗華找上了門。
竹村彰紀表情有些玩味的看了看市力川、麗華,又瞧了瞧霧原秋,笑問道︰「市桑,犬金院小姐,還有這位小朋友,找我有什麼事?」
市力川正要說話,霧原秋沒想到長尾次郎也在,已經覺得沒戲了,伸手攔住了他,指著「深水烏賊」問道︰「本來想請竹村桑看看馬的,沒想到你已經在了,那你覺得這匹馬怎麼樣?」
竹村彰紀看不上霧原秋這小白臉,臉上的表情似譏似笑,不答反問︰「這位小朋友還懂馬?」
霧原秋搖了搖頭︰「我是不太懂馬,但我有養馬的好辦法,竹村桑想不想試騎一下?」
他不是看不出竹村彰紀態度不好,而是希望可以快點把「深水烏賊」送去賺錢,為此願意忍耐一二。再者說,竹村彰紀八成是被長尾次郎灌了迷魂湯,給誤導了,要是他能試騎一下「深水烏賊」,想來就能改變主意——「深水烏賊」現在單獨待在一塊草場里,很無聊的在甩尾巴,也看不出深淺,似乎沒什麼變化。
可惜竹村彰紀體會不到他的想法,更對「深水烏賊」沒興趣。相比于霧原秋這個「小白臉+外行」,他還是更相信長尾次郎的判斷。
當然了,他和長尾次郎關系也就一般般,要是霧原秋這小白臉能替麗華做決定,給他出一份高價的話,他也不介意騎上「深水烏賊」去賽場上跑一圈,掉點「通算比」也沒什麼,反正他也不是什麼知名騎師,一二級賽也輪不到他上場去受歡呼。
他打著坐地起價的主意,直接搖頭道︰「不想試,這馬看起來……不怎麼樣,要騎著它參賽的話,風險有些高。」
他這就算開價了,等著麗華和她的男寵開個高價,但麗華是個草包大小姐,根本沒听懂,直接叫道︰「明明這馬很好,你這家伙怎麼敢說它不怎麼樣?」
接著她又轉頭怒視長尾次郎,大叫道︰「是不是你這家伙在背後散布謠言,讓我的馬找不到騎手?我要告訴我爸爸,讓我爸爸教訓你!」
長尾次郎無所謂,犬金院家是牧場大享,在賽馬行業影響力基本沒有,名下就黃金馬場這一個專業馬場,他不在這里工作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工作,哪怕就是被強行解約了,他拿一大筆賠償金也很爽。
他很無所謂道︰「犬金院小姐請不要污蔑我,我可從沒說過什麼謠言,騎師不肯來只是信不過外行人罷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麗華更怒了,張嘴就要再罵他,但霧原秋伸手把她往後一揪,望向了長尾次郎,認真問道︰「長尾桑,你以前為‘深水烏賊’花過不少時間,我的本意不是想搶奪你的勞動果實,之前說過,以後這馬賺到了賞金算你一份,有沒有這件事?」
長尾次郎猶豫了一下,倒沒否認︰「是有這話。」
「那現在我想再問你一句,這馬真的養廢了嗎?」
長尾次郎望了「深水烏賊」一眼,現在這馬懶洋洋站在那里,看不出太明顯的肌肉線條,甚至因為找不到踹以前同伴兩腳的機會,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立刻很肯定道︰「這馬確實養廢了,養馬沒你想象中那麼容易的,這是一門專業的……」
「那你確定要放棄‘深水烏賊’訓馬師的身份了?」
「當然,我可不想這馬掛著我的名去參賽!」
霧原秋點點頭,沖市力川吩咐一聲︰「市桑,麻煩你在注冊表中去掉長尾桑的名字,找個人掛名或是空著都可以。」接著他也不等市力川回話,又向竹村彰紀問道,「竹村桑,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偏信了長尾的話,‘深水烏賊’最後卻拿到巨額賞金,乃到一級賽奪冠,你會虧損多少嗎?為此連試一下都不肯?」
竹村彰紀動搖了一瞬間,但還是不相信霧原秋的話,以前他又不是沒見過「深水烏賊」,這馬也就是上場打醬油的命,說什麼巨額賞金真是扯蛋,更何況賽前還被外行人不知道養到了哪里一個月,說不廢那也不可能。
但他也不想太過得罪霧原秋,只是強調道︰「試一下不是不行,只是真要讓我和它一起參賽的話,固賞和薪水方面……」
霧原秋搖頭道︰「這是我在給你機會,合約就按正常合約來。」
竹村彰紀也不太高興了,直接搖頭道︰「那抱歉了。」
霧原秋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一拉麗華轉身走了——他還不信了,10%的巨額賞金會沒有騎手要!
市力川則長嘆了一聲,對長尾次郎說道︰「長尾君,何必如此呢?」
長尾次郎望著霧原秋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就是看不慣這些小白臉,奪冠要真那麼簡單,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
市力川其實也不信‘深水烏賊’真能奪冠,甚至對它新馬賽定級都不太看好,但誰讓他是馬場老員工,還是要向著自家大小姐的。
他也沒再說什麼,搖頭嘆息著去追霧原秋和麗華了。
終歸是要有名騎手的,還要接著找。
…………
三個小時後,市力川頹然放下電話,沖霧原秋和麗華搖了搖頭。
騎手、訓馬師是個非主流的小圈子,有什麼風吹草動傳得特別快,今天出點新鮮事,用不了三天就所有人全知道了,更別提長尾次郎有意搗亂,拼了命的胡說八道,唯恐別人不了解里面的內幕,現在估計半個北海道賽馬圈子里都或多或少听說過這件奇聞——黃金馬場的大小姐把一匹賽馬交到了外行人手里養廢了,現在正要找個倒霉蛋騎著去比賽。
沒誰想當這個倒霉蛋,除非麗華願意出高價雇人,但霧原秋不肯,麗華也傲慢,絕對不充許騎師和他們討價還價,面對一眾坐地起價,想拿走全部固賞或是要求遠超行業平均薪資的要求,通通拒絕,結果連個來試一下的騎師也沒找到。
市力川已經把認識甚至是只听說過的騎師全問遍了,現在也無計可施,嘆道︰「看樣子只能慢慢找了,或許大下個月再參賽比較好。」
霧原秋接受不了大下個月參賽,他現在就指望「深水烏賊」給他帶回點現金流了,但這找不到騎師他也沒招——要不是騎師要求又瘦又小,還要經過曰本中央競馬協會考核認證,他就自己上或者把三知代弄來去參賽了。
其實騎師並不算太重要,賽馬賽馬,賽的是馬不是人,騎手只起個輔助作用。真說起來,兩者的作用可以三七開或者二八開,但就規則來說,你想讓馬上場,馬上就必須有個人,不然連閘門都進不去。
他在那里為難起來,感覺要想做大事,有時就很難做痛快事,也許該讓一步,提高一下薪酬,弄個短期合約,好歹騙個騎師來跑幾場,等「深水烏賊」真的打出名聲了,到時再弄個可靠的長期騎手也不遲,但……
心里不痛快啊,明明「深水烏賊」也算小半只「靈獸」了,還要花大價錢求著別人來騎著它去賺大錢,那真是史上第一冤大頭了!
他正在那里拿不定主意呢,電話響了,市力川接了起來,剛听了幾句就臉上有了驚喜之色,但很快臉上的表情又糾結起來。
霧原秋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是有人願意來嗎?」
市力川捂著話筒,遲疑著說道︰「有位老朋友听說我在找騎師,是給我推薦了一位,但……」
「但什麼?」
「好像不太行,那位騎師的通算勝數是0,38場比賽0勝,其中有21場是敗者賽。」
垃圾對垃圾的比賽都沒贏過嗎?這是什麼奇葩?
霧原秋愣了愣,但他現在都這樣了,也不講究對方是什麼奇葩,只要能有證能騎著馬進閘門就行,立刻斬釘截鐵道︰「讓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