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青書瞪大了眼楮,瞳孔瞪的如銅鈴一般大,驚恐的盯著面前的男人。
他生平從未如此恐懼過,那根箭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脖子正在流血,而握著箭的人卻是世上最可怕的魔王。
還有什麼情況會比眼前更絕望麼?
他大口大口吸著氣,似乎是想用深呼吸的方式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更像一條即將被宰掉的魚貪婪的呼吸著最後幾口空氣。
「不!」護衛隊長明顯也被嚇壞了,他絕望著大叫著,卻根本不敢靠近絲毫。
這一刻
沒有任何人可以救他的命。
鄧青書不由陷入絕望。
可就在這時
陳昊卻忽然收手,讓那已經刺破表皮的箭矢,離開了鄧青書的脖子
因為他忽然發現鄧青書和鄧青青長的有些像。
不止是長相,就連氣息,也有幾分相似。
「你是秀靈族王族的人?」他冷冷的問道。
「是」鄧青書本能的回答。
他沒想到在魔王手中,自己竟然還有說話的機會。
更沒想到,陳昊居然會主動和他說話。
而且不難听出,陳昊的語氣似乎還藏著一分友好
「莫非他是想獲得秀靈族的一些支持麼?畢竟現在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敵人。」鄧青書不由這樣想。
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有和陳昊談判的機會
就連不遠處的護衛隊長也在這時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
忽然
吭哧!
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猛然響起,鮮血濺了鄧青書一臉
三步之外,陳昊手中的箭矢插在了護衛隊長的咽喉上
一切都很突兀,護衛隊長眼楮瞪大,嘴里不停冒著血沫,卻再也無法說出一句話。
「你你」鄧青書實在不明白陳昊是什麼意思。
「這一箭他是替你受的。若非你和青青是血親,此時的他就是你的下場。」陳昊冷冷的說道,然後更加殘忍的拔出那根帶著血槽的箭矢,把護衛隊長脖下的血管與氣管一起扯了出來,而後補上第二箭,將冰冷的箭從而而下,硬生生的插進他的腦子里,灰白色的惱液也流了出來
親眼看著最忠誠的屬下如此慘烈的死在自己面前,鄧青書不由臉色煞白。
他當然很憤怒。
他當然很屈辱。
但他的雙腿卻忍不住有些打顫。
陳昊給他帶來的精神壓迫實在太強了。
他根本不敢有報仇的想法,連向陳昊過問一句都不敢。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
陳昊之所以沒有殺他,不是出于對他的尊敬,也不是出于對他身份上的敬畏,而僅僅是因為他和青青是血親?
身為一個男人,竟然靠著自己的妹妹才活命?
更諷刺的是,他拼了命的想把妹妹帶走,想讓妹妹離開這個毫無前途的世界公敵。此時陳昊就在他的面前,一步步的走向他的妹妹,他卻什麼都不敢做了?
鄧青書好不甘心
「少主!不要沖動」一個僥幸存活的執盾護衛小聲勸慰著。
鄧青書不語,只是看著陳昊的背影,看著鄧青青
于此同時
鄧青青投入陳昊的懷里,當著她哥哥的面,無比親熱的擁抱魔鬼。
「就算你殺了他,我也不會怪你。」她冷冷的說著這句話。
她的聲音不大也不小,仿佛只是隨意而說。
但鄧青書肯定能听到
畢竟,秀靈族大多善射,眼楮與耳朵都相當好使。
親耳听到妹妹對魔王說,可以把他殺死。也不知身為哥哥,此時鄧青書的感覺如何。
事實上鄧青書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畢竟,在最後關頭他也下令讓人放箭了
既然他可以不在乎她的安危。
她不再在乎他的安危,也並非不能理解了。
真正讓他吃驚感慨的是陳昊的話
「我知道你能殺他,但你沒有。」陳昊道︰「你不想接受的事,我永遠不會逼你接受。」
鄧青青聞言微怔,靈魂如被擊中一般,再也無法說出一句話。
好一個她不想接受的事,他永遠都不會逼她接受。
他知道她不殺鄧青書,是因為心里終究有親人的影子,終究無法真的親眼看到親人去死。陳昊懂她的心,所以不會逼他
與之相對應的卻是
今天秀靈族的人一直都在逼她。
逼著她丟棄同伴,逼著她回去,逼著她背棄自己的理念,逼著她背叛陳昊。
最終逼的她不得不和秀靈族斷絕關系,逼得她不得不丟掉以前所擁有的一切。
念著無數的好與壞,一時間她百感交集,一股讓人發酸的,溫熱的力量從她內心深處升起,直逼她的眼眶
她的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紅
她善良美麗,她堅韌堅強,如風雨中的鏗鏘玫瑰。
在極北的苦寒之地每日戰斗堅守,看白骨森森,看同伴死亡離去,她不曾哭。
哪怕是在先前,與親人決斷,與從小敬愛的哥哥的斷絕關系,她也不曾哭。
可在此時此刻,在陳昊的懷抱里,她卻如一個小女孩般,被觸及內心深處那最柔軟的部分,竟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再也不會有親人了。」她哽咽說道。
陳昊知她所想,痛她所痛,體會著她的委屈,沉默了片刻,抱著她說道︰「不,你永遠都會有。」
「謝謝你,老公。」她頓感欣慰,更加用力的抱他
她和陳昊說的親人,明顯是兩個意思。
她說的不會再有親人,顯然是在說秀靈族。
陳昊說她永遠都會有,卻是在說她永遠有他。
遠處的鄧青書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不由生出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那種挫敗感,比陳昊拿著一根箭矢抵在他的咽喉上時更加強烈!
因為他無比清楚的知道
從這一刻開始,他徹底失去自己的妹妹了。徹底失去那個從小被他照顧到大,曾被他無比喜愛,無比疼愛的妹妹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在武力上不如魔王,甚至可以接受自己死在魔王手里。
卻無法接受,在對妹妹的關心上,在對妹妹的疼愛上他竟然不如被自己深深鄙視的魔王。
這樣的他,還算什麼哥哥?
「走!」鄧青書艱難的說道。
陳昊抱著小聲啜泣的妻子,內心深處卻涌出更多難平的怒氣。
因為他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而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這件事不會如此輕易結束的
就在這時,他看著正在離去的秀靈族隊伍,忽然看到了兩個熟人,冷冷說道︰「那兩個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