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礦就在這個山谷的盡頭處,其實就是將半邊山丘推下來截了段峽谷,形成一個巨大的尾礦收集點。不過,這會兒這個收集尾礦的地方,卻已成了一個堰塞湖。
一個收集土渣石碎的地方成了收集雨水的地方,小孩都知道很危險。
也許是因為礦場建造那條橫在峽谷間的擋土壩里,根本沒考慮過會有這麼大的雨,又也許,施工失誤了,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這個尾礦收集點竟然沒有任何的排水設施。
水已從壩頂溢出,看起來非常厚實的壩基已塌下去不少,而堰塞湖內兩邊的山坡,也不停的有松土滑下。漰壩,也許馬上就會生。
範思成將情況給傅友安做了匯報,留下人員在山坡上觀察後,便匆匆往谷外走。雖然,這個峽谷越往外面就越寬,如果是緩慢泄洪,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但是萬一那看上很大其實卻很脆弱的擋壩瞬間缺堤的話,勢必會形成一個巨大的洪峰,那村子肯定遭殃,必須馬上撤。
一小時後,當小村子最後一個村民撤出來的時候,峽谷深處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尾礦擋土壩缺堤了,堰塞湖里的水夾著大量的泥沙奔騰而出,聲勢嚇人,洪峰所到之處,別說草木,連地表都刮走了一層。
站在山頂上的人眼睜睜的看著洪峰將小村那些土磚房吞沒,刮走,然後不見了蹤蹤,除了震驚就是害怕,如果人沒撤出來,被洶涌而來的巨浪卷走的話,絕對難再生還。
範思成站在山頂上看著山下的峽山變成了一條水勢洶涌的大河,心里暗叫僥幸,如果不是強硬將村民撤出,傷亡絕對不可避免。
天比鍋底還要黑,雨還在下,範思成打著強光手電,深一路淺一路的轉過山坳回到礦場指揮。
礦碭指揮部燈火通明,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都到了,分管生產安全及礦務的副市長也來了。礦場的大小管理,包括集團的老總石鐵生在內,都低著頭听蘇曉暉訓話。
範思成站在門口听了兩句,發現這女人講的全是那些官話套話,沒有一點兒新意也沒一句實在,搖了搖頭悄悄走到旁邊的接待室看著門外漆黑的夜空抽煙。
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已下了整整四小時依然沒停的跡象,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遇到過如此大的春雨,真是見鬼了。
煙抽到半截,突然想起在建的石井水電站,不知道龍鄉是否也是這麼大的雨,江水瀑漲的話,在建的電站會很麻煩。
拿手機給吳芝榮打了一個電話,得知龍鄉的雨小得多,心時暗暗舒了一口氣。體制中人,平時看上去很風光,很威風,但實際上,這些風光背後是小心翼翼,因為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只要出了事誰都跑不了上級的問責。
象今天這種情況,如果剛才小村子出了事,市長和分管生產安全及礦務的副市長,會不會被摘帽子就得看傷亡情況,但處分肯定是跑不了的。所以,某種意義上說,是範思成救他們。因為,村民是範思成第一個村求撤離的。
晚七點,雨終于停了,範思成和傅友安回到市里。
「範思成,這次多虧你當機立斷了,否則不堪切想。」傅友安對範思成說。
「呵呵,領導,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說,也會有其它人說的,我不做,別人也會做的,我相信在災害來臨時,大家都是沒有私心的。」範思成笑笑說。
「就差那麼十來二十分鐘,如果晚二十分鐘才撤的話,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有村民沒撤出,傷亡是絕對避免不了了。就因為你的當機立斷,所以才沒造成傷亡。」
「領導,雖然尾礦缺堤沒造成傷亡,但是整條山谷以及谷外不知多少耕地沒了。唉,這個小村子,估計得整體遷出來了,沒了田地,他們呆在那兒還能干什麼?洪水夾帶了那麼多泥沙,我估計是無法復耕了。」
傅友安沉默了一會兒說︰「照你看,這個尾礦設在這里合理嗎?」
「地方很好也算合理,但問題是,設計和施工上失誤太多,或者,他們根本沒經過設計。我見過別人的尾礦是怎樣儲存的,像這樣的峽谷收集尾礦的話,排水是必須做好的,不僅僅是堆填的地主要做好排水,就是山上都必須做排水引導。」
剛才雖然天黑,但範思成已發現,這個尾礦所 的峽谷,不僅山上沒做排水引導,就連最簡單的擋壩的排水都是隨意的埋了兩根小小的排水管道了事,這樣干,就算不是那麼在的雨,也極容易因為排水問題形成堰塞湖。
「就是說,尾礦處理不規範了。」
「嗯。」
「必須嚴查嚴辦,哼。」
「領導,更擔心的是,這場雨帶出來的問題不僅僅是這個尾礦。我現在非常擔心大大小小的石企,他們生產產生的石渣污水,都是就地隨意存放,而沿公路開設的石材加工廠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是水田,發果大水將那些石渣污水沖到水田里,估計這一季是無望了,嚴重的也許永遠無法復耕。」
範思成去看過幾次那些大大小小的石材廠,無論廠子大小,他們壓根就不處理那些生產產出的廢水及石渣。流水全都直接排溝渠河道里了,石渣則全都在廠前廠後堆放。
旱天塵土飛揚,雨天處處泥漿,水如豆漿,泥似糖,這就是石材廠路段的最真實情況。
所有的石材廠,礦場都完全沒有環保意識,安全意識也非常的薄弱,範思成覺得,早晚,石城市會被這些礦場和石材廠慘。
「真的很嚴重嗎?」
「領導沒人給你反映你也不去瞧瞧?我覺得,我市的環境觀念和安全意識,都得大力提高,否則,早晚會吃大虧。」
「唉,現在的人,眼里只有錢,哪有什麼環保觀念安全意識啊。你的這個提議很好,必須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提高環保和安全意識運動。」
「唉,處處隱患啊。」
很多事,並非是傅友安不知道,只是在前面那三四個月,他要本無法實現他的意圖。現在和蘇曉暉有了均勢的掌控力,再加上帽子在手上,他覺得是時候大刀闊斧的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