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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末與那狼嚎呼應過後,臉上漸漸露出喜色,他知道身邊的族人正疑惑地等著自己,忙道︰「原來狼群在這一次火災中雖然有所死傷,但幸好天將氣雪,使得這場大火沒有蔓延,狼族傷亡並不算慘重。」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下,又道︰「不過如今天下皆知我望族神廟有異寶,個個野心勃勃想分一杯羹,我們不知道被多少人覬覦呢。狼族如今遭此劫難,也是因為這個而起,為了避免在現世引起外人對神廟更多的猜疑,狼族以後怕是不會輕易下山助我們了。」

族人听了這話,雖知望族以後的路途艱難,不過想著這次的事情實在給狼族惹來了大麻煩,也只好道︰「這樣也好,以後神沒能靠咱們自己了。」

無末點頭,其實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可是心里卻是極為沉重。

他兩眼雖然已經看不見了,可是卻知道自己的腳就踏在這上古山頂峰上。他知道站在這里極目遠眺,便能見千重山萬重水,蒼茫天下,汲汲人群,這其中不知道多少雙眼楮盯著他們的舉動。

他們世代隱居于此,缺吃少穿,過著極為貧瘠的日子,村里人數極少,僅有幾百戶罷了,這其中能夠抵御外敵的壯丁更是寥寥可數。這麼少的人,怎麼才能護衛那個天下覬覦的神廟呢?

他幼時生于狼群,對這神沒是遠遠觀望好奇罷了,並無敬意,可是有那麼一日,他入了望族,領著自己的妻子踏入了神廟,走過那條黑暗而狹長的甬道後,他便是望族的族長了。

接過族長的魚頭拐杖,戴上那象征族長身份的獸骨,他便月兌胎換骨。村子里的男女老幼皆是他要保護的親人,神廟便是他要永遠守護的聖地。

天降大任于自己,他有何德何能,才能在這一片混沌中守得望族村這一片淨土?

無末閉上眼楮,將心中的憂慮藏于心中,伸手牽過追風,翻身上馬。

無論前路多麼艱難,總是要走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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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多琿媽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的父親,原本在族中也是極有威望的人,她人長得又好,小時候和無末的娘親阿水一起被稱作望族的兩朵花的。後來她又嫁了族中的兒子為夫,端得是讓人羨慕,族中哪個女子不羨慕她命好?

成親後,她的丈夫對她極為寬容,很快她又生了一兒一女,正好湊個好字。可以說,她這輩子還沒遇到什麼不順遂的事呢。

可是如今,她算是遇到了。

她的兩個孩子,一個木羊,先是和自己娘子鬧翻,惹得兒媳婦抱著孫子回娘家去了,如今又一時大意犯了大錯;另一個呢,則是被人發現和有婦之夫抱在一起,惹得婆家猜忌,眾人說道。

她的丈夫岩非常憤怒木羊所作的一切,將木羊交給了費去處理,費呢,則是毫不客氣地讓他跪在神廟前,不許吃飯不許睡覺,還有專門的人看著,說是必須讓他反悔認錯。

多琿心疼兒子,可是想著他所犯下的錯事,真是讓人沒臉,也只好不說什麼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木羊不吃不喝跪在神廟前。

前幾日才下過雪,如今幾天陽光暖和,雪化了,神廟前成了爛泥地,可憐的木羊就跪在那里,膝蓋都在發顫。

她心里實在疼得難受,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就越發不好受了。這幾日木娃也不怎麼出門,只憋在家里,見到人也不愛言語。木娃的公婆對這件事很是不滿,出門見到多琿夫婦都是繃著臉的。

想來也是,任誰家討了這麼一個兒媳婦,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多琿也曾勸木娃解釋下,說清楚怎麼回事就行了啊,這樣不吭聲,沒得讓人家懷疑。可是木娃卻倔強得很,只是一聲不吭,任憑多琿說破了天,她也不回一句。這讓多琿越發傷心,她養的這一對兒女,竟然沒一個省心的。

忍冬如今已經離開了木羊,自己抱著石蛋兒單獨在父親留下的破屋子里過活。半夏擔心她,便時常過去看她,還給她送吃食送被褥。忍冬自己在家也沒意思,便時常抱了石蛋兒來半夏家玩,有時候姐妹兩個說起話來,忍冬總是對木娃不滿,並提醒半夏小心提防︰「她都是嫁人了的,怎麼還不安生,一心想著別人的男人呢!你可要小心些,免得著了她的道兒!」

忍冬確實是有理由不屑的,她曾經那麼單純地喜歡過木羊,以為木羊天底下最大,可是如今有了兒子,她把一切男人都不看在眼里。她現在覺得兒子是最重要的,這個無論如何一直幫扶自己的姐姐是第二重要的。

以前不懂事,做過很多錯事,如今反省,才知道姐妹情深。

在這個世上,有這麼一個人,從小和自己受著父親同樣的教誨,一起在老樹根下找到樹洞鑽進去玩,一起去撿野棉織布造衣,一起采指甲花來染紅指甲,自己總是和對方吵架和好,然後再吵架再和好,厭煩過嫉妒過,也敬佩過感激過。這麼多年走過來,即使夫妻兒子,他們也不知道她曾走過一條怎麼樣的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是那個曾經刁蠻虛榮的忍冬。只有這個人知道,一直默默包容著自己的,幫助著自己的,也理解著自己的姐姐。

因了這些感悟,她越發珍惜這難得的姐妹情,對那忍冬不顧小時候的情誼竟然覬覦姐夫的行為十分不恥。

為了個男人竟然做出這麼丟人的事,至于嗎?忍冬抱著兒子,這麼想。

半夏笑了下︰「這個不打緊,你姐夫又不是泥人,這是說搶走就能搶走的。再者說了,她是嫁了的人,厚炎就要回來了,總是要管管的。」

忍冬想想也是,點頭道︰「那個厚炎趕緊回家吧,管管她的女人,別沒事總瞅著別人的男人流口水!」

半夏一邊擇著手下的野菜,一邊問︰「你沒事倒是關心下木羊啊,他跪在神廟前受罰,你總得去問問。」

忍冬听了這話,竟然冷笑一聲︰「他那個人,何曾在乎過我的生死,既如此,我便不在乎他的生死!」

半夏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發︰「你呀,不是愛死就是恨死,你也得動動腦子。雖說如今你和木羊分開了,可好歹他是你石蛋兒的阿爹,也是多琿媽媽的兒子呢。你看多琿媽媽對咱們簡直像親閨女一樣,你怎麼忍心讓她傷心呢?就算為了多琿媽媽,你就走一趟吧。」

忍冬听姐姐這麼說,也覺得有點道理,便點頭道︰「那我從這里就去神廟前,看他一看吧。」

這忍冬抱著石蛋兒出了姐姐家門,一個轉彎便來到神廟前,只見這邊淒清冰冷的雪泥地上,木羊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偶爾有村人路過,看他一樣,難免一聲嘆息。

忍冬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心里也漸漸泛起酸楚,說到底這人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也曾對自己那麼好過啊。

忍冬心里這麼想著,唇間便一聲嘆息溢出。

木羊原本是垂頭喪氣跪在那里的,听到這聲嘆息,便木然地轉回頭,卻見身後之人竟是忍冬。

看到忍冬,他臉頰紅了下,不過還是憋氣地道︰「你來做什麼?看我熱鬧嗎?」

忍冬見他沒好氣,心中原本的憐惜頓時無影無蹤,怒道︰「我好心來看你,你干嘛做出這幅臉色,難道你今日這個樣子,我還欠了你什麼不成?」

木羊昔日也是忍冬面前一條好漢,總是夸口將來要當族長的,如今族長沒當成,卻狼狽地跪在這里受罰,真真是沒有面子至極,是以他羞窘至極便生出怒意,怨憤的話語便沖口而出︰「你還好心來看我?哼,是看我的熱鬧吧?若不是你那好姐姐和好姐夫,我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忍冬挑眉,冷笑道︰「這話說的奇怪了,分明是你自己不爭氣沒當成族長,又分明是你自己喝酒誤事惹來懲罰,怎麼都怪得了別人身上?」

木羊跪在那里兩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又餓得頭昏眼花,望著忍冬抱了那痴傻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忍不住怨道︰「我真後悔,怎麼就娶了你!如果不是娶你,也許我不會落到今天地步!」

木羊本是隨口說說,可是話一出口,他頓時有了發泄口︰「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我听說你小時候還有個姐姐呢,誰知道你出生沒多久那你姐姐便夭折了,那就是你克死的!你在家克死了姐姐,克死了阿爹,嫁到我家又克我,克我還不夠,還要克我的兒子,害得他一生下來便是個痴傻兒!」他越說越氣,越說越覺得這一切就是那麼回事,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克得他如此淒慘,面目開始猙獰,望著忍冬的眼楮冒出了怨毒。

忍冬恨得牙癢,心想自己怎麼遇到這麼一個畜生,竟然血口噴人,把一起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心里卻也泛起了嘀咕,為什麼自己如今落得無父無夫的地步?為什麼自己的石蛋兒竟然生來便與別人不同?

忍冬又怒又恨又傷心,當下真恨不得給這木羊一巴掌,也恰在此時,石蛋兒忽然噗嗤一聲。忍冬忙用手去模兩腿間,卻發現石蛋兒竟然拉了一灘屎!

好死不死的,她伸手一抓,將那金黃色的大便抓了一把,然後憤恨地甩出去,恰好甩到木羊仰望著的臉上,甚至有一些還糊在了鼻子和嘴巴里。

忍冬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頓時解氣許多,怒笑道︰「自從這兒子生出來,你便沒替他換過一個尿布把過一次屎,如今你也嘗嘗這當阿爹的滋味吧!」說著,她用麻布尿墊一擦石蛋兒,狠狠地將沾了屎的麻布扔到木羊臉上︰「到底夫妻一場,這個麻布賞給你擦臉!」說完,抱著石蛋兒揚長而去。

木羊先是呆住了,待反應過來,只覺得臭味極為難忍,這小小娃也不知道吃了啥,怎麼就拉出那麼臭的屎呢?

他跪趴在那里,開始發出狼狽的干嘔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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