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斐正跟幾位朋友在女巫店里喝女乃茶。
那是台北一處特立獨行的重口味文藝青年聚集地，因其無節操而揚名。
另外這里也曾唱紅了一大串創作型歌手和地下樂團。小清新與情色搖滾的怪異踫撞，符合許洛斐的惡趣味。
許洛斐喝著血紅的女乃茶，听著朋友們聊天，一邊在雜志里挑了張重口味的圖拍下來發給時玥。他偷笑著等她的反應。
可時玥的信息沒等到，卻等來了馳早的電話。許洛斐突然有種不詳預感。
他走出店門，在濕熱的晚風中掠過幾位朝他微笑的台妹，走到稍微安靜的地方接了電話。
「怎麼了？」許洛斐問。
那邊馳早的聲音︰「我今晚去了她工作室，找她談了一會。」
許洛斐一听就想炸鍋，馳早居然又去找她了！
「先別發火，听我把話講完。」
馳早說︰「我跟她有些事情沒講清楚，你阻止不了的，我總歸會想辦法找到她。」
「那你現在講清楚了？」
「嗯，能問的都問了。」
「然後呢？」
「接下來的兩百六十多天，拜托你好好照顧她。我可以等你們協議結束。」
馳早居然這樣說，許洛斐很是意外。而且他落漠的口氣，讓他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馳早接著道︰「……我可以不再見她，但你得允許我幫她。」
「什麼意思？」
「她現在的情況，我想你不管是做為她朋友，還是其他什麼，都不會忍心讓她繼續這樣……」
話是說中了，許洛斐確實不忍心。
他自從回國找她，就發現時玥情緒抑郁。交往以後，她也是怎麼哄都哄不開心。
許洛斐當然希望時玥情況能好起來，這樣她就會高興，就能像從前一樣跟他愉快地聊天，愉快地喝酒。
許洛斐也不是沒想過幫她搞定輿論的事。只是現在風波已經過去，黑料已成定論，很難再掀起什麼話題去扭轉大眾對她的印象。
對于她工作室的情況，許洛斐沒真槍實彈做過項目，對影視也不感興趣，所以很少過問。
「你要怎麼幫她？」許洛斐問。
「你已經給她提供了充足的資金，其他的事就讓我來。她工作室作為創業團隊，問題有很多。我在HBS做過無數企業案例分析，總歸能幫上一些忙。」
馳早當然能幫上忙，他幫不上就沒人能幫得上了。
只是許洛斐很不情願。
「你剛才還說不會再見她，這不等于沒說嗎？」
「我不用見她，郵件來往就好。而且除了工作，我不會說多余的話，每封郵件都會抄送給你看。」
話都說到這份上，許洛斐糾結萬分。
在馳早面前，他雖然跟時玥的交往佔著理，卻並沒有多少底氣。
他心里其實總對馳早報有愧疚。
馳早有多喜歡她，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為她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他也不是沒見過。
他不清楚他倆分手的具體細節，但知道肯定是外部壓力。馳早一定是迫于無奈才跟她分開的。
所以他那時糾纏馳早，並沒想到馳早會真的答應。
許洛斐已經做好了退而求其次的談判準備。比如，借口幫馳早看著她，保護她，這樣他接近時玥時就有了合理的說法。
沒想到馳早居然說隨便。
意外之余，許洛斐也猜到了馳早這樣說的原因。
因為馳早那時候很煩，受不了他的糾纏。而且，他相信時玥不會看上他。
馳早除了對他信任之外，還有一點令許洛斐惱火的輕視。
似乎馳早認定了只有他自己看不上的那類女生才會喜歡許洛斐，而他欣賞的那一類，永遠都不會看上他。
惱火是有一點，不過馳早答應了更好。許洛斐高興還來不及，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許洛斐立即開始想辦法繞回國內去找時玥。
他查到她的工作室很缺錢，所以首先提出出錢資助他們。
剛開始他沒想到時玥會馬上答應的，畢竟工作室缺錢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沒想到，她居然也答應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許洛斐當時真有點懵。也意識到馳早跟時玥之間，矛盾似乎真的有些嚴重呢。
不過，這可不關他的事。
既然兩個人都答應，那她從此就是他的正牌女友，誰都別想賴！
許洛斐很興奮，她畢竟是他喜歡過的姑娘里面，唯一一個沒有追到的。
他這一年雖然離開了國內，可一直沒法忘掉。
他必須得追到，不然總會不甘心，會一直掛在心上，還以為自己錯過了多大的幸福，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
他必須得追到手，這樣就可以跟自己證明，他忘不掉只是因為得不到的一直在騷動，到手以後就會明白不過如此。
他計劃跟她交往一年。
頂多一年。
反正馳早跟黑石簽的是兩年合同，他家人也要求他在那里工作兩年。
等馳早合同結束，他跟時玥的協議也已經到期，他可以輕輕松松等馳早回來參加他和A的婚禮。
他和A的聯姻是爺爺女乃女乃很多年前就幫他安排好的。
許洛斐沒覺得這個安排有哪里不好。
反正他們財富相當，完全匹配。他跟A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很默契，互不干涉。
他能預料到，他們結婚以後會像圈子里的很多夫妻那樣，相處模式開放，遵守規則且理智。
許洛斐覺得自己的計劃很可行。
他跟時玥交往的前3個月，也確實不錯。至少他單方面感覺不錯。
不知是不是因為暗戀了她很久的緣故，他跟時玥在一起，總感覺看不夠。
她從發梢到腳趾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嬌艷的面孔，光潔的皮膚，細膩的長脖子，含水量很足的眼楮……光坐在她旁邊看著，他就很開心。
時玥總是有很多工作要忙，而剛好許洛斐就是喜歡看別人忙。
她全神貫注工作的樣子，臉上寫滿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嬌，像一只美貌的布偶貓——許洛斐對貓毛過敏，但不代表他不喜歡好看的貓——不知道自己有撩到人心癢的美。
許洛斐最喜歡在時玥忙的時候粘著她。
她有時候被騷擾得煩了，會不耐煩地瞥他一眼︰「走開啦……」
可就連她凶他，許洛斐也還是喜歡。
而且他現在有權利不走開，有身份繼續粘著。
就這樣下去挺好，直到他對這一切感到煩膩為止。可馳早偏偏在他感覺正好的時候回來了。
自從他回來，許洛斐就開始焦躁。因為馳早肯定是因為她提前回來的。他提防馳早靠近非常有必要。
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時玥有多迷戀他。
時玥跟他交往的這幾個月，她對馳早閉口不提，但這樣才更加可疑好嗎？
如果她跟他傾訴自己有多傷心，或者干脆跟他痛罵馳早，許洛斐才覺得正常。
可她什麼都不講。
越是這樣，許洛斐越是感覺她在想他，一看到她出神他就生氣。
從前跟別的女生交往，可只有他惹別人生氣的份，如今確是反過來。
喜歡上她真是在劫難逃。
……
許洛斐嘲諷道︰
「就算你幫她把項目做好了又怎樣？這樣一個容易招惹是非的網紅，你家人能認嗎？別這麼天真好不好，執念太深搞到最後對誰沒好處……」
「這是兩碼事。」
馳早說︰「她弄成現在這種境地，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是我欠她的。」
「那你再等一年出手也行啊，又沒人會死。」
「名氣和熱度都有時效性，想反擊輿論就得盡快，作為A大商學院的學生，難道你不清楚嗎？」
「我為什麼要清楚？我在A大就是顆魚眼珠，混在你們這些珍珠里。」許洛斐沒好氣地說。
「你為什麼這麼排斥我幫她？」
馳早問道︰「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可沒阻止過你幫她。」
還不是因為你覺得她不會喜歡我，許洛斐憤憤地想。
他不是不明白馳早話里的激將，可還是不由自主產生了一點負氣。
這樣讓自己女朋友躲著他不見，確實有點慫。
仿佛自己承認了，他才是她真正的主人，輕輕一召喚，她就走了。
況且，躲著不見，她就真的不想嗎？還不如把問題擺在台面上來得痛快一點……
「行，那就按你說的吧。郵件記得抄送給我。」
許洛斐嘴上答應完就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上套了。
讓女朋友的前男友幫她搞事業，他真是瘋了。
用腳趾頭都能預料到舊情復燃的可能性。
何況，這兩人的愛火根本沒有熄過……
馳早最了解怎麼跟他談判，他那些微妙的弱點被他拿的死死的。
可是，他對馳早又有種奇怪的信任。
馳早說除了郵件不會有其他來往，他相信就是不會。
他不信任時玥，卻信任馳早。
倒是許洛斐自己，在他們倆交往的時候，在馳早很信任他的情況下，三番五次去私下找她，還親過她……
尤其去年他生日那次。
馳早從紐約趕回來，在他生日派對上見她。許洛斐轉眼找不到他們，卻從房間窗戶里看到他們在後花園深處接吻。
許洛斐很生氣，越想越生氣。
他不是氣馳早，而是氣時玥。
他們接吻的地方，就是她第一次來參加派對時，他吻她的地方。
馳早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嗎？
他自己每次走過後花園，每次坐在那個長椅上，都會不由自主回想那一晚的事，回想他吻她的那個瞬間。
而她卻在那個地方若無其事地吻著另一個人，好像之前的事從來不存在過，跟他之間發生的一切，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許洛斐那天在派對上生氣地喝個爛醉，可還是不解氣。
他忍了幾天，還是忍不住去她公寓找她大吵了一架。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爭吵，他也不會跑到美國去。
如果不是因為去了美國，時玥出事的時候，他多少也可以幫上一點忙。幫她出些歪主意，幫她打點一些人手，情況總歸是好一些。
她弄成現在這樣，不僅馳早內疚，他其實也有一點。
而且那次的事，她都沒跟馳早告過狀。他確實是欠著她的……
……
听到許洛斐答應了，馳早那邊也沉默了一會。
他半響後說︰「不管怎樣，我應該謝謝你在她最難的時候幫了她。不然情況會更糟……」
幫自己的女朋友，被別人感謝，如果換了別人，許洛斐肯定要罵回去。
可面對馳早，他沒什麼好說。
馳早又道︰「這一年請務必保持低調，你們的關系傳出去，對你、對她、對我都沒有好處。」
「廢話。」許洛斐不滿地說。
「行，那就這樣。其他的事你去跟她說。」
馳早跟他說了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許洛斐在夜色中想了一會，覺得心累，也走回了店里。
……
時玥跟馳早聊完後心情有些復雜，工作做不下去了，就步行到江邊的貓舍里看胖胖。
9點多的時間對于這座不夜城不算晚，何況貓舍24小時有人值班。
時玥正抱著胖胖說話，接到了許洛斐發來的視頻邀請。
許洛斐平時很少給她打視頻電話的。
按了接通鍵，她看到對面的許洛斐似乎在一間酒吧。
「你在哪？」
「剛到酒吧，喝一杯再回去。」
「……馳早跟你說了嗎？」
馳早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告訴她，他等下會打電話給許洛斐。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恩，說了。」
「那你同意他幫我處理工作室的事嗎……」
「同意啊。」
「真的同意？」時玥覺得很不可思議。
「感激不？為了能讓你開心，我做出這樣的讓步。不過你們只許郵件來往，而且無論發什麼都要抄送給我看。」
「哦。」
時玥答應道，心里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你在干嘛？」
「跟胖胖玩啊……」
「它好點沒？之前不是听說一直鬧情緒麼。」
「好多了，還是有點不安分。可能再過段時間就習慣。」時玥說。
不過也不用太習慣。等周宇琦過來，胖胖可以跟周宇琦住在一起。
而且這次媽媽回來，她會和周宇琦商量，盡量不讓她再回桐市。
時玥把鏡頭對準胖胖，一只金色大貓咪的臉出現在了鏡頭里。
「來，胖胖，跟許洛斐哥哥打聲招呼。」
許洛斐連忙說︰「免了免了，看到貓我就鼻子癢……你回去記得讓阿姨把衣服上的貓毛清理干淨，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比預計的早了一天嗎？」
「是啊，給你準備了禮物哦，期待不？」
「嗯。」時玥問道︰
「對了，你一小時前給我的什麼玩意？？」
許洛斐笑道︰「藝術，欣賞不了嗎？虧你還是藝術系出身。」
「別人發是藝術，你發就是下流==」……
時玥跟許洛斐聊著天，其實心里還在想著馳早要幫她的事。
許洛斐居然答應了，她十分驚喜。
有了馳早的幫助，螢之森工作室的勝算就大多了。
而且多了個人可以依靠，她心里不禁踏實很多。
不過也不能抱太高期望，畢竟他也曾讓她失望過。
……